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之时(83)

　　几个人一起往出口走的时候，黎烁突然转向何述：“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当然记得，还差点揍我一拳。”
　　“说起这个我都差点忘了。那时候可是有一堆小狐狸——”话说到一半，黎烁就看见叶尤真神色陡然变得严峻，而何述躲在叶尤真身后疯狂使眼色。
　　黎烁顿了顿：“有一堆小狐狸围着他要微信，但是他一个都没给，还拉我当挡箭牌……”
　　叶尤真的神色松动了些，瞥了眼何述：“骚东西。”
　　“你们可倒好，世界也拯救了、极光也看了、王城也去了、冬令营也参加了。”苏漾替叶尤真提了一个包，十分不满地嘟囔。
　　叶尤真撇了撇嘴：“有你说的那么容易吗？我可是差点儿连翅膀都没了。”
　　“那现在不是又长出来了吗？还那么漂亮。”苏漾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我都看到bot发的冬令营播报了，池骋是不是有男朋友了呀？怎么不和他一起回来，他不是乔森的吗？”
　　“……？？”池骋愣了愣：“我们……”
　　“现在不是乔森的，但马上就是了。”何述勾唇道：“到时候介绍你们认识。”
　　“我们还没有……”
　　“好呀，我最喜欢天鹅了。”苏漾无视了池骋的辩解。
　　“我们真的不是……”
　　叶尤真又打断了他：“行了行了，不是什么不是，别把大家当瞎子啊。”
　　“……”池骋一脸无奈，放弃了对牛弹琴。
　　“不过……”走在前面的苏漾突然回过头，笑着：“以后不要再留下我一个人了噢……”
　　“不会了，蠢兔子。”
　　回到学校之后，大家先是回了趟寝室放行李。
　　推开寝室的门，皮斯可一头钻进了自己堆满灰尘的小纸箱，被呛得打了好几个喷嚏。
　　黎烁握着门把，看着一切还停留在匆忙离开之前的模样的寝室，心里突然泛上一种怪异的情绪，但也只是很短的一瞬间。
　　拉着行李刚一进门，黎烁立时就开始头大了。
　　走时也来不及收拾房间，里面乱得一团糟，而自己又带来了满满一行李箱的东西，这么一通拾掇下来可能天都黑了。
　　黎烁刚放平了行李箱要打开，向时陨就走了进来：“我来收，你去休息会儿。”
　　“不用……”黎烁不想让向时陨包办自己的生活起居。
　　“你来收拾得收到明天了。”向时陨说着就蹲下身拉开了行李箱，搬出来一摞衣服。
　　黎烁也无言反驳，只是走出了房间：“那…你收我的，我收你的。”
　　反正向时陨的东西很少，收拾起来也不费劲。
　　向时陨看了他一眼，道：“随你。”
　　黎烁进了向时陨的卧室，先是把他的小提琴放到了飘窗台子上。
　　向时陨一路大费周章，让这把小提琴陪他一起从乔森到了南江市，到了阿斯兰德的玫壬光湖、克罗卡斯，又到了菲尔迦王国的奎洛翡森林，最后却回到了原地，听上去有些滑稽。
　　但黎烁知道，他当时把小提琴带走，是抱着永远不会再回来的决心。“！山！与！氵！タ！”
　　其实黎烁还是很不敢去想，他与向时陨差一点就永远分开了。
　　失去向时陨的他或许还能在漫长的时间洪流中渐渐冲散自己的悲伤与痛苦，但向时陨或许就会湮灭在永夜的黑暗中。
　　可是向时陨、他的向时陨，明明就是向往着光亮的。
　　而黎烁永远都愿意做破晓时分为他飘拂的黎光，也愿意在漆黑的夜里做为他闪烁的星芒。
　　其实自始至终都并不是他单方面地温暖了向时陨，而是因为体会到向时陨对他的爱、体会到向时陨真的很需要他，他才更愿意不顾一切地为向时陨做很多事情。
　　他想着，是命运眷顾他，让他拥有很多爱、温暖、和善意，而这每一样，都可能是很多比他更加优秀的人没能拥有的。
