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请睁眼(216)

　　“那些人说，这就是我的名字，”敏锐察觉到青年的视线落在何处，男孩偏头，情绪毫无波动，“还有很多和我类似的怪物，不过他们都已经死了。”
　　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背后的青年答话，男孩正想转身，却忽然感到有一滴温热的水落在自己肩头。
　　水？眼泪？……哭了？
　　这个人类真的好喜欢哭。
　　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让对方明白自己根本不在意这些，他只能僵着脊背，稍显笨拙地解释：“我和你们不一样。”
　　“我不是人。”
　　“我是狼变来的。”
　　三年前的“高烧”是一场涉及所有生物的进化，除开改变最明显的异能者和丧尸，一小部分动物植物，也早早生出了异状。
　　单看外表，又有谁能想到，被意外抓进地下的他，一年前还是七八岁的样貌。
　　这种完全超出常理的成长速度，似乎在明晃晃地告诉所有白大褂：他不是人，他是个怪物。
　　“一样的，”重新将淡红药油涂在男孩肩膀揉按，黑发青年轻抖睫毛，逼回眼里的水光，“都是一样的。”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沈裴非常理解研究所高层的做法，却不代表他会选择原谅。
　　怪不得原著里说只有四号基地涉及人体试验，原来一号基地早就有了更方便的“小白鼠”。
　　“我姓沈，”仔细将男孩身上全部的淤青处理妥当，黑发青年拉过对方的手，一笔一划在那偏小的掌心写到，“以后就用这个姓氏好吗？”
　　转过身，男孩的狼耳微微立起：“……沈一？”
　　“可以啊，”顾及着手上尚未擦净的药油，沈裴嗯了声，忍住想要摸对方头的冲动，“或者你有什么其他喜欢的字吗？”
　　喜欢的字？
　　暗暗收拢五指、握紧那青年亲手在自己掌心写下的“沈”，男孩微微摇了摇头。
　　“乖，”慢慢等待那颜色独特的药水彻底挥发，沈裴勾唇，将穿回T恤的男孩塞进被窝，“嗯，一号基地的官方部门勉强还能正常运转，等明早起床，我们就去人口登记处，填一个你喜欢的名字。”
　　明天。
　　闭眼听着青年嗓音温软的出行计划，男孩，——沈一，无意识地放松了四肢，头一次对“明天”有了期待。
　　“……所以今晚得好好休息，”踩稳拖鞋去关灯，黑发青年小声念叨，借着月光摸回床上，“希望还能买到牙刷。”
　　男孩比同龄人更瘦弱些的身子正蜷在床榻里侧，沈裴掀开被子，体贴避开那小小一团躺下，未等闭眼，便觉得自己怀里多了什么。
　　尾巴。
　　沈一的尾巴。
　　天然散发着最自然舒适的暖意，它蓬松而又柔软，偶尔摇晃两下，活像只窝在沈裴怀里的猫。
　　万万没想到几个小时前警惕炸毛的男孩竟然会主动把尾巴送来让自己rua，黑发青年表情怔怔，一时竟忘了上手盘它。
　　“你不是很喜欢它吗？”努力忽视先前那种被捋到打颤儿的怪异感觉，男孩撑起身，主动把尾巴朝青年怀里送了送，又回忆着人类的规矩，极轻极轻地叫了一声：
　　“……哥哥？”


第181章
　　带着被狼崽主动叫哥哥的激动, 忙活了一天的沈裴闭上眼，伸手抱住怀里毛茸茸的大尾巴，很快进入了梦乡。
　　难得有一场不受外界干扰的好眠, 未等天亮，养足精神的男孩便醒了过来，默默将狼耳狼尾都收了回去。
　　满当当的怀抱突兀一空，躺在他身边的黑发青年虽未惊醒, 却仍不满地蹙了蹙眉毛。
　　偏头瞧了眼自己身上软乎又暖和的被子，男孩正想将它塞到对方怀里充数, 谁料下一秒, 他便被无意识抬手的青年, 整个“捞”到了左侧。
　　——凌晨本就是一天当中气温最低的时候, 黑发青年素来怕冷，乍然失了一个热源, 自然会主动搜寻另一个热源用来弥补。
