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至让方燃知赶紧马不停蹄地收拾东西,去剧组不能迟到。
今晚还要和剧组的其他人一起吃饭,韩迁山做东。
“知道了......”方燃知四肢疲惫生无可恋地应,“这就起。”
挂完电话,方燃知睁着眼睛看浅紫色的落地窗帘,上面没什么花纹,还不如他的烦绪多。昨晚肯定是个开端,以后陆霁行的花样绝对会越来越多,必须要想出制裁他的方法。
因此,下午一点方燃知去剧组,陆霁行选择同行送他。
吴至在前面开路虎,张程在后面开雷克萨斯。
目前陆霁行同方燃知一起坐在路虎的后座。进了剧组,少则几个月多则达半年,见面是种奢侈东西,虽然能探班,但还是有诸多限制。
能多待一秒是一秒。
陆霁行捏了捏方燃知纤细的手腕,低声说:“我记得你的体重,好好吃饭别挑食,回来后要是轻了,我会跟你算账的。”
方燃知觉得陆霁行又开始不讲道理了,说:“如果拍摄期间有减重的剧情需要呢。”
陆霁行漠道:“我不管。我只会看你的体重说话。”
方燃知笑说:“好吧。我会好好吃饭,先生也是。”
他们说话声音不大,吴至专心开车,听不真切。拐弯打方向盘时,偶尔从后视镜看到自家艺人跟自家老板的氛围融洽,简直冒粉红泡泡,内心深感欣慰。
紧接着他的全部笑容便冻在了脸上。
抵达剧组,张程驾驶的雷克萨斯驶停在马路边,陆霁行打开路虎车门下车。临走之际,他单手扶着车顶弯下腰看向后座的方燃知,还没说话,就听方燃知先发制人道:“我们分手吧。”
车子没再行驶,不用特别专注路况,周遭又寂静,这些话一字不落地传进吴至的耳朵,他震惊地瞠大了双眼。
战战兢兢地往后瞧去,果然见陆总的脸色已经像一块冰冷的面具那样僵住了,非常冷漠。
“你......”他开口。
方燃知严肃打断道:“我们必须分手,我真的真的很爱我的老公,出/轨不是我的本意。”
吴至瞳孔骇然地震。
简单一句话却像炮弹一样轰得他眼前发晕,头脑完全无法正常运转。
什么很爱老公?
什么出/轨?
吴至狂乱地想抓头发,燃知你老公不就是陆总吗?!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但反观陆霁行,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方才还面色冰冷,仿佛要把方燃知带回家关起来的陆霁行,此时神色黯然,俨然一幅被所爱之人抛弃的失落模样。
吴至:“???”
陆霁行?能同意分手?!
陆霁行轻声道:“他始终比我好,对吧?”
“嗯!”方燃知严肃,“所以粉色卫衣大学生,从现在开始我们不要再有任何来往了,我已经把你的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删除了,再见!”
伸手将陆霁行推开,咣当一声关上车门,方燃知解决了一个情人,心头放松,对目瞪口呆的吴至说道:“吴哥,走吧。”
*
傍晚,方燃知跟着剧组去吃饭,吴至没回酒店,只是在外面吹着冷风等,头脑还没回过味。
他实在想不通燃知到底都在跟陆总说些什么东西,好奇得抓心挠肝。
不知道陆总的身边人知不知晓来龙去脉。
短短几日,再次接到吴至电话,张程没有丝毫意外。下午陆霁行从路虎车行至雷克萨斯,上车时脸色不好看,秉承下属要时刻关心上司,说不定能加薪的基本原则,张程问了,因此知道了粉色卫衣大学生被残忍分手了。
当时陆霁行说得一本正经毫无作伪:“他说他非常爱他的老公陆霁行,不愿意出/轨。”
诡异地沉默片刻,张程正色回道:“节哀。不过等下次再见到,您可以换个身份继续来。”
陆霁行很满意,并说会采纳他的意见,随手给他转了 100 万完美“策划案”的费用。
每个月零花钱只有八百块的妻管严的男人,出手竟然还是这么阔绰,高兴之余,张程突发奇想,要是给方先生打小报告,他会不会拥有两份工资?
