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有头脑,这才重要。”九骨温和地说,“你不必战斗,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事,就像你能想到从下水道出城的办法,我需要你帮忙。”
“喔,好吧……”赫路弥斯说,“希望到时你不要嫌我累赘。”
九骨对一旁不安的夏路尔说:“我保证把赫路弥斯安全地带回来,天亮前就请你和比琉卡互相照顾,不要被人发现好吗?”
夏路尔显然也不愿和赫路弥斯分别,可面对九骨的承诺还是勇敢地点了点头。
“我会照看好他,你们小心一点。”比琉卡说完向前抱着九骨,在他嘴角吻了一下。他总是依依不舍,又坚决地告别。九骨向他借用了弓箭,和赫路弥斯一起沿着羊水河往下游方向走。
夜色中的石湾城死一样寂静,朝向星石、浮石两座石城的北门常年紧闭,白天也只开城门旁仅供商旅、平民和矿工出入的小门。九骨看到城垛上有守卫在打瞌睡,而离得太远无法看清是否有神殿骑士驻守。
九骨了解灰檀木的习性,这匹好动又多疑的马懂得如何避开人群,只要没被当场逮住,多半会逃去附近的林子。罗南没有成片的树林,有的只是嶙峋的岩山和洞穴,如此寂静的夜晚,若是吹响口哨很容易被人发现,九骨只能试着去附近找一找。
“你的马多半在骑士手里。”赫路弥斯说,“要不就被路过的人顺手牵走了,如果它们侥幸跑远,我们只能先从别处找两匹能骑的马。”
“城外只有神殿骑士的马可以用,一部分人在外面扎营,马会圈在一起。”九骨说,“最好能找单独巡逻的人。”
“我们绕去东门看看,或许可以干掉照看马匹的马夫,偷一两匹马出来。”
九骨同意了这个方法,他骑过神殿骑士的马,那些马都被调教得十分听话温顺,一点都不像能上战场杀敌的战马,悄悄牵走一匹应该也不会惊动任何人。
他们沿着石湾城粗糙不平的石墙绕行,以避开城墙上守卫的视线。远处一片繁星似的营火闪烁,是神殿骑士和乌有者的营地。竟然有这么多人,赫路弥斯对神殿骑士有着难以磨灭的畏惧和厌恶,如有可能只想离得越远越好。
九骨找到了临时拦起来的马厩,木桩前生了一堆篝火,一个黑衣人坐在火边拨弄火苗。火堆离得那么近,马厩里肯定没有灰檀木,否则早就闹得鸡飞狗跳了。
九骨从肩上取下比琉卡的长弓,搭上一支箭瞄准那人。这时,另一个人走向了篝火。
好险,他差点就松手了,只射死一个,另一个必定会立刻大叫起来。
九骨暗自庆幸,思索着如何能悄无声息地一次解决两个人。
赫路弥斯问:“如果你从背后动手,能把他们一起干掉吗?”
“可以,只要他们没有察觉我在背后。”
“我把他们引过来。”
第121章 死之国
赫路弥斯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出城墙的影子。
想起那些身穿黑衣的家伙骑马追赶他和夏路尔,想到为了躲避追捕而摔断腿,在阴暗的水沟里藏了好几天,只吃腐烂的果子喝泥水,他的胃顿时像有一把火在燃烧,身上却冷得寒毛直竖。
赫路弥斯不知道眼前这两个神殿骑士是否曾与他和夏路尔同行,毕竟每个骑士都穿同样的黑衣甲胄,面目犹如幽灵般相似,他实在分不清谁是谁。
他们会认出他吗?会记得他跟随乌有者出逃,记得他背叛了神殿和女神吗?