　　鼻尖满是青年身上淡淡的、和自己相同的沐浴露香，男孩堪堪收住自己本能反击的动作, 额头抵着对方胸口，老老实实一动没动。
　　安全的。
　　这个心软到有些傻的人类和其他家伙不一样。
　　这是救了他的哥哥。
　　狼本来就是一中习惯在夜间活动、只需要零散睡眠就能保证消耗的生物，可饶是如此, 男孩也还是安静地，一直睁眼等到了天亮。
　　一觉醒来便发现自己四肢并用地赖在某只小狼身上，未等青年张口, 0049便愤愤然控诉：【流氓。】
　　【这么小的崽崽也不放过。】
　　【抱着睡一觉而已, 你的小脑瓜里都在想些什么。】误以为垂头窝在自己怀里的男孩还在睡觉, 沈裴轻手轻脚地起身，几近无声地摸进了浴室。
　　今天要做的事情很多，最重要的一件便是带男孩去登记处“上户口”, 让“沈一”这个身份尽快过了明面。
　　还有他随口胡诌的空间异能也要上报，且不提那个坍塌大半的研究所猴年马月才能修好，就是真修好了，沈裴也不愿再回那个伤害过男孩的地方工作。
　　在末世里，异能者总要比普通人更容易过活。
　　“我先出门看看能不能买到适合你穿的衣服。”
　　粗略用手掌估摸了一下男孩的肩宽腰围，黑发青年揣好钥匙换上外套，明知对方有自保的能力，却还是没忍住弯腰叮嘱：“乖乖在家等我回来，除了我，谁来也不许开门知道吗？”
　　“外面有变异的植物，”非常清楚对方的武力值如何，男孩向前一步，伸手拽住青年的袖口，“很危险。”
　　“没关系，哥哥可是有异能的人，”轻轻扯回自己的袖子，沈裴顺势变出一个圆球状的巧克力塞到男孩手中，又笑着摸了摸对方的头，“放心，很快回来。”
　　撒谎。
　　对所谓的异能波动极其敏感，男孩抿唇握紧手中的圆球，想要说些什么，终究还是住了口。
　　谁都有自己的秘密。
　　哥哥是这样，他也是这样。
　　作为华夏区最早建立的人类聚集点，一号基地的住民大多有组织有纪律，实力出众的异能者更是繁多。
　　经过一天一夜的加班“抢修”以后，明面上具有威胁的大型变异植物都已清除，至于那些不幸去世的住民尸体，也早早被“回收”交由官方火化。
　　没有哭嚎、没有骚乱，一切如常。
　　毕竟对于活在末世的人们来说，死亡实在是太司空见惯的事情。
　　在这样的氛围中，早早起床出门的沈裴如愿买到了适合男孩穿的衣服，还顺路确认了一下登记处能否正常工作。
　　一来二去地耽误了许多时间，等他再回家，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情。
　　家中唯一一扇窗户被充当窗帘的深色布料紧紧遮着，叫人瞧不见里面的情况，沈裴前脚刚进了单元走上二楼，后脚便看到自己最熟悉的那道房门，咔哒一声从内打开。
　　早早将青年的脚步和气味印进脑海，男孩悄悄从门内探出头来：“哥哥？”
　　沈裴差点脱口而出的说教立刻重新咽回了肚子。
　　暗中围观的0049：【……你就宠他吧。】
　　按照它对那位的了解，自家宿主，早晚得栽在这句哥哥上面。
　　近几个月在地摊区交换买卖的衣服，大多是被空间异能者带回来洗净的货色，无奈男孩长得太好，哪怕是旧款式旧料子，穿在他身上，都无端被衬得贵重几分。
　　青春期的男孩虽有了几分小大人的模样，眉宇间却多少还带着些稚气可爱，没忍住轻轻捏了把对方白嫩的小脸，沈裴轻咳一声，又将手递到对方面前转移话题：“好啦，我们走吧。”
　　修长的五指干燥而温暖，和那些拿着刀的白大褂截然不同，乖乖把手搭在对方掌心，男孩唇角上扬，任由青年牵着自己走出了宿舍楼。
　　夏日稍显热烈的阳光暖融融洒下，他仰了仰头，肉眼可见地放松了几分。
　　想起对方昨天在越野车上的表现，沈裴放慢脚步询问：“喜欢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