二律背反(345)

　　只有靠他自己了。

　　既然现在他可以保护小猫、痛揍那些欺负弱者的讨厌鬼，那么长大以后他也可以成为警察，亲手抓住那个杀人犯。正义不是法律所规定的东西，而是他的作所作为……他就是因果报应的执行者。

　　男孩心想，每一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恶意付出代价，无论是伤害了比自己年纪小的孩子，还是伤害了一只猫咪、一只蚂蚁。他一定能做到些什么……为了一个比人类的法律更加公正、善良的世界。

　　他一定可以实现这样的公正，让没有力量反抗的小猫也能好好地活着的世界……

　　他亲自来做。

　　……

　　王耀开车赶往和托里斯约见的咖啡厅，不由自主就想起以前的事。

　　那只小橘猫后来被他的生物老师收养了。她当时是一个年轻负责的新老师，看到学生湿漉漉地抱着小猫坐在花坛边，就来帮王耀一起把课本和书包从小池塘里捞了上来，开车送王耀回家，还收养了小橘猫。王耀一直记得这位善良的女老师。

　　王耀每次都会想起那些善良又正直的人，那些温柔地帮助过他们兄妹的人。

　　这个世界上，总有人会为了弱者挺身而出，就像他的生物老师……等到他长大了，就轮到他来继续做这样的事。

　　他赶到了约定的咖啡厅，托里斯已经在那里等待了。两人简单地闲聊了几句，托里斯惊讶地说王耀消瘦了好多。王耀只是笑笑，说自己没事，最近只是睡眠不太好。托里斯拿出一个食品塑封袋，里面装着一支圆珠笔，说是要把这个东西交给王耀。至于别的，他什么都不说，看起来十分为难。

　　王耀猜到怎么回事，是伊万用过的笔，大概会是一件关键性的证据。至于托里斯的行为，很可能是这位年轻人长期被精神控制了，试图做一些微弱的反抗。也有可能……这本身就是伊万的安排。

　　只有疯子才会故意拥抱敌人的利剑。这种事，伊万·布列津斯基也不是做不出来。

　　王耀笑了一下，最后对立陶宛青年说：

　　“托里斯，你想好以后要做的事了吗？”

　　托里斯也笑了，手指拨弄一下手机上的金鱼挂件：

　　“是的，我想好的。王警官，我意识到世界上有一些很重要的事，需要让孩子们知道。我想稍微转变一下研究方向，再开一门新的课程。”

　　“转变？是伊万对你说了什么吗？”

　　“或许吧，但也或许只是因为我的职业发展罢了。或许我应该对发生的这些事心怀感激……我的思想转变了……布列津斯基教授送了我一条金鱼，教会了我很多东西，我很感谢他。”

　　“托里斯，你会幸福。”王耀拿起塑封袋站起身。

　　“王警官，您听过金鱼唱歌吗？”托里斯托里斯最后叫住他，笑着用手指戳了戳手机上的金鱼挂件：

　　“它们能唱很美妙的歌，这就是我今天想告诉您的秘密。”

　　“是吗，那太好了。”

　　王耀笑了一下，转身离去。

　　告别托里斯之后，王耀直接开车去了伊万的家。

 

 

 

第138章　吻与毒 Поцелуй и яд

　　*Глава 138.  吻与毒 Поцелуй и яд

　　钥匙转动，门开了。

　　“……”

　　王耀再一次走进这座公寓，用伊万给他的钥匙。家里安安静静的，阳光斜斜地照在玻璃茶几上，漂亮的米色波斯地毯也被晒得暖呼呼的。桌上放着一个玻璃花瓶，插着盛放的向日葵。看来伊万买了新的鲜花。

　　立式古董钟有节奏地摇摆，和他的手表一起，整座房子寂静无声……伊万不在家。

　　王耀稍微舒了一口气。

　　接下来该怎么做呢……其实他也不知道。进门的时候他什么没有掏出枪……之前他做了那么久的心理准备，然而当他看见桌上的那束向日葵时，他又惶然了。

　　“不，我要坚定，要坚强……”

