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欢很有自知之明,他也承认自己从来都是举世无双惊才绝艳的天才,可这不代表他喜欢夸耀自己做过的事情。
他觉得,多少有那么一点羞耻。
教授们听着听着便开始叹气,“明欢啊,这些年苦了你了。”
“睦田村挺好的,不算苦。”沈明欢说的真心实意。
村里人待他比对亲儿子都还要好,哪怕穷了点,可他想做的事情,他们一向是尽全力无条件支持的。
教授们欲言又止,最后又叹了口气,“好孩子。”
他们想说的是那段默默无闻的漫长岁月,可这人只说睦田村,他应该是不想让他们知道的。
往事不可追,过去的事情已经无从更改,再提起除了让人平添忧虑之外,没有半点用处。
——这人一定是这么想的,所以对过往的委屈闭口不言,仍旧做他那平庸的、最近才开窍的沈明欢。
倘若他们不知道真相,想来也会被他骗了过去。
倘若他们不知道真相,现在也许会轻松许多。
倘若他们不知道真相,那过去那个在黑暗中负重前行的沈明欢,将永不被人所知。
……这人不心疼自己的过往,可他们在乎。
“明欢,”等所有人跨进会议厅,大门掩上,纪望辰温和地对他说:“有个人,你应该会想见一见。”
沈明欢刚刚落座,闻言疑惑地抬头。
他左边坐的是江黎,右边是顾文景,其他教授也不拘礼节地坐在他们周围,有意无意地,沈明欢就被围在了中央。
远远望去,像新与旧的交替,像责任的交接,也像一种无声的加冕。
仿佛是在昭示,从此刻起,沈明欢就是他们选定的年轻一代领头羊,是华国科研界的第一人。
杜兴为一进门就看到这一幕。
沈明欢身姿挺拔地坐在一众科研大佬的中央,坦白来说,他坐姿极为端正,举手投足有种说不出的气度,哪怕什么也不干,看上去也十分赏心悦目。
但是!
杜兴为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小师弟你怎么敢的啊?
他能理解或许是长辈们心疼这人刚从偏僻小村回来,但这种客套怎么能当真呢!
他给沈明欢使眼色:快点,站起来,坐边边去,别坐中间门!
沈明欢不明觉厉:“杜师兄?”
江黎安抚似地拍了拍沈明欢的肩膀,“兴为,你把那天跟我们说过的,现在再说一遍吧。”
杜兴为不知道关于沈明欢的种种,他对眼前所见虽有些疑惑,却也知道不是他能问的,更何况他……此刻还是戴罪之身。
杜兴为失神片刻,反应过来后忙点头应道:“好的。”
他连“老师”都不敢叫。
杜兴为那天接完电话就去找了江黎,他把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全都坦白,从M国时的“出卖”说起,到电话里的“交易”结束。
他发现事情暴露远没有他想象中那般害怕,反倒还有几分坦然和轻松。
裴舒被囚禁了两年,他也逃避了两年,这两年已是他偷来的,今后要怎么惩罚,他都认。
塔西娅如果想凭此威胁他,那可真是大错特错!将近一年的意乱情迷,他们最终都一点儿不了解彼此。
他承认他是个烂人,可塔西娅还是低估了他,更低估了华国人的爱国心。
杜兴为说完了,他低着头,愧疚道:“对不起。”
他第一次坦白时就说过这三个字,如今依然是以此结尾。
太轻了,杜兴为想,这三个字没有半点重量,根本改变不了局面。可是,他除了道歉,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顾教授,对不起。”
顾文景重重哼了一声,别过脸不看他。
纪望辰事先已经与他透露过,倒不至于失态,但若说释然,也远远谈不上。
不亲自动手打人,他已经很克制了。
江黎满脸沉痛地看着他昔日最满意的学生,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站起身,对着顾文景的方向深深鞠躬:“顾文景,对不起。”
顾文景没有避开,算是接受了这份道歉。
杜兴为顿时呜咽着痛哭出声。
一方面是因为内心巨大的负疚感。
另一方面是,老师还愿意认他这个学生,而顾教授也愿意认他是江黎的学生。
所以老师会替他道歉,所以顾教授会认可他的老师替他道歉。
江黎直起身,又说了句“谢谢。”
顾文景红着眼撇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江黎转身,又对着沈明欢的方向鞠躬,“明欢,对不起。”
沈明欢可不敢像顾文景一样坦然受之,他吓得几乎是从座位上弹跳起来,将江黎搀起,“老师?”