　　但他愿意把自己所有的都分给别人，分给那些真的很需要的人。因为爱和其它东西不一样，假如他有两朵玫瑰，分给别人一朵、他就只剩下一朵了；但爱是取之无尽用之不竭的，他可以爱所有人，即便没有回报、没有结果，他自己拥有的爱也不会因此而减少。
　　替向时陨整理东西的黎烁比整理自己的东西要认真用心许多，就连叠个衣服叠得哪里不平整一点都要重新叠一遍。
　　向时陨的衣服不多，基本上一个款式一件，价格中等的品牌。虽然黎烁觉得凭向时陨的脸和身材并不需要在衣着上多花心思，但聊胜于无，心里还是盘算着什么时候亲自挑几件衣服送给他。
　　虽然他也从未花心思给自己挑过衣服。
　　黎烁动作太慢，等到向时陨把他的东西收拾好了，他还在往衣柜里挂衣服。
　　向时陨站在门口，黎烁背对着他，衬衫的袖子卷起来了一些，长发很松散地揽在脑后，正一手提着衣架，一手扒拉着衣服被压皱的地方，想要捋平整一些。
　　可是黎烁对待自己的衣服就远没有那么用心，大多时候都是揉成一团塞进衣柜里，每次打开衣柜都有可能被砸到，更不会管什么皱不皱的。
　　“——烁…”向时陨突然叫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开口。
　　“嗯？你收好啦？”黎烁没回头，只是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等到向时陨沉默了半晌都没开口，他才回身看他：“怎么了？”
　　向时陨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走上前和他一起打理。
　　其实向时陨很多次问过自己，他从前怎么能认为这样的黎烁对他只是三分钟热度。
　　他只顾着自己一腔深情地用错误的方式爱着黎烁，却不知道黎烁对他的爱从来就不比他少。
　　晚上大家一起吃过饭之后，就都回寝室休息了。
　　“下周六是你的生日，你……”向时陨抱着黎烁窝在床上时，黎烁突然开口。
　　“我爸爸会和罗格上将一起来塞城，想让我带你一起去吃顿饭。”
　　“噢……”黎烁飘飘地回了一句，眉头却已经微蹙起来了，像他解一道很难的证明题时的模样。
　　“怎么了？”
　　“没怎么。”黎烁摇头：“就是有点紧张。”
　　他不是没见过别的长辈，也很讨大家喜欢，但换到向时陨这边的就又不一样了。
　　“我在呢。”向时陨顿了顿，突然意识到什么：“你怎么知道我真正的生日？”
　　他曾经告诉过黎烁的生日是那个名叫向时陨的高加索犬的生日。
　　黎烁歪着脑袋回想了一下：“是在克罗卡斯的时候……跟夏兰军团长要来了组织的很多资料，其中有你的档案。”
　　“为什么要看组织的资料？”
　　“因为……”黎烁在他怀里蹭了蹭：“我想了解你之前的生活。”
　　他现在知道了，向时陨根本没有机会玩什么幼稚的玩具，也没上过学校，自然也就没有逃过课、没有和同学在校园晚会上合唱过歌，至于情书、也许从乔伊那里收到过倒是说不定。
　　也许别人可以从爱人口中听到对方过往生活的一点一滴，可他不能。他可以从各种途径去触及、但唯独不能从向时陨那里，因为他不想再去撕开向时陨的伤口，再让他回想起那些事情。
　　“你不该接触那些事。”关于组织的一切都是向时陨永远都不希望黎烁触及的，因为他觉得那些肮脏不堪的事情与黎烁很不搭衬。可细细一想，他自己也是与组织有关的，可他已经不愿意再离开黎烁。
　　“这不是你说了算，向时陨。”黎烁退出了他怀里，在黑暗里直视着他：“既然你都可以那样生活十几年，我当然也可以去接触。”
　　“我爱你，就会接受你的全部。”
　　他与向时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循着彼此的方向逆流而行，在光与暗的交界处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