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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无咎(31)

作者:尔曹 时间:2023-11-25 10:59:03 标签:宫廷侯爵 暗恋

  其实主仆二人回到县里不久,于哨儿与常青便瞧出他俩之间起了些变化,没少穷嘴逗李棋玩,只是不敢当着李镜的面造次。起初李棋还扭捏着嘴硬,后来被他们说得多了,也觉得瞒不住,便不再假装。

  三人笑闹正欢,忽有巡街衙役来报,说一匹快马进得城来,是州府来的喜报。

  李镜闻讯理冠迎出县衙,走差人奉上报文:李棋考中乡贡头名,州府发下解状,着他金秋进京参加省试。李棋跪接了,李镜依惯例掏出几角碎银,请走差人“同喜”。

  回到衙内,于哨儿与常青合力将李棋抬起往空里抛,口里不住呼喝着欢庆。李镜自然也喜上眉梢,却在不经意间漏出一声轻叹。

  到晚夕宴罢众人散了,一进房门李棋便扑进李镜怀里,抠着他手心乖巧道:“我不去考的。我早想好了,就当个幕属,早晚伴着公子,哪儿也不去。”

  李镜推开他正色道:“说的什么傻话!百里挑一选了你,你不考,平白浪费个名额。”

  “明儿公子替我叫个车,我去上覆州府,叫他们换个人儿便是。”

  李镜悲欣交集,按着他两边肩膀,软语劝道:“我知你心意。只是如今我与靖王殿下生了龃龉,少不得被裹挟进他们叔侄两的争斗,只怕将来出事、护不住你;你若有功名傍身,他人便不能随意伤你毁你,也好教我放心。”说完以拇指抚摩他脸蛋,换上笑脸又道:“等你成了天子门生,往后在官场上于我也有助益不是?”

  李棋想了想,道:“若真有那一日,我便效法王少府,向吏部请命,回江都做个县丞、主簿,仍与公子作伴可好?”

  李镜捏捏他脸佯嗔道:“敢情我就该在这江都任上耽搁一辈子、不得上进了?”

  李棋慌忙摇手,连声“呸”自己,又把李镜逗得忍俊不禁,吻他额角道:“待你高中了,我便求左阁老,在集贤院抑或国子监为你谋个执笔,你等着我进京,也好让我有个盼头,嗯?”

  李棋闻言在他怀里骨涌着撒娇,说“等不了”、“一日也等不了”,两人便又黏糊糊亲作一团,厮缠了半宿。

  从此李镜便不许李棋做那些杂事,一味敦促他研读经文、练习策对。有时李棋累了、嫌烦了,便趁李镜升堂公干,央求于哨儿和常青带他往街上玩耍。

  这日李镜由赵平引着去郊野视察夏讯防务,嘱咐李棋留衙作文。可他刚一出门,李棋便招呼那俩猴儿带他上街。三人凑了几串钱,合计着午间在外打牙祭,一路说说笑笑,往饭铺去。走到江边,见码头一艘雕梁画栋的大舫正缓缓靠岸。

  “嚯,好气派的船!”于哨儿手搭凉棚赞叹道,“走,看看去!”

  李棋大呼“走运”,三人一阵风似的朝栈桥跑。

  附近乡民纷纷围拢上来看热闹,不一会儿便把码头塞得水泄不通。三个小伙子腿脚麻利,又舍得挤,占了前排好位子。

  李棋忽然瞥见桅杆上挂的竟是面螭纹幡,张嘴愣住了。此时船舱里冲出十几个军汉,使佩刀将栈桥上的人推开,强行开出一条路来。

  这货怎么来了?李棋皱眉咋舌,扭头想走,却已挤不出去。

  吴郡王李炎提袍出得舱来,一眼瞧见李棋杵在岸上,立即笑逐颜开:“棋儿来迎本王?你怎知我来?该是你我心有灵犀……”

  李棋急中生智,两手抱拳高高举起,扬声打断他道:“吴郡王大驾光临,请恕我等失迎之罪!”

