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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逆旅(15)

作者:春日负暄 时间:2023-08-23 09:24:04 标签:情投意合 竹马

  “殿帅为何苦搜此处,白白浪费时间。”孙晔庭扬声说道。

  禁军殿前指挥使秦钦显然很瞧不上孙晔庭,冷冷道:“有人回报,逆犯往这头来,不搜此处搜何处?”

  孙晔庭环视一片狼藉的室内,眼睛扫过被拨到了地上的玉佩香囊,说道:“这里已经被翻了个底朝天了,逆犯还能躲在哪里?荣王殿下急召殿帅,殿帅不要耽搁为好。”

  秦钦上前一步,手已扶到了未出鞘的刀上。

  “听闻孙小伯爷与逆犯过从甚密,”他说道,“殿下信你,我秦某人可不信。”

  孙晔庭不以为忤,神色淡然,侧身让开,说道:“殿帅请吧。”

  秦钦哼了一声,带着人鱼贯而出。玉脂吓得腿软,靠在屏风上,险些没回过魂来。孙晔庭却没急着走,他看着玉脂,说道:“荣王殿下正带人抄检定远侯府。”

  他话一说完,也不等玉脂回答什么,便转身出去了,玉脂连忙撵上去要送。

  窗外,谢燕鸿说道:“我要回侯府。”

  长宁说:“出城。”

  “回侯府,”谢燕鸿说道,“不然我手一松,咱们一起摔下去算了,要不我就大叫,让人来抓我下狱,下了狱好歹能见到家人。”

  长宁满心烦躁,他在京师足足呆了四个月,眼看着带着谢燕鸿出城去,送到该送的地方,他就可以回关外去了,离这些麻烦远远的。谢燕鸿本就是累赘,如今还要节外生枝。长宁正要再说,却见谢燕鸿在他怀中,牙齿将嘴唇咬得发白,眼眶通红,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了。

  算了。

  长宁说:“行。”

  两人连滚带爬地翻回去,玉脂推门回来吓得差点尖叫出来,双手捂住自己的嘴。谢燕鸿看了她一眼,说道:“多谢,无以为报,我......”

  玉脂慌慌张张的,到处翻箱倒柜,打了个包袱,将妆奁里的金银首饰随意抓了一把,连同谢燕鸿给她的玉佩香囊也都装到一起,塞到谢燕鸿怀里,匆匆说道:“快走吧,再来我可遭不住了......”

  谢燕鸿不好意思收她的东西,推回去,玉脂斩钉截铁地道:“二爷从前助我良多,这些就别推了。孙小伯爷走前还塞了两张金叶子给我,我也放进去了。”

  谢燕鸿抱住包袱,一咬牙,说道:“那我走了。”

  玉脂忙说:“快走快走,咱们两清了,去哪儿都别告诉我,我骨头软,禁不住刑讯的,快走快走——”

  禁军都走了,他们匆匆下楼,长宁引着谢燕鸿,两人左绕右绕,总算在月上中天时,靠近了定远侯府。长宁带着谢燕鸿,从仆役杂院的狗洞钻进去。进去之后谢燕鸿就熟了,侯府里就没有谢燕鸿没钻过的角落。

  正院前,火光通明,站满了佩刀的禁军,空旷处黑压压地跪了一地的人。

  定远侯爷谢韬在最前,并未跪,而是背手直直站着,不卑不亢,朝戎装甲胄的荣王问道:“殿下想在侯府里搜出什么?”

  荣王持晚辈礼,笑答道:“云书兄还在宫中,我要搜出什么,得看侯爷的意思。”

  听见荣王提及长子,谢韬面色不改,朗声道:“犬子受召入宫,为国尽忠。我谢韬从龙有功,忠烈之臣。殿下想搜便搜,不必多言。”

  荣王成竹在胸,老神在在地说道:“本王手上有父皇处置谢家一门的御旨,还未盖玺印,谢家如何,端看侯爷。”

  谢韬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问道:“不知是何罪名。”

  往日,荣王总是躲在太子身后,做足了谦恭有礼的弟弟模样,今日却全然不同,气定神闲,意气风发,他看着谢韬,语带嘲讽:“谋反。”

  谢韬问:“有何证据。”

  “虽无证据,意有之。”荣王答。

  站在荣王旁边的还有安靖伯孙伯爷,也就是孙晔庭的父亲。面对昔日老友、战友,安靖伯尴尬地袖着手,几次欲言又止,谢韬却看也不看他一眼。

  荣王说道:“搜。”

  看了谢韬一眼,荣王又道:“侯夫人体弱,尔等不得怠慢。”

  谢燕鸿与长宁七拐八弯地靠近后院。院子里人影也没有,只有侯夫人王氏所居正房,亮着一灯如豆。谢燕鸿撩起袍子就跑过去,直冲入正房。

  王氏穿戴整齐,正倚窗而坐,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谢燕鸿忙扑过去,叫道:“娘!”