不是,这里面有他啥事啊?就算是M国让杜兴为把他骗出去,这不是还没成功吗?
系统也很疑惑:[宿主?]
鞠躬而已,它宿主这么大反应做什么?以前多的是人朝他跪拜,也没见他避开啊?
[可能是怕折寿吧。]沈明欢说。
第89章 明珠蒙尘不掩其芒(41)
原来这就是M国给他准备的会配合他的人。
沈明欢只想对莱斯上将说一句“就这”, 还好意思得意地装神秘不告诉他,结果知道的人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沈明欢鄙夷地想,幸好他没真打断加入M国, 否则可能会被这群无能的猪队友气死。
沈明欢叹了口气, “老师,您别这样,我不怪师兄。”
“明欢?”江黎愣了片刻,急道:“你不用顾虑我……”
他以为沈明欢是因为他的行为有了压力。
沈明欢温和打断:“不是的,师兄根本没答应M国不是吗?我现在还好好的, 当然不能怪师兄。”
“杜师兄真正该道歉的, 是……”他停顿片刻, 所有人都注意这人开口时的挣扎和表情的不自然, 他说:“是裴舒。”
知情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想,沈明欢和裴舒之间, 果然是情深意切。
这是他们华国的双子星啊。
一时间众人心里半是骄傲, 半是哀伤。
“傻孩子, ”江黎伸手替他整了整衣领,“可是你也受了很多委屈, 不是吗?”
沈明欢当年的预感是对的,如果他真的吸引了M国的注意,以当时包括沈明欢本人在内的所有人对杜兴为的信任, 他说不定真会被骗出去。
两年前的杜兴为不一定有现在的勇气和担当。
虽然沈明欢或许没能察觉到对方是谁,他做预设时也不是把杜兴为当成敌人,严格来说甚至与杜兴为完全无关。
可M国这一颗神秘暗棋的存在, 终究是对沈明欢造成了压力,让他心有惶惶,只能极尽谨慎度日。
M国要万无一失, 当然不可能只用一个杜兴为,因为各种原因埋下的棋子其实还不少。
华国太穷,也太忙碌了,从一片废墟上重建起来的家园百废待兴,他们忙着搞建设,忙着抵抗外敌,忙着发展经济,留下了太多可乘之机。
但现在可不一样了,他们已经能腾得出手整治家里的小虫子。从前藏着不动也就罢了,现在动起来之后一抓一个准,杜兴为即使不坦白,也躲不了多久了。
抓的人越多,纪望辰越能理解沈明欢当初的决定,可越是理解,就越是心疼。
无论如何,这份责任不该是他一个孩子所要承受的。
那段孤独的、只有星光相伴的时光里,沈明欢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无人得知他欲言又止时的言外之意,无人懂他每一次沉默时的痛苦。
或许裴舒知道,可裴舒远隔重洋,与他一样身不由己。
沈明欢听着江黎的问话有些疑惑,他仔细回想原主记忆中的当年。
原主很信服这位师兄,坦白来说,杜兴为很照顾他们这些后入门的师弟师妹,并非出自做戏或是收买人心,他是真诚地希望大家都好。
当年的“沈明欢”或许有很多委屈,但无一与杜兴为有关。
“师兄对我很好。”沈明欢看着周围人望向他的心疼眼神,无奈道:“老师,我真没什么委屈的,一直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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