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徒弟只有我才能打(26)

    沈清石带着顾承安飞身来到一处冒着热气的水池边。
    竟是一汪天然温泉。
    沈清石的手刚一离开顾承安的肩膀，后者就屏住了呼吸。
    在钧元剑上时还不觉得，可落地再看，顾承安才发现原来陵平山，便是之前在方舟上看到的其中一处仙境。
    此时正值四月，正是枯树逢春，百花齐放的时节，约是修真界中灵气充足的缘故，这里的山水自带朝气，一草一木都色彩鲜浓，站在池边抬头望去，尽是枝繁叶茂，满眼美好之色。
    树荫盖顶，只在温泉左上方留有一个圆孔。
    晃眼的日光顺着这个圆孔倾洒下来，正巧将温泉水面照出一片波光粼粼，其余大小不一的光斑深深浅浅落地。
    四月的骄阳再烈，也无非是暖洋洋之上，再加了一层暖洋洋。
    被云雾缭绕的陵平山顶本就彷如身在画中，顾承安踩着地上的枯枝残叶，转身再看向比画作还胜一筹的沈清石——
    沈清石沐浴在光斑之中，不被布料覆盖的皮肤好似凝脂，见顾承安回脸过来，他以为徒儿对露天的地方带有顾忌，于是说：“这里平日只有我一人，周围也早已布下禁制，不会有旁人过来。”
    顾承安垂首，闻言回道：“师尊是让弟子在此地沐浴更衣吗？”
    沈清石说：“若你不愿在这里，便只能跟其余弟子一起，在陵平山共用的汤池中沐浴。”
    顾承安忙上前一步，为自己辩解：“师尊，弟子不是这个意思。”
    沈清石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可听他这句话的意思，并不是不想在此处沐浴，也就不打算再听他说其它的意思，只道：“好了，那你便在此处修整，我去去再回。”
    顾承安本以为和上次换衣服时一样，沈清石还是要在原地等他，心里半是紧张半是窘迫，不知该怎么开口让师尊回避，可如今沈清石主动提及，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失落。
    他把这失落当做是又要与师尊暂时分别所致，没有深想。
    沈清石也在他转身后便踏上钧元剑，飘身远去。
    执剑长老要去的地方，是苍月真人此时一定在的岐剑山主殿，定玄殿。
    方才离开收徒大典的当口，苍月真人传音过来让他稍候去定玄殿叙事，听语气也不会多么重要，左右现在顾承安需要沐浴，来回一趟时间应当足够。
    一念之间，钧元剑已远在天边。
    沈清石在定玄殿前下落的时候，岐剑山顶已经没有几个人影了。
    林浩手里捧着一张纸站在大殿前细看，见到沈清石也不惊讶，对他说：“师尊正在万剑堂等候师叔。”
    沈清石对他颔首，然后收剑一脚踏进了定玄殿的门槛。
    下一刻，他出现在了万剑堂门前，抬手便推门走了进去。
    苍月真人正在万剑堂内等着他。
    准确来说，掌门真人与其他三位长老，一同坐在万剑堂内等着执剑长老。
    看清来人后，柳时维收起折扇敲了敲自己的掌心，说完了正在聊起的最后一句话：“这也是逸飞下山时一同碰见的，传信于我时，我特意让他赶在收徒大典之前回来，是为了明日十大宗派齐聚万剑宗，顺势将这件事一并提起。师兄觉得如何？”
    他的话说完，沈清石已经入座，闻言开口问道：“提起哪件事？”
三十、 妖物踪迹
    柳时维心里一时难以放下自己被硬生生夺走的法衣和灵草, 听到这句话假装没有听见。
    苍月真人有些不明所以，还很奇怪一向话多的柳时维竟然沉默了下来。
    给沈清石解惑的人于是变成了苏月华, 她看了一眼似乎对梁柱忽然感起兴趣的柳时维，轻笑一声道：“三师兄方才说，逸飞在山下历练时, 在凡间各处都发现了妖族的踪迹。”
    只需‘妖族’这两个字，轻易便让沈清石蹙起眉头。
    苏月华不必等他追问, 已经继续道：“若是只在一处发现，倒也没什么, ”说到这她想起沈清石平时并不了解这些人间界的事，于是特意解释一遍, “凡间小妖修为不高, 向来不被各大宗派放在眼中，连下山历练的弟子都鲜少过去，更何况凡间能人异士颇多, 此等妖物，不算大患。”
    沈清石点了点头。
    一旁柳时维听着听着憋得难过，忍不住干咳了一声。
    众人转脸看他, 他端起桌上茶盏抿了一口, 张了张嘴, 转而说：“口干, 口干，小师妹接着说。”
    苏月华和身旁吕如林眼含笑意对视一眼，才重新转向沈清石：“按常理来说, 若发现了什么妖物的踪迹，是无需我们万剑宗出手的，不过巧就巧在，发现那妖物的地方，师父曾经去过。”
    “师父？”沈清石稍作合计，已经猜出了一个轮廓，“当年师父没有将妖物杀尽，留下的后患吗？”
    苏月华的声音有些迟疑，她说：“是，也不是。”