  王氏见他,先是一喜,又转为怒,一拍桌子,喝道:“不是让你出城吗!回来做甚!”

  作者有话说:

  虽无显迹,意有之。 栽赃于谦的罪名,大概就是,没啥证据,但你就是想,一些莫须有的罪名。

  我写的权谋应该很弱智吧!不难懂吧!就是太子荣王打架,太子输了,荣王要把忠臣都摁下这样。

  换地图倒计时。

 

 

第十三章 飞蓬各自远

  谢燕鸿被这当头一喝吓得站住了,没哭,直直地立在他娘跟前,说道:“到底怎么了?我不走。”

  王氏说道:“荣王反了,你拿着我的手书,北上魏州,到你外祖家。”

  谢燕鸿的外祖父王谙任魏州通判。

  书信早已交给了长宁,长宁从怀中将封好的书信拿出来。谢燕鸿看也不看,“扑通”一声跪下了,梗着脖子说道:“我不走,一家人死也要死在一块儿,走什么。”

  王氏二话不说,扬手给了谢燕鸿一巴掌。结结实实的一巴掌,打得谢燕鸿差点没跪稳,脸上红肿起一片。王氏猛咳两声,她本是将门虎女,谢韬打仗时,她是随军的,气虽弱了,势还在,说话掷地有声。

  “你留下又能如何?你是能挡千军,还是能扛刀剑?”王氏怒道,“走!”

  谢燕鸿忍着眼泪,撇着脑袋,就是不松口,也不说话。他性子向来是这样的,没认定的事儿一切都好说,认定了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王氏抬手拭去眼泪,想要去扶他,又收回手。

  王氏认真地说道:“里头封着的不仅有我的手书,还有圣人的手书,你带着这些,还有我的私印,去魏州。”

  谢燕鸿神色一凛,看向王氏,问道:“果真?”

  王氏将信从长宁手上拿过,郑重给他,谢燕鸿终究都接过来了,认真地收在身上。她的目光落到沉默不语的长宁身上,哀哀说道:“好孩子,带他去吧。”

  面对她的眼泪与哀求,长宁有些无措,不知该说什么。王氏的眼泪簌簌而下,强忍住,说道:“当年是我们对不住你在先,我们......”

  王氏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道:“去吧。”

  话音未落,外头有了动静,王氏忙说:“先躲躲。”

  两人连忙钻入花梨木大立柜里,掩上柜门,只留一条小缝。立柜虽大,但里面本就有些东西,躲了两人,局促得很,谢燕鸿紧紧挨在长宁身上,不发一言,脸上还肿着巴掌印。

  赶在禁军前头进来的是章玉瑛,她眼眶也红着,挡在王氏前头,朝禁军说道:“你们要搜什么,要往女人家的房间里搜?”

  禁军得了荣王的命令,并不敢怠慢,恭恭敬敬立在院子里,但却一步未退。

  王氏反将章玉瑛拉到自己身后,问道:“你怎么还在?月鹭入宫前给你留了书信......”

  章玉瑛手上正捏着那封信,信都被她死死捏着,已经皱了。她手是颤的,声音也是颤的,声音里满是委屈:“娘,夫妻结发,生同衾,死同穴,他一纸和离书就想把我打发走吗?”

  王氏轻抚她的脸,小声说道:“不过是权宜之计,你拿着和离书,回家去,避过这一阵,总有团聚之日。”

  章玉瑛只是摇头,她知道王氏这话不过是哄她的。荣王这么大的阵仗,逼宫谋反,顺者昌逆者亡,谢月鹭被召入宫作了人质,就是为了逼谢韬就范,带头俯首称臣。她同样知道,谢月鹭也好,谢韬也好,都不是这样的软骨头,她又岂能一走了之。

  章玉瑛咬了咬牙,捏着谢月鹭写好的和离书,大步走到窗边,放在灯上点了。王氏没拦住,点着的和离书被扔在地上,很快便化为了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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