骷髅之王(390)

　　因为雪莱不是心胸狭小的人，他们彼此间的差距也实在太大，所以他的心中完全升不起嫉妒，只是对鬼脸村的大祭司从心底里生出了两分尊敬。
　　雪莱静静的坐在边上，不敢打扰。
　　除了担心打扰顿悟中的艾斯大人，也是雪莱担忧引起跟着艾斯大人进安息殿的金发青年的误会，之前雪莱一直没有注意金发青年，只当他是鬼脸村的战士，专门保护大祭司的。可直到艾斯大人顿悟，那个金发青年身上的气息才发生变化，他身上带着淡淡的杀气，手握着黑色长剑的剑鞘，面容冷静，双眼无情，只有眼睛望向艾斯大人的时候，才会露出两分没有掩藏住的温和。
　　雪莱有些怀疑，如果这个时候他有异动，面前的金发青年会不会把他斩于剑下。虽然在小位面祭祀的身份神圣，但他有种莫名的感觉，面前的金发青年完全不在乎这些。
　　雪莱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去赌，所以他安静的坐着，不敢有任何异动。
　　……
　　当棋局结束，艾斯感觉到有种不知名的力量降临。
　　下一刹，他就进入了种玄之又玄的状态。
　　他眼前的棋盘似乎化为无尽星空，光速倒流，又把他带回了某个陌生的时间。
　　棋盘上的兵化为百万军队，宣誓骑士为马，各方诸侯为象，圣阶强者为车，火焰般的旗帜是王位所在。而在王位的帐篷边上，总是会有顶灰色的小帐篷，里面有个看不清面容的灰衣人静静的坐在里面下棋，赫然是他刚刚与雪莱用的星战棋，就连棋盘也没有变化。
　　艾斯看到军队像洪流般交汇、厮杀，表现英勇者被授勋成为骑士，各方诸侯或死于阵前，或效忠王者，而那个有头火焰般红发的王总时不时走到那顶灰帐篷里，他不像在灰帐篷之外，高高在上，威严不似常人，在这里他也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每次灰衣人在下棋的时候，他都会静静等在边上，没有丝毫不耐之色。
　　他有时候能从灰衣人口中得到几句话，有时候他只能在这里喝杯茶，但不管有没有得到什么，他都会心满意足的离开。
　　时间又不断地推进。
　　直到在他们敌对的军队里出现三色堇的旗帜，灰衣人手下的水晶球出现道道裂缝。
　　这个只有子爵爵位的小贵族，迎娶了贝曼城主的私生女，在贝曼城主死后接手了贝曼高地的军队，与其他诸侯形成联盟，渐渐壮大。
　　什么是命运？
　　就是你看到了他的轨迹，你也没有办法脱轨，无法抵挡的在轨道上继续行驶，直到抵达早已知晓的重点。
　　艾斯已经知道，他在见证的是哪段历史，也知道了这个红头发的男人所属的势力——屋亚城，在三色堇帝国建国之前，普林峡谷以西最强大的势力。他看着三色堇的军队像旋转的雪花绞杀了屋亚城的王军，看曾经超凡脱俗的灰衣人，也就是屋亚城的占星师，被关押到了不信命运的三色堇王族所辖的石屋中。
　　不染纤尘的灰衣变得脏兮兮的，常年梳着灰色长发的占星师此时蓬头垢面的，他静静的坐在石屋中间，被特殊加工过的锁链不断地吞噬他的力量，等到他死亡，这两根锁链也会变成至宝。
　　他没有着急，因为他清楚，他的死亡很快就会来敲门。
　　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有个高大的身影打开石屋的门，带来一丝光，也带来鲜血的味道。
　　然后就是艾斯已经在阿诺德将军那里听过的预言。
　　只是这次，他是通过占星师的眼睛、占星师的耳朵见证这幕的。
　　“紫白黄三色的野花将开遍大陆的西面，三色堇的血脉将得到世间至高无上的权利，他们将遇见这个世间最美好的化身，但他们抛弃权利、财富、地位想要守护的爱人，却永远不会爱上他们。无论生前死后，他们都将痛失所爱……”
　　“崛起于市集的芬格，将得到大陆东面的无上权柄，拥有这个世间所有的财富，但再多的金钱都无法阻挡他们身体的衰败，只要他们清醒一日，他们就要有心碎魂裂之痛，日日夜夜，现世亡界，如影随形……”