  乡亲们一听来的是郡王老爷,慌忙推搡着捡地儿下拜,码头乌泱泱乱作一团。军士们见场面混乱,生怕把他家王爷挤着了,便急忙护着李炎通过栈桥,往岸边停的车上赶。

  李炎扭头仍想招呼李棋,却被属下挟着快步前行,无法驻足。

  到了车上,李炎方才反应过来,小美人儿哪是来迎他,分明是不愿搭理他,瞬间便如冷水浇头,好不失落。

  这李炎为何不请自来,话还要从他与李镜主仆二人在驿站分别后说起。那天李镜用信札与他换回了李棋,他回到车上,启程后却莫名觉得有些空落落的。习惯了李棋在他对面静静举着卷书,这下车厢里剩他只影儿一个,倒觉得更加烦闷了。

  好不容易捱到下一个繁华大镇,找小相公陪了他几日,重新上路后那种怅然若失的苦闷却又找上门来。如此反复几遭,终于回到吴郡封地。

  一日他在街市上闲逛,老远望见前面有个背影儿,竟与李棋十分相似。他心头一亮,冲过去把人肩膀扳过来,发现认错了人,心口便是一跌。至此他终于意会到近来他一直寝食难安、始终不得痛快的原因,他是在想李棋。

  想有什么用?人家一心扑在李镜身上,哪有他的份儿?回忆李棋与他置气时炸毛小猫儿似的可爱模样,他心里酸酸涩涩,倒别有一番滋味儿。李炎行走欢场几年,素来洒脱不羁,初次动了心,却恋上这么个毫无指望的对象,想来便觉十分郁闷。可消沉了几日后,他又耐不住寂寞,没心没肺地浪开了。从此他专挑读书人下手,吴郡稍有姿色的名士才子,被他勾搭个遍,有几个身子轻的,便上了他的床。到底哪一个也不似李棋骄矜貌美,聊作慰藉罢了。

  端午前后,李炎听某个床伴在枕席间发感慨,说扬州府乡贡发榜,榜首是淮南公子身边的书童,果然还是大树底下好乘凉。

  李炎便动了心思,这天大的喜事,不得去道贺?又能见上一面了。他兴奋莫名,四处搜罗小巧贵重的文房,凑了一整个朱漆大盒的礼物。可渐渐却犹豫起来,他一个王孙贵胄,上赶着跑去给别人的家奴送礼,忒荒唐了。如此便纠结起来,去还是不去左右摇摆,一天一个主意,闹得觉都睡不好了。

  就这么煎熬了半月,一日他遣散众人,独自在净室里想心事,又拿出他父王写给李赟那些信来。看了几十遍不止,有些词句他已熟读成诵,那最后一封却始终觉得不大通顺。

  他的确是由探花郎左峻开蒙,可李赟却从没履行约定教过他;身为父王独子,爵位与封地本来就该他来继承,有什么好特意说明的?总觉得两人最后一段通信,不该是这样无聊的废话,可除了“躲过靖王毒手”几个字,着实没什么有用的信息。

  这几天李炎时常想,李镜凭什么得李棋青睐,不过是因二人长年相依为伴,近水楼台罢了;若是换换,李棋从小是他李炎的书童,如今就该是他抱得美人了。带着这扭曲的念头,又一次默念那封信时,他突然产生了与以往不同的理解。

  正确的钥匙一旦插入锁眼儿,命运之门便向他打开。他有了必须亲自去一趟江都的理由。

 

第38章 镜哥也别绊住他才好

  吴郡王突然驾临江都县衙,徐师爷诚惶诚恐,一面派人急寻明府回来,一面手忙脚乱吩咐差役们上茶管待。这要紧关头,唯一知道如何侍奉贵人的李棋却不知所踪,徐师爷急得团团转,汗湿透了衣衫。好在吴郡王并不以为轻慢,安安稳稳坐在堂上喝茶等着。

  午前时分,李镜终于赶回来,李棋竟也跟在他身后。相互叙了礼,李炎直言与淮南公子有事相商,李镜便遣散众人,引着他往后堂僻静处去。

  净室里,李炎含笑目送李棋背影跑出去门去,回头见李镜一脸阴沉直瞅着他。

  李炎心虚找补道:“镜哥莫怪。你家这呆子不识逗,叫他一声‘棋儿’便恼了,怪好玩儿的。”

  李镜不便发作,只提醒他道:“王爷拨冗前来,不知有何要事?”

  李炎便收了笑容,严肃说道:“信我看了,只一句‘提防靖王毒手’,坐实了是他害我父王;却没有别的凭据。我来,是因想通一件事……”说着抬头看了一眼门口。

  李镜道:“无妨,李棋在外头守着,旁人靠近不得。”

  “圣人不顾宗法礼制,突然降旨赐婚我与郡主,这事儿我怎么想,怎么觉得蹊跷。”李炎小声分析道,“若是为了敲打靖王,便好解释了。你想啊,圣人召我进京,又带我入太庙祭祖,靖王见了,能不惊恐?圣人是怕他又起歹意、对我不利,便将郡主与我强配在一起,意在提醒靖王,‘当年你做的孽,孤已知晓;如今给你个机会化解这段血仇,再敢造次,便都要报应在你独生女儿身上。’镜哥你说,可是这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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