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毒(193)
作者:初禾
时间:2019-01-12 00:22:23
标签:推理悬疑
他们靠得很近,衣服贴在一起,布料时不时蹭出细微的响动。
“我们是不是靠得太近了?”花崇低声问。
“没关系。这儿哪里不是人挤人。”
“但我们不像是在互相推挤啊。”
“放心,没人会注意我们。”柳至秦说:“你忘了?这儿是医院。”
花崇很快明白过来。
这儿是医院,是最特殊的公共场合。
来医院的人已经为自己或者家人的病情焦虑得无暇他顾,哪里会去注意别人的言行举动。
挂号花了一些时间,上楼分诊、等待就诊花了更多时间,真正的检查倒是十来分钟就解决了。
花崇晃了晃报告单,“我说没问题吧。”
柳至秦将报告单收好,“就当忙里偷闲,出来休息了半天。”
“你把来医院当‘休息’?”
“我只是打个比方。”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向电梯走去。突然,花崇脚步一顿,
“怎么?”柳至秦问。
“连烽。”花崇看向远处的走廊,“他来这里干什么?”
门诊部的走廊连接着外科住院部,柳至秦调转视线,果然看到了连烽的背影。
“他……”
花崇眼神略沉,“我去看看。”
说完快步向住院部走去。
柳至秦什么都没问,跟在花崇身后,而花崇跟着连烽。
不同的是,连烽不知道自己被尾随,但花崇明白柳至秦就在自己身后。
连烽上了7楼,那是肝胆外科的病房区。花崇跟了几步,见他走进一间病房。
??
“住院的是洲盛购物中心的一名员工,叫杨展途,做胆结石手术。”柳至秦离开护士台,“连烽身为高管,专程来探病,可见这位患者可能不是普通的员工。”
花崇没有进病房与连烽打招呼,和柳至秦一同下楼,“洲盛购物中心最近是不是要开业了?”
“应该快了吧。”柳至秦说:“楼是已经修好了。”
“上半年我在侨西路遇见你的时候,那儿好像还在挖地基。”花崇想了想,笑:“你骑个摩托,像搞行为艺术的。”
“不是你像搞行为艺术的吗?”
“是吗?我记岔了?”
“你说你是搞行为艺术的,不过没能骗到我,我知道你是谁。”柳至秦顿了顿,声音低了一些,“我一直都知道你是谁。”
花崇点头,“我明白。”
柳至秦突然问:“花队,你怎么突然想跟踪连烽?”
花崇目光微微一定,停了片刻才说:“说不上来,看到他往住院部走,本能地就跟上去了。”
“你没跟他说话。”
“没什么可说。”
柳至秦默了默,“花队,你是不是怀疑他?”
花崇叹了口气,“我怀疑的人多了去。最近几件案子都没有什么头绪,我听陈队说,邹媚和七氟烷的案子在省厅也没多少进度。悬案太多,我可能过度紧张了吧。”
“那一会儿怎么安排?”柳至秦问:“回局里还是回家?”
“当然是回局里。”花崇看了看时间,“还早,大家都没下班,我俩能在外面晃着?对了,沈寻最近有没有联系你?”
“你是说傅许欢的事?”
“嗯。”
柳至秦坐进副驾,声音沉了一些,“我在网上已经找不到傅许欢的痕迹了,他再也没有出现过,沈寻也对他的行踪避而不谈。”
“他既然选择回国,应该就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花崇有些感慨,“他太想知道林骁飞的书上为什么会有他的名字。我猜,他已经拿到林骁飞写给他的信了。不管怎样,得知林骁飞直到最后也没有被打垮,对他来说算是一种解脱。”
车在路上疾驰,柳至秦盯着窗外看了许久,低喃道:“我也想弄明白,我哥为什么会牺牲。”
“嗯。”花崇在他肩上拍了拍,目光坚定,“会的。”
第一百三十三章 毒心(04)
一条不算宽敞的城中河斜插在洛城北部,花崇和柳至秦若是开车回家,就得沿着滨河路开行,再从一架时常塞车的桥上经过。
长陆区这几年致力于打造滨河休闲区,河两边的绿化搞得不错,还陆陆续续建了许多健身器材和木质步道。每天清晨和晚上,都有不少住在附近的人赶到河边锻炼、散步、跳广场舞。
这些人里,以五六十岁以上的中老年人居多。
“这儿的音箱音量已经到扰民的级别了吧?”前方有些拥堵,车在滨河路上缓行,柳至秦刚将副驾驶的车窗放下来,就被灌了一耳朵广场舞劈天裂地的旋律,连忙将车窗关上,又道:“还好咱们小区有不准跳广场舞的规定。”
“以前也没有,好像是去年才立好规矩,刚开始时没人遵守,但物管比较负责,上门挨个劝说,才把每天提着音箱跳广场舞的居民劝到附近的公园里。”花崇说着往外面看了看,“不过这也不单是物管的功劳。我们小区和这儿的小区不一样,这边住的大部分都是老年人,我们那小区入住率一般,而且基本上都是年轻人。小部分中老年一在小区里开音箱,就必然遭白眼,回家说不定还会被自家小辈唠叨,久而久之,自己也觉得憋屈吧,还不如多走几步,去公园里跳。”
“所以说,跳广场舞也讲究个‘人多势众’?”柳至秦又滑下车窗听了听,皱起眉,“但这也太吵了,他们是把音量开到最高了吗?”