　　“你将受万箭穿心而死。”他望着阿诺德将军，静静道：“但这不会是你的终点，你将活得比谁都久，比所有成功者都久。你将在无边的旷野上，迎来你真正的君王，他将拄着鬼泣木的拐杖，来到骑士团的墓地，他从黑暗中走来，却会是光明的缔造者……”
　　“……他将以小死灵海为心，建立双子城，他将会赐予你真正的荣耀，他将会解开人类的枷锁，带来新的秩序，无论是现世还是亡界，他都会是永恒的君王。”
　　此刻，占星师占卜的水晶球，他的星战棋、羽毛笔、符文书都被堆在石屋的角落里，三色堇军队谁都没有觉得这些东西是宝贝，对他们来说占星师所拥有的一切都是糟粕。
　　要不是占星师那个糟糕的预言，说亚历山大·科奥瑟会是屋亚城最大的阻碍，他们怎么会引起屋亚城城主的注意，他们怎么会死这么多兄弟？
　　好不容易，他们才活下来。
　　等他们攻破了屋亚城……
　　好像普林峡谷以西也没有哪个势力可以跟他们抗衡了。
　　……
　　眼前的幻影消失，艾斯发现他又回到了雪岩村的安息殿里。
　　艾斯环顾四周，有些惊讶的发现，这座安息殿竟然与屋亚城的占星师死亡的那个石屋很像，就连棋盘也是在它原来在的位置上。
　　艾斯手上的棋子掉落到棋盘上，也不知道是艾斯的力量没有控制好，还是这套星战棋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整套星战棋竟变成了粉末。
　　看着雪莱愕然的脸，艾斯不甚诚意的说：“对不起。”
　　雪莱嘴角抽搐了两下，也不好说什么。
　　艾斯手指上星战棋冰凉的触感还没有消失，他突然问道：“你相信命运吗？”


第278章 离开
　　雪莱一怔。
　　艾斯没有等他回答, 他突然伸手，握住诺欧的手，手指上残留的星战棋上冰凉的感觉消失，他只觉得诺欧的手温暖、干燥, 像是个小小的太阳。
　　他轻声道：“我不相信。”
　　占星师的预言很多都被验证, 小野花开遍了大陆的西边, 金色的狮子病恹恹的卧在了东边……
　　如果不是那个预言, 阿诺德将军绝对不会向个小亡灵法师效忠；没有阿诺德将军的帮助, 艾斯也不可能短短十数年就积攒下这么大份家业……
　　可是。
　　不是部分预言被印证, 就代表他说的所有话语都是真的。
　　如果屋亚城城主不那么急哄哄地、莫名其妙地攻击科奥瑟家族, 想要斩草除根, 防患于未然, 亚历山大·科奥瑟未必会冒险杀死贝曼城主父子，接手贝曼高地的军队，逐鹿天下。
　　如果迈伦大学者没有给诺依曼子爵、卡洛琳夫人证婚, 米莱大学者出面，没有阻挡银辉剑圣去巴特索登庄园找卡洛琳夫人, 可能“艾斯”根本不会出现在这个世上。
　　短短一瞬，艾斯却亲眼目睹了占星师最后的数十年光阴, 亲眼见证他占卜、博弈、制作占星玩偶与占星傀儡。相对那些晦涩的文字传承, 艾斯好似跟随在个真正的占星师身边, 学习了很久。
　　很多朦朦胧胧的概念在他脑海里变得清晰，他对占星师的预言、诅咒的理解也完全不是以往可比的。
　　艾斯嘴角微勾, 对三色堇的诅咒他也是在意过的。
　　所以在三色堇帝国帝都外初次见到皇家近卫骑士团的团长时, 他也想过, 要不要找个不那么糟糕的人把这个诅咒应付过去。
　　直到他心悦诺欧，他不断说服自己, 诅咒只是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然而，当他知道路德维希四世最初也是以为卡洛琳夫人是真心喜爱他的；当他看到芬芙儿公主、巴塞洛缪王子相识、相知，亲眼见证他们的暗月婚礼；当他知道不可一世的西本王子死在魔法、武技都不通的安吉莉卡手上……
　　他有时也会觉得，他们现在的心意相通会不会也是场镜花水月，如同浮萍。
　　若艾斯真是个性格脆弱的人，他必定惶惶不可终日，这样长久以往，甚至会真的会影响诺欧与他的关系。可大多数时候，艾斯的理性都压倒感性，他不会以这样的理由去怀疑诺欧对他的感情。偶尔，感性占上风的时候，艾斯就破罐子破摔，大不了诺欧是骗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