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孤独(11)

叶槿揶揄着他，说全能的顾少爷怎么粥都不会煮，然后一边嫌弃，一边美滋滋地把碗里的热粥喝了下去。
那段时间他几乎尝遍了所有口味的粥。
他回家住后，顾明森也不忘让阿姨换着花样给煮好，每天给他带到学校。叶槿后来发现这个东西真的很养胃，被他养了一段时间后都很少犯胃病了。
跟随着上班的人流一起挤进地铁，又开始了日复一日的生活。其实叶槿挺满意现在的生活的，有要好的朋友，有份自己还挺喜欢的工作，有间小但温馨的住所，还有只宠物陪伴。
而他对顾明森，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多么思念，也没觉得自己这么多年没有再找别人是在等他什么的，本来也不会是有结果的事。
只是，偶尔也有一丝还能再遇见他的奢望罢了。
这天是星期五，叶槿提早忙完了手里的工作，准备去蒋州家里吃个晚饭，再去酒吧上班。蒋州一家是在叶槿最困难的时候帮助过他的人，就算他后来进入工作，他们也一直很照顾他，把他当亲弟弟一样对待。
高考完后叶槿就和家里断绝了关系，他高考发挥失常，从志愿的几个物理相关专业被调剂去了摄影系，他虽然觉得摄影专业也不错，但是高昂的学费和器材费，彼时身无分文的他根本无法负担。
那时他连固定的住处都没有，只能在几个关系较好的同学家先轮流借住，但叶槿总觉得，那些家长看自己的眼神都很奇怪，自己还听见过一对父母悄悄讨论说他是变态，后来他只能搬出去，找了最便宜的小单间。
整个暑假他都在找兼职，但薪水少得可怜，根本不可能在开学前凑够学费。最后叶槿终于在应聘售货员工作的时候认识了蒋州。
蒋州开了个不大不小的便利店，由于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所以需要请人晚上来看店。他们夫妻俩都很喜欢这个做事稳妥、内向安静的男生，尤其是蒋州的老婆肖琴，觉得这个小弟弟很可爱，加之她人又特别热心，一来二来也熟络了起来。
大致知道了叶槿的情况，蒋州夫妻提出先把学费生活费和买相机的钱借给他，再慢慢从他之后的工资里扣，还不了等他工作再还也行。
后来他们一直待他很好，每次做了好吃的菜都会带到店里给叶槿尝一尝，等叶槿离开便利店时他跟这家人已经是很好的朋友了。时不时他周末会去他们家吃个晚饭，看望下小妹妹，偶尔蒋州夫妇忙不过来的时候还会帮临时看下店，帮他带下小女儿。
“小叶哥哥，今天的香菜园子好吃吗？”小女孩一边扒着米饭一边问他，小腿还一踢一踢的。
“嗯！好吃！小蕾要多吃一点哦！”叶槿不停往她碗里夹着菜。
“是我帮妈妈裹的园子哦！厉害吧！”小女孩一脸神气地问道，似乎很有活力，除了她有些小孩子不该有的苍白。
小蕾是在他大学毕业那年被确诊出白血病的。
那时她发烧，家里还只当她是受凉，只给吃了些退烧药，没想到几天后晕倒送了医院，医生说是白血病。
蒋州的便利店收入还算好，虽然没什么大钱，但以前买想买的，吃爱吃的，逢年过节出去旅游一趟是没有问题。但现在一个月治疗费就是几万，还要存之后的巨额手术费。光靠一间便利店的收入根本无法负担，于是蒋州和肖琴在外面同时还找了几份零工，每天起早贪黑，两人这三年看着老了不少。
蒋州夫妇在叶槿最困难的时候帮助过他，加之他自己的妈妈是得白血病走的，他不想再看着一个这么可爱的小女孩重蹈覆辙，失去生命。他很想帮忙，但无奈自己的工资也不高，除去负担房租和日常开销剩的也不多了。
于是，他也去找了晚上的兼职，好歹是能省下些钱了。夫妻俩先还想推脱，但叶槿坚持说等以后小蕾病好了，他们赚到了钱再还给他就好。
从蒋家出来后，叶槿去了周成的酒吧。他没想到进电梯的时候会碰见顾明森。他以为顾明森只是昨天来给周成打个照面，以后都不会再怎么来了的。
叶槿和他站在电梯间里的两个角落，正在犹豫要不要跟他打个招呼，毕竟还是曾经的旧识。他问了句你还好吗，那人却像没听见，把他当了空气，等电梯停下来后迈出去了。
叶槿只摇摇头，自嘲地笑了笑，算了，反正当初也是自己的错，是自己把人甩了的，对方会讨厌自己也是应该的吧。
