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沈家之后,沈明欢一直住在皇宫,虽说有些离奇,但人与人之间或许就是这么没有缘分,才会和这位负责巡视整个皇宫的统领一次巧遇也没有。
沈明欢为此十分惊叹,他兴致盎然地说:“统领大人远道而来,真是蓬荜生辉。啊,好像不能这么说,这里是皇宫,不是我家……”
这句“远道而来”,显然是有些阴阳了,常茂默了默,很没有脾气地低头说道:“王爷,臣替义父向您道歉。”
顾成霖皱了皱眉,“常茂!”
“确实应该道歉。”虽然说一切都是自己的计划,但沈明欢看到顾成霖的态度还是很不爽,“常统领,这里是皇宫,不是灵王府,陛下现在是天子,不是灵王,也不是太子。”
他是在指桑骂槐,暗示顾成霖与何彰不懂礼数,要不是现在坐在皇位上的是他外甥,就他这种行为,是要被杀头的。
只不过槐没骂到,桑听进去了。
常茂愧疚地站在一旁。
这两人能这么轻易地进出皇宫,与他脱不了干系。
可沈明欢说的对,从前顾成霖进灵王府不需要通报,但现在骆修远的身份已经变了,他的心态也该有转变才是。
他想,沈明欢真是苦心孤诣,刚遭遇暗杀便借着机会指点他。
这人对陛下,真是一等一的用心。
第41章 君臣已与时际会(41)
骆修远不在皇宫, 他是个很清闲的皇帝,沈明欢揽去了本该由他批阅的奏折,自殿试结束后, 他就没有公务了。
甚至过得比当太子、当灵王时都要轻松, 至少那时候还要筹谋皇位。
但他还是个很有志向的皇帝,闲不下来, 没有工作也要制造工作。
于是他决定出宫,体察民情, 倾听百姓的心声。
当然,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有人约他见面,用的是他还是灵王时的消息渠道。
顾成霖正是因为知道骆修远今天要离开皇宫, 才和何彰一起, 孤注一掷地决定刺杀沈明欢。
皇帝离宫是大事,哪怕皇宫的守卫不会因此而薄弱,但终究多了个空子。再加上侍卫统领是他义子, 对他完全不设防, 因此进来要比他想象中还要容易。
也正因为他这临时起意太过突然,否则,但凡骆修远知道一个字, 都早就阻止他了。
“陈小雨, 你出去让他们都退下吧,别聚在这儿了,我又没事。”沈明欢说。
陈骁宇纠结片刻, 应了声“是”, 便领命下去。
何彰看着陈骁宇离开,又听着外面的人群脚步声整齐地走远,握着武器的手紧了紧。
“你这么恨我啊, 何将军?”沈明欢敏锐地察觉道对方的动作,若有所思,“本王听过你,据说你一家被恶人所害,先皇替你报了仇,所以你才这么忠心。”
“啊,那现在本王是你心目中的恶人,要是有人杀了本王,你岂非也会对那人这么死心塌地?”
正走到顾成霖身边准备对他解释的陆绥平心头一颤,莫名生了些不好的预感,这让他异常恐惧,“王爷,你在想什么?”
“在想……唔,没什么。”沈明欢心不在焉地说。
“陆大人?”顾成霖皱眉,“常茂?”
不是说有很重要的事情告诉他吗?怎么还没开始说就发呆?