这是件相当冒险的事,不到穷得揭不开锅,不可轻易尝试。
将陆霁行送到公司,张程就立马打开自己的余额,很多很多钱,暂且不用打这份危险工作的主意。
通过电话,三言两语听完粉色卫衣大学生和分手和出轨解释的吴至,抬头呆滞地望着逐渐黑下来的天色,感叹说道:“张特助,活该你赚钱啊,真的——”
2月1号《看得见》电影正式开始拍摄。
让方燃知意想不到的是,季辛茶竟然跟组了。往常她是绝对不会出面和任何人接触的。
31号晚吃饭没见到季辛茶在场,一觉醒来在片场化妆,却见到茶茶姐,方燃知尤觉不真,确认地喊:“茶茶姐?”
季辛茶戴着黑色口罩,站在方燃知身边,看化妆师往他脸上扑粉,很淡的一层,这场戏他需要苍白。说话时季辛茶被烟酒侵蚀过的嗓音,有种独特的慵懒风情劲:“是我。”
今天的第一场戏便是喻火发觉姐姐不要他了,在路口不分日夜地等,却始终无人出现。方燃知眼睛酸涩,但季辛茶能够现身人群,他又觉得高兴:“怎么突然决定跟组了啊......你还没有提前跟我讲,不然我会去接你。”
“这部戏特殊,我想亲自来看看,”季辛茶难得玩笑,“也省得有其他人带资进组改我的剧本,那我可不会愿意。”
方燃知笑道:“韩导这人原则强,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
季辛茶嗯了声,说:“这部戏......我想陪在这里看你拍。”
方燃知应:“嗯!”
皮肤底子好,校园背景,如果不是剧情需要方燃知连淡妆都可以不用。化妆师很快就修完了他隽秀的双眉,接着说让他们两个聊,转身退出化妆间。
周旁无人,寂静的空气却没能让季辛茶放松,反而还像被攫住了呼吸,胸膛间的起伏微弱。
半晌她轻声道:“小知,让你做这部电影的男主,我觉得很抱歉,但是......男主只能是你。”
方燃知弯眸,声音里是安抚的笑意:“我知道的。”坚定地说,“喻火也只有我能胜任。”
当初试镜的镜头便是今天的第一场戏,场景全部完善。
整洁却破败的十字街,连麻雀都不愿意在叶子发黄的树梢上多作停留。每个路过的人都犹如与美好的生活脱节,脸上带着的全是麻木,细看却又尽不相同。
秋风萧瑟,方燃知仅穿一件单薄的、被洗得发黄的白T ,展露在外的胳膊手臂全被风刮得通红,像搓澡搓破了一层皮。
喻火宛若傻子似的站在十字街的路口中央。这里就像被所有人遗弃的旧部落,建筑破,不发达,路边没有红绿灯的标志。他那么倔强地站着,如果一辆车过来直接撞死他都是有可能的。
幸好,这儿确实落后,连辆车都非常少见。
可喻火仍然对前天抵达此地的奥迪车记忆犹新,车牌号都能脱口而出。它带走了姐姐。
车上的男人的脸很陌生,又很熟悉。
方燃知清晰地记得十年前季辛茶从那辆奥迪上下来,头发散乱,全身伤痕。表情满不在乎,好像她对这一切都已经无比地熟知,什么时候轮到自己只是早晚问题。但在看到前面站着的方燃知的时候,季辛茶的身体忽然不要命地发起抖来,好像微弱的一阵风就能够把她吹散。她面容恐惧,转身就跑。
方燃知去追,大声喊:“姐姐——”
“我不是你姐姐!”季辛茶恐惧地仿若身后有洪水猛兽,泪水糊了满脸,她害怕得根本不敢回头,边东躲西藏边求道,“你别跟着我,你走吧,以后都不要来找我,我做不了你姐姐......”
一帧帧一幕幕,让如今已是喻火的方燃知面色苍白,那不是极淡的妆的缘故,而是来自于喻火的恨、怕、被抑制的希望。
那年方燃知才十二三岁,这场戏本不该由他来演,该由一个同样只有十二三岁的小演员来演小时候的喻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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