今天来的人比昨天还多，好像周成把同年从英国回来的同学都叫过来聚了。人多气氛自然就活跃，况且其中好多人是回国之后就没见过的了，自然少不了话聊。叶槿过去送酒的时候，看见其中一个人跟顾明森碰着酒杯聊天。
“怎么舍得回来中国啊，跟你的那个心上人最后还是没戏？别放弃啊。都这么多年了，再追追呗。那么漂亮的女人，值得！”
顾明森的大学同学们，都心知肚明他一直有个没追到的女神。那时周围想跟他一起的女人多了去了，华裔和外国人都有，他一个没答应过。
那时大家就默认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那段时间他又没日没夜地呆在实验室，唯一他可能看上，又最有可能的，就是他同个实验室里的大美女，是个美籍华裔，跟他家境也相仿。每每被问起，他也从来没否认过。
叶槿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并没有觉得太意外，只微微垂着睫毛，一如往常地给大家服务着。
他以前也从不觉得顾明森更偏好同性一些，因为他和其他男生相处的气场，从来都特别直，那时叶槿还一直撒娇耍赖，让他承认自己是不是对他最特别的那一个。
等走远后，他才默默舒了口气。
原来他有喜欢的人了，还是个漂亮女生，希望他幸福呀。
***
顾明森不知道叶槿是怎么做到那么自然的，好像那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是当时的背叛对他来说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事吗，还是他根本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那时正值高三寒假，他正忙着帮叶槿联系英国学校办手续，转眼叶槿就去喜欢别人了。
他从小就是多么倨傲又偏执的人，这种事是绝无可能容忍的。被分手后，他只觉得极度的愤怒，他想象了好几种报复他的方式，他想把他绑起来，囚禁起来，让他永远没有办法见到其他人。他甚至都找好了郊区的房子。而最后他做的，只是扔了手机，在几天内办完转学手续，头也不回地回了英国。
叶槿回到后台，又被领班吩咐去了给某一桌的大导演送东西去。刚才还在和人讨论着周成朋友们的男服务生，这时停了下来，有些厌恶地甩了叶槿一个冷眼。
叶槿其实已经习惯了。来这里工作的人大多不比一般的小明星长得差，他们来也不是真正想做服务生的，而是想借机认识某个导演，或者娱乐公司高层，以此出道。而他们总觉得，老板什么都偏袒着叶槿，经常介绍朋友跟他认识，却很少给他们提供机会。关键是这么好的机会，那个叶槿还装清高。
的确，不管是在这间酒吧里还是在公司里，叶槿都收到过很多导演和制片人的邀约，公司的人还经常说他这张脸不去演戏可惜了。起初为了帮忙筹钱，叶槿虽然怕，但还想要不要去接一部戏试试，想说等钱够了就不演了。但他一连去了几个试镜，都害怕到根本无法开口，那么多双审视的眼睛看着他，他只能恐惧地在人前发抖。
他从前虽然算不上特别开朗，但也绝谈不上内向。但那次被他爸打之后被关在漆黑的地下室好多天，出来后发现顾明森已经转学了。
不久后学校里开始有关于他的传言，除了个别要好的，大家都开始有意无意疏远他，看他的眼神也越发冷漠起来。别的班同学里有骂他死娘娘腔的，甚至有想在厕所堵他扒他裤子的。不知道是因为旁人的冷眼还是顾明森的离开，他从此自我封闭起来，整个学期都没讲几句话。
周成生日这天，整间夜店被他用来办派对。由于不对外营业，叶槿今天也被他放了一天假。虽是作为朋友身份来参加，但他还是早早到了，主动帮周成做好准备工作。
陆续来人的时候叶槿才觉得有点后悔，今天只穿了件高中买的衣服。这几年他没什么闲钱添置新衣物，衣服大多是大学或者高中时买的。这件毛衣虽然旧，但因为是大牌，质量很好一直也没穿坏。
但今天来的人，不是富家小姐少爷就是导演明星，大家穿得恨不得就是来选美，而不是来帮周成过生日的。叶槿在中间难免觉得有些窘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