    苍月真人这时接口说：“罢了，我来说与你听吧。之前你不在，要把这件事说清楚，还要从头说起。”
    “前一段日子，有凡人拿着带有师父灵力的信物来了岐剑山，说当地常有妖物出没，几乎把村里的青壮年抓了干净，至今仍没有一人回来，恐怕已经凶多吉少。而师父留下的那枚信物，是村子里几十代传下来的的至宝，一直是由村子里的村长保管，但国泰民安，一同传下来的古籍也只记载了寥寥数语，在妖物现身时，连村长也已经把信物忘了个干净。”
    “直到前不久，才有人提醒了他，并委托了村子里幸存的几个青年之一，赶来了万剑宗。”
    “这凡人上山之后，被时维恰好撞见，验明他手中的信物确实是师父留下，便遣了逸飞前往除妖，并且命他到了地方之后不要轻举妄动。毕竟一如你心中疑惑，如果这真是师父当年没有杀尽的后患，只在元婴期的逸飞又怎能将之斩草除根。”
    听到这，沈清石心中的轮廓渐渐明朗，但他依旧没有插言，让苍月真人把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一一说完。
    苍月真人说：“然而逸飞赶到了凡人所在的村落，暗中找出那妖物之后，发觉那妖体型巨大，却修为尚浅，所以依我猜测，这并不是师父的过失，巧合而已。”
    他说到这就住了口，不再多言。
    柳时维见缝插针，并且终于忍不住想畅所欲言，他张开折扇轻摇两下，正要开口——
    “方才小师妹说，逸飞在凡间各处都察觉了妖族的踪迹。”沈清石单臂压在圈椅扶手，另一手卷袖落在腿上，没能给柳时维真正说话的机会，因为他已经理清了思路，“想必师兄口中这体型巨大的妖，在凡间并不少见吧。”
    苍月真人说：“逸飞传回的口信中是这么说的，但口信一来一回太不方便，是以时维让他尽早赶回宗内，也好将此事早作商议。”
    沈清石拿食指摩挲着衣料，凝眉不语。
    上一次十大宗派齐聚万剑宗前，师兄几人确实也在万剑堂内议事，就发生在通天井前的禁制被破之后，不过他当时正在陵平闭关，全程都没有参与其中，事后知道也只以为众人在讨论禁制之事，却没想到，竟然早在这个时候，妖族就已经有所异动。
    可据苍月真人的说法，这妖物空有巨大的身躯，却没有高深的修为，甚至于只在凡间横行，那这与他想去搜寻的阴谋，又有什么关联。
    苍月真人开口问他：“你来时也听到了，我们正在提起的事，正是该不该将此事与其余九大宗派一同商议。”
    沈清石自然明白他的顾虑。
    这件事说到底还是由师父留下的信物而起，本该属家事，该是万剑宗自己去解决，可又偏偏包裹着些许异常。
    这异常看上去并不值得太过劳师动众，但如果是十大宗派一同处理，就要比万剑宗独自收尾要轻松多了，这说起来也是凡间动乱，把它置之不理，对于凡人来说无异于一场浩劫。
    沈清石一向不在意这些圈圈绕绕，不过苍月真人开口问了，他回的也很果断：“既然如此，一同商议也无妨。”
    妖族的阴谋已经不知道在人间界埋藏了多久，此时终于崭露头角，他无论如何也绝不会放弃这个线索，虽说想要摸瓜的这根藤蔓过于细小，却至少比他毫无头绪要好。
    身死之前他唯一确认下来的，便是十大宗派中各自都有妖族奸细，否则那一座接一座的禁制无法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刻制出来。
    但这一回他不会再像之前那般打草惊蛇。
    这天地之间，已经到了连人修都无法全信的地步，想要搞清楚一切，就务必要让对方先露出马脚。
    然后沈清石道：“还有，这一次十大宗派议事，让林浩也给我准备一张椅子。”
    柳时维立刻挑眉，他把折扇往桌上一拍，坐得笔直：“我莫不是听错了吧，师弟怎么有闲心去听这些了。”
    沈清石没有理会他的顺口挖苦，只对苍月真人说：“这次通天之井的禁制被破，来者其一是妖界大将合渊，我觉得此事绝非偶然。”
    即便是偶然，到了今日，也要变成妖族异动。
    合渊的身份与妖族异动是送上门来的一个借口，也是沈清石在重生回来之初就想好的借口。
    所以他才要赶去通天之井，因为他要亲眼见证这个借口的发生。
    就算冲破禁制的妖族不是合渊，就算冲破禁制的妖族死在他的手里，他也要借由此事昭告修真界，让他接下来做的事都名正言顺。
    不过决定要参加十派议事，却是沈清石的临时起意。毕竟他修为再高，揪出妖界的阴谋也不可能是以他独自一人的力量就能完成的事。
    明日来到万剑宗的十派来使都算是各自宗派的砥柱，当然并不排除其中也会有妖族的奸细存在，但这无法避免。
    已经决定要做的，就不必再顾忌头尾，否则定然一事无成。
    沈清石漆黑的眸中一片幽深，他说：“千年前的人妖之战，修真界只算惨胜，如今千年过去，妖界终于又有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