　　耀深呼吸，强迫自己把手枪掏了出来。他忽然看到自己的左手，无名指上再也没有那枚戒指……王耀愣了一下，不过转而又握紧拳头。

　　他必须把戒指摘下来，否则他可能没有办法……

　　必须，必须。

　　“……”

　　王耀握着枪，走进卧室。他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伊万的左轮手枪果然在那里。王耀拿走了伊万的枪。其实也没什么用，像伊万这种人，不可能只有一把枪。

　　王耀忽然想到，既然伊万能获得持枪证明，就说明他现在的档案上不可能有精神问题的记录。反过来也就是说，凭借伊万的社会资源，他有能力篡改自己的档案、记录……那么他的家族当年或许也有能力为他捏造伊利亚·列宾这个假身份，把男孩小时候的犯罪记录归咎到一个“出车祸身亡的乌克兰男孩”身上。通过这种洗白方式，伊万·布列津斯基就能够以一个无犯罪记录的身份重新回到社会上。

　　王耀开始搜查伊万的卧室，把衣柜一一打开检查，重新巡视他曾熟悉的每一个地方。柜子、地板、抽屉……全部打开查看。

　　实际上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在“这个房子”里发现太多东西。这是伊万维持“遵纪守法的大学教授”这个形象的居所，那家伙绝不会把任何可能暴露自己的东西放在这个家里。伊万肯定有别的“工作室”，他在那里准备“艺术品”，路德维希可能就被关在那里。

　　即便王耀很清楚这一点，他还是忍不住继续搜查。因为假如他停下，他害怕自己再次陷入那种情绪里……

　　待会儿伊万就会回来，他必须保证自己在面对伊万的时候保持镇静、强势……否则他担心自己下不了手。

　　王耀在伊万家里继续搜查，找到了一个档案夹。他打开一看，是他们警察局同事的档案，包括每个人的照片、个人信息、联系方式等等。伊万在阿尔弗雷德的照片上乱涂乱画。

　　“……”

　　王耀看着阿尔的照片上写着的“xxs”，顿时无语。

　　难怪“艺术家”这么熟悉警方的调查流程和手段……伊万不仅有着多年的和警方周旋的经验，还有特殊的情报系统，能让他弄到警察的信息。果然和他猜想的一样，一个普通的杀人犯是不可能成为“艺术家”的。那个男人背后肯定有一整套产业、情报系统、技术支持、黑市枪支买卖的渠道在支撑他。

　　如果说伊万·布列津斯基是阴影中的棋手，那么他的各种资本就是“艺术家”与警方中间的棋盘。人类的身体也不过是棋子，他随意处置。

　　现在，棋盘已经清空，所有的棋子都被吃掉……士兵、战车、骑士、主教、皇后。

　　只剩下黑白两枚国王，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王耀摸了摸衬衣下的那枚吊坠，握紧了手中的枪。戴围巾的小熊纹身就在他手腕。

　　“我必须……”

　　可是这个房间……难道他们不曾在这里谈笑、亲吻？他仍然记得熊仔躺在他身边，毛绒绒的脑袋蹭在他肩膀上，非要看他玩手机游戏。他也记得他们一起过生日，喝了很多蓝莓果汁和伏特加……还有那些一次又一次的夜晚，伊万拥抱着他，给他讲睡前故事……

　　他们躺在一起，伊万说起小时候……

　　王耀最后一次哀伤地望向那张床。这本来是他们的卧室。床头仍然放着伊万的小熊布偶，米沙。伊万买了两个一样的熊娃娃。

　　“我必须。”

　　王耀握着枪，转身了离开卧室。

　　就在这时，钥匙在门外转动，公寓的门打开了——融化般的光亮照进客厅，一个高大的身影逆着光站在门口，模糊又令人熟悉，仿佛一尊被历史舍弃的铜像。

　　王耀站在客厅，一动不动，琥珀色的眼瞳悲哀地望着他的爱人。

　　伊万·布列津斯基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