“将军。”陈信从沈明欢身后走出,望着满地的狼藉,被刺痛一般闭了闭眼。
眼前这人又何尝不是大祁的瓷器呢?珍贵、价值连城、堪称至宝,偏偏易碎。
这是他第一次闯入这人危机四伏的生活,风波起时还有豪情热血,结束方才觉得后怕。他面色苍白,勉强笑了笑,“随我来吧,我给你们解释。”
陈信拉着顾成霖和何彰到门口低语,陆绥平拼命地捕捉心头那道异样预感出现的原因。
常茂沉默地对沈明行了个礼:“王爷,陛下有请。”
“你们真奇怪,骆修远是有可以改变性格的术法吗?”沈明欢十分好奇。
寡言的陆绥平变得话多,朝气蓬勃的常茂郁郁寡欢,不对,或许用沉稳来形容更合适?连曲正诚都不爱穿夜行衣了。
沈明欢自顾自地点点头,不愧是主角,不仅自己进步,还能带动周围人成长。
沈明欢只是随口调侃,没有一定要得到回答,见常茂仍旧沉默,他很包容地说:“带路吧,正好我也有事要和陛下说。”
常茂看了他一眼,低下头又弯腰致了一礼,才微微侧身带路。
一板一眼,看上去非常靠谱,简直像变了个人,沈明欢在心里感叹。
没有沈小安的碎碎念,沈明欢如愿骑上了马。
陆绥平与陈信两个文官不会骑射,乘坐着马车跟在后头,也不知道骆修远想见沈明欢他们俩为啥要跟着。
大祁这段时间风波不断,可这些风波被束缚在高高的阁楼上,没有波及楼下为着柴米油盐喜怒伤悲的百姓。
沈明欢刚回来时赶上燕陵的初雪,如今两月时间匆匆而过,再有十日就是新年了。
一年就这么一次,谁也不希望有遗憾,哪怕觉得今年的街道上多了官兵,凭添几分肃杀,还是有人大着胆子走出了家门。
人之所以是群居,因为他们擅长从同伴亲友中汲取勇气。
大街上逐渐恢复了往年的热闹。
再后来朝廷颁布均田令,遣了人一字一句念给他们听。现在抽签出来的第一批人已经分到了农田,那些人喜得就算还没到播种的时间也要一天十几次地看。
其他人虽然羡慕,但可以料想,来年冰雪消融、大地回暖之前,他们定然也已经拥有了属于自己的田地。
或许是因为美好的日子肉眼可见地靠近,再抠搜的人今年也大方了很多,都想着多置办一些年货,好好庆祝一下。
于是大街上的人更多了。
沈明欢骑着高头大马甫一出现,街上的行人被惶恐地向两旁退去,本不宽裕的大街硬生生开拓出了一条宽敞大道。
沈明欢欣喜:还有这种好处?
他向来没有耐心,讨厌无意义的等待,被挤在中间寸步难行这件事,想想都让人困扰。
遥远处传来不知情的百姓的欢呼声和叫嚷声,周遭便无端显得静谧。路旁的窃窃私语像嗡嗡叫的小虫子,听着便觉得浑身难受。
陈信忍无可忍地拂开车帘,就要不顾一切冲出去制止那些无知的百姓。
不是这样的!
你们什么都不懂,凭什么这样说他!
你们是他小心翼翼护在羽翼下的人啊,那些贪官污吏、世家豪强可以骂他,可以戳着他的脊梁骨说他残忍,你们怎么可以呢?
你们这么说……那人……会有多难过啊……
陆绥平按住了陈信的手腕,不容反驳地将车帘重新掩上。
陈信瞪大了眼睛,分明是愤怒的神色,眼眶却不自觉地红了,“陆兄为何阻止我?”
车帘因马车行驶而摇曳,右前方那道芝兰玉树的身影时隐时现。
陆绥平摇了摇头,指着缝隙外的沈明欢:“你看。”
沈明欢时不时就会扭头望向四周的百姓,他们得以看见那人的神色。
眉目温和、嘴角轻扬,看上去分外闲适,如果相处过一段时间,很容易就能看出,这人此刻是开心的。
开心啊——
是因为看到百姓安居乐业、衣食富足所以开心吗?哪怕自己被误解也没关系。
这人可真是……爱惨了这片山河。
陈信宽大的衣袖扬起,遮盖在自己的脸上,他紧咬着牙关,不发出声音地痛哭了一场。
*
沈明欢慢慢悠悠地骑着马,远远地已经能看到应醉楼在风中飘扬的酒旗。
越是靠近应醉楼,街边的人流就越多,但这对沈明欢没什么影响——他们依然避他如避蛇蝎,沈明欢前行的路始终宽阔无阻。
突然路边冲出一个颤颤巍巍的老人,他年纪很大了,脊背弯曲,头发花白,就这么区区几步路,停下之后就开始微微喘息。
他是最能引起旁人共鸣和怜惜的形象,此刻拄着拐杖挡在车队面前,迅速就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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