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不能保证剩下的人里面没有曲正诚遗落的对祁朝忠心的人才, 这算是身为王的失职,所以他其实有些没有底气。
大臣们并没有发现沈明欢的色厉内荏,他们感到不可思议的是,沈明欢竟然收集了这么多关于他们的资料,并且还全部看完了。
而他这样认真, 居然只是为了筛选出可用之人?
可用之人是对谁可用?他们清楚自己,唯一效忠的对象只会是祁朝,沈明欢看完资料应该也很清楚这一点不会有转圜的余地。
所以……他一开始就是以找出祁朝可用之人为目的?
连有一点顾虑的聂行俞都不肯留下,如此尽心尽力、小心谨慎,实在不像是铲除异己。
难道他也是为了大祁?
大臣们内心有百转千回。
意识空间门里的系统欲言又止。
系统默默把《思想品德》加入书架,下定决心督促宿主好好学习。
古代世界也就罢了,要是以后去了现代世界,这就是侵犯他人隐私的恶劣行为!
别的世界的人可不会像这几个傻憨憨一样,不仅不生气,甚至系统还从他们脸上看出了几分……感动?
心虚的沈明欢转移话题,“找你们来是有要事要商讨的,别浪费时间门了,那个……聂尚书,请吧。”
知道接下来聊的话大概率是关于救国,聂行俞怎么可能愿意离开?他求助地看了看周围的同僚,这群人方才还与他执手相望要同生共死,结果现在却纷纷尴尬地避开他的目光。
毕竟他们是沈明欢看了浩如烟海的资料后盖了戳的“信得过的忠臣”,可聂行俞却立场不明。
或许是满屋子的纸张太过震撼,他们一时半会竟都对沈明欢的判断深信不疑。
聂行俞声音低了下来,求饶似的说道:“你还需要什么资料?这位陈小雨大人是吧?你跟我回府,我府里你可以随便搜随便看,书房卧室都可以去。”他恳求地看着沈明欢:“这样资料够了吗?”
吃软不吃硬的沈明欢干笑一声,“下次吧,本王也不是觉得你有问题,那个……”
曲正诚上前一步,半是试探半是郑重地说:“我可以保证,聂尚书为国为民,绝无二志。”
他紧紧盯着沈明欢的神色变动。
对待曲正诚沈明欢就没这么和颜悦色了,他反问:“你用什么保证?”
曲正诚顿了顿,回答不了。
他敢用性命担保,可大祁需要的不是他的性命。
聂行俞急得在原地转来转去,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兴奋地拍了拍手,“王爷,结束之后你就让这位陈小雨大人把我关起来,这样就不用担心我听到什么之后从中作梗了。”
让人把自己囚禁起来还这么开心的,聂行俞或许是有史以来第一个。
沈明欢若有所思地转了转扇子,赞同地说:“好主意。”
其余大臣也欣喜地连连点头,显然也觉得这个办法十分不错。
唯有陈骁宇默默地小声反驳了一句:“我不叫陈小雨。”
但是没有人听到,听到了也不在意就是了。
沈明欢从袖子里掏出几张纸,见没有地方放,便招手示意曲正诚过来取,“你们先看。”
聂行俞打定主意好好表现,乐呵呵地先曲正诚一步上前双手接过纸页。
众人将地面上的资料粗略修整了一下,便将那几张巨大的纸页铺在地面上,或席地而坐或弯着腰皱眉思索。
“重启均田制、改革科举取士、收回世家一切优待、重修律法……”
曲正诚抚着胸口,试图让心脏跳动得不要那么剧烈,他强自镇定,可声音还是带着颤抖:“你是铁了心,要和世家作对到底啊。”
这些举措,每一个都在剜世家的命脉。
“这样不好吗?”沈明欢问。
“好、好,怎么会不好?”曲正诚急促而突兀地笑了两声,说不出的憧憬与期待。
然而很快话风一转,他怅然地说:“可你也要知道,你要做的这些事,无一不有着莫大的阻力。”
“不是我,是我们要做的事。”沈明欢纠正。他可不想太累,而且“沈明欢”总要死的,祁朝的事,还是交给祁朝的英雄来完成吧。
他是随口说的,自然不知道听到这话的大臣们心中有多少波澜。沈明欢又接着说道:“我知道啊,所以我们先从简单的开始嘛。”
他也挤进围着的人里,半蹲而下,伸手轻点其中几个大字。
“比如——均田制。”
曲正诚震惊:“你管这叫简单?”
“均田一制前朝早有先例,无非是将前人走过的路再走一遍罢了,不简单吗?”沈明欢觉得曲正诚未免太大惊小怪。
曲正诚欲言又止地苦笑。
前朝有先例没错,可是前朝的均田制失败了啊。
这项政策甫一提出,当时的皇帝就对其大加赞赏,二话不说就划了两个城池作为试验。
可当皇帝想要将其推广至全国的时候,半数朝臣跪地求他收回成命,否则便要辞官返乡。
皇帝没有被威胁,他看到了这项制度独有的优越性,一意孤行地要让百姓拥有属于自己的土地。
可他派遣出去执行这一举措的官员不是遇到山匪,就是突发重疾,而提出均田制的那位大臣更是莫名其妙在家中“自杀”。
于是轰轰烈烈进行了三年的土地制度改革,彻底宣告失败。
再之后,前朝走向衰危,地方豪强们更是肆无忌惮,土地的兼并与买卖日益严重。
所以现在的祁朝,要实行均田制,只会比前朝更难。
卢植想少年人还是年轻,不知道有些事情即使正确,也不是靠着一腔热血能够完成的。他委婉地提醒:“世家豪强掌握着超过九层的田地,你要将农田按人口均分至百姓,他们会愿意吗?”
“原来你们是担心这个,放心吧,我会有办法让他们同意的。”沈明欢自信满满,“关于具体的执行,你们看看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大臣们可没沈明欢这么乐观,不过他们的业务能力无可指摘,虽然内心忧虑,还是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农田不再为私人所有,只给予百姓一定时间门内的使用权,这个年限多久合适?三十年?”
“按人口分田,待成年之后是否晚了些?刚出生的孩童易夭折,不如就十二岁?”
“倘若人口增加,土地不足又该如何?行俞兄你别这么看我,我知道还能开垦城外荒地,但若是数百年后荒地也不够了呢?”
“你也想太远了,王朝更替不断,数百年后,祁朝还在不在都难说。”
“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嗯?童言?说我是无知稚子?卢植兄,你这可就过分了啊。”
“……”
陆绥平低垂着眼眸沉吟,他内心有种怪异的坚持,好似他今天如果开口了,就是承认了沈明欢摄政王的地位,就是背叛了大祁似的。
他想,就算是要商讨,就算是要建言献策,他也应该是对骆修远,而不是沈明欢。
王晋仔细地看了看沈明欢。
这人当真是奇怪极了,他曾睨着眼神看人,骄傲地不可一世,仿佛谁都入不了他的眼。
也曾表情凶狠地冷笑,威胁他们为他做事。
王晋对他的了解不多,除了那些不知被润色过几遍的传言,第一次见到这人,就是在朝堂之上,这人轻描淡写地换了一个皇帝,然后又架空了新帝。
这些事件足以拼凑出一个阴狠毒辣、野心勃勃的形象,王晋对此深信不疑。
可他此时看着那人眉宇间门的认真,忽然间门就有些动摇了。
或许——
这人虽然有野心,但也会是一个很好的君王。
而有野心,对于君王来说,其实也根本不能算作缺点。
第35章 君臣已与时际会(35)
“你想好要从哪里开始了吗?”王晋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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