这可能是他一生所做的最危险、最恐怖的事,将自己毫无防备地暴露在敌人面前。
赫路弥斯一步挨着一步,每一步都无比艰难,甚至怀疑下一刻自己就要尖叫着转身逃开。刚走出城墙巨大的阴影,两个看守马匹的骑士就发现了他。他打扮得像石湾城里的平民,乌有者没有因为他的靠近而有反应,因此两名骑士只是各自扶着腰间的长剑站起来。
他们会过来杀了我。
赫路弥斯心寒地想,可脚步却停不下来,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推动他,而他也心甘情愿地由着那股力量推搡。多走一步,他的心里就升起一股怪异的快感。
双方快碰面时,赫路弥斯忽然跪下,伸开双手举向半空,像虔诚的信徒在祈求女神赐予似的,嘴里念起古都语写成的祈祷之词。
愿女神赐予英勇睿智,愿女神赐予公正慈悲。
愿神光泽被万物,荣耀上至天际。
愿血脉源远流长,英灵荣归故里……
他诵唱的前两句是万物女神的圣曲,后面则是战争与技艺女神兰提庇佑战士的祝祷词,这是每一个为古都神殿和女神宣誓奉献生命的神殿骑士十分熟悉的句子。
赫路弥斯没去过古都神殿,在夏路尔来纳鲁斯之前也没见过任何一个神殿骑士,但他从圣典书上看过这段祷词,也曾熟读背诵为女神每个化身所写的圣歌。
此刻诵唱,虽没有圣音伴奏,可他略微颤抖的语调和完美无误的发音却意外神圣优美。
神殿骑士走到半途,手已离开剑柄,不再以警惕的敌对姿态看待他。
“你是哪来的?”其中一个问。
他们不认得他,不是夏路尔的同行骑士。赫路弥斯松了口气说:“我是来自东洲的朝圣者,有幸在这里遇到女神的使者。骑士大人,愿女神庇佑,保护我们不受灾难、不受陷害。”
他说得真诚感人,令人无法怀疑他的真心。
一个骑士正要回应,身旁的同伴已被匕首刺穿后颈。刀从后脑下方刺入,这人一瞬间就死了。赫路弥斯觉得他应该没有感到太多痛苦,反而双眼迷茫地注视前方,仿佛看到什么前所未见的神迹。剩下那个猛然惊觉,再想拔剑已经晚了。九骨握住他的脸颊,捂紧他企图呼喊的嘴,同样将匕首刺入脖颈。
见识到如此果断迅速的暗杀,赫路弥斯一瞬间的震惊难以形容。九骨没有指点他该怎么做,但他立刻想到得把尸体藏起来,以免城楼上的守卫梦中惊醒后发现。
他又拖又拽,最后还是九骨帮忙把死人挪到墙角后方。
“我去牵马,你要在这里等还是和我一起去。”九骨在神殿骑士的斗篷上擦掉匕首的血。赫路弥斯思索片刻,觉得一起去找马比独自面对两个死人好得多。
临时的马厩里有站着打瞌睡的马,九骨挑了两匹眼神最温顺的,先抚摸它们光滑健硕的脖子,再解开缰绳引它们跨过栏杆。
他把其中一匹的缰绳交到赫路弥斯手中,赫路弥斯小心翼翼地控制马匹,生怕一不小心让这大家伙跑起来。它是陌生的新朋友,还是神殿骑士的马,多少有些令他不安。
两人沿着城墙重回北面的羊水河岸,先出来迎接的竟然是夏路尔,少年一听到动静立刻向赫路弥斯飞奔,比琉卡甚至担心他会因为看不见而摔倒。赫路弥斯也同样担忧,因此不顾危险地跳下马。落地时,他受过伤的腿微微一屈,还没站稳,夏路尔已紧紧搂住了他。
如此纯粹又毫不掩饰的热情,令比琉卡面对归来的九骨反而有些久违的羞涩。
“你没有看到灰檀木和萤火吗?”
“还没有,它们应该跑到岩山那边去了。”九骨说,“不在神殿骑士的马群里。”
“我们去找它们。”
比琉卡想和九骨骑一匹马,但九骨说自己带着赫路弥斯,他照顾夏路尔,这样更安全。
“好吧。”
比琉卡听话地答应,去找夏路尔同骑。
“跑起来要抓紧我。”他提醒身后的少年,夏路尔顺从地伸手抱着他的腰。
他是一个幻影,是命运的嘲弄和预兆。
比琉卡真不愿这么去想,但那双紧紧搂住他腰的手难免令人联想到命运无情的纠缠。他是乌有者,是神的无情和残忍最具体的形象。
不,他不是。
他只是个可怜的孩子。
九骨和赫路弥斯去找马的那段时间,比琉卡单独和夏路尔一起躲在河边的岩石下。他们保持安静,忽视对方的存在。一个是聆王,一个是乌有者,按古都神殿的释义,既然他们都是神的孩子,是女神的使者,那就如同手足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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