“肯定啊,不开到最高怎么压倒别的广场舞队伍?”花崇说:“你看,河边不止一个广场舞队伍吧?自家音量小了,必然被别家盖过,这样跳着就没什么意思了。别说这边队伍多,就是我们小区,在去年之前,仅有的两支广场舞队伍都拼命用声势杠对方,还集资买了什么特牛逼的音箱。”
“这过分了。”柳至秦说。
“不过他们基本上打搅不到我。”花崇笑了笑,“我早出晚归,只有周末会被吵一吵。”
“周末是你仅有的休息时间。”
“那也没办法,都是老人家,争不过。”车终于在堵塞中驶上桥,但恼人的乐声却不见消退,花崇说:“有一次倒是听到一个女孩儿破口大骂,骂了足足十分钟,怎么脏怎么来。她骂人的时候,整个小区听不见别的声音,我估计每家每户都在听她骂人。”
“然后呢?”柳至秦问。
“然后广场舞就消停了几天,后来再跳时,两支队伍的音箱声都小了。”花崇道:“人吧,不可能没有羞耻心。以前居民和物管都是好言好语劝,没人听,有个物管还被打了。那姑娘骂得太脏,跳舞的人可能一辈子没被人这么骂过,担心再跳又挨骂。而物管那边担心居民矛盾升级,这才有挨家挨户劝说的事。”
柳至秦看着桥下跳舞的人,叹气,“我在这一片儿肯定没法住下去。”
“你也没考虑过在这儿安家吧?”花崇调侃道:“毕竟我没住在这儿。”
柳至秦笑,“这倒是。”
“不考虑扰民的话,人到暮年,确实该出来锻炼身体,找点乐子。”花崇说:“这儿跳广场舞的多,但其实也有单纯散步、打拳、练剑的老人。”
“看到了。”柳至秦说:“不过他们的年纪,好像比跳广场舞的大不少,你看,都白发苍苍了。”
“观察得真仔细。”花崇点头,“打拳练剑的老人普遍年龄在八十岁左右,占一方天地,不打搅他人,也不为他人所打搅;而跳广场舞的人年纪要小许多,通常在六十岁左右,基本上算是差了辈儿。不过也不能一概而论,我见过九十多岁还在跳广场舞的老大爷,也见过五十多岁就打太极拳的老太太。”
“等我老了……”柳至秦突然转移话题,“也去找一柄剑来练练。”
桥不长,堵着堵着就堵到了头,花崇斜他一眼,“你?练剑?”
“练拳也行。”
“我以为你会跳广场舞。”花崇开玩笑:“练剑打拳都太仙风道骨了,还是跳广场舞更适合你。”
“那你呢?”柳至秦问。
“我当然是练剑打拳。”
“那不成。”
“难不成你要拉我和你一起去跳广场舞?还是算了吧。”
柳至秦笑说:“如果我老了沉迷跳广场舞,你肯定会趴在窗户上,扯着沙哑的嗓子骂我。”
“像咱们小区那个姑娘一样?”花崇摇头,“放过我吧。”
柳至秦清清嗓子,憋出老年人的声音道:“——死老头子!回家做饭了!”
花崇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小柳哥,你今天是不是有点嗨?”
“没有吧?”
“没有你还乱叫?”
“我就是……”柳至秦声音温柔下去,带着点儿醉人的气场,“就是想到现在已经拥有了你,将来能与你白首偕老,感到很安心。”
花崇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一紧。
“等到我们都白发苍苍了,一起去跳个广场舞好像也不错。”
“不错个鬼。”花崇呛道:“要跳你一个人去跳。”
“然后你就在楼上喊‘死老头子回家做饭’?”
“‘死老头子’过不去了是吧?”
柳至秦压着唇角笑起来。
下了桥,前方畅通无阻,花崇提高车速,听见柳至秦近在咫尺的笑声,心头一阵酥麻。
车停在小区车库,花崇唤:“小柳哥。”
“嗯?”柳至秦正在解安全带。
“我们现在还不是‘死老头子’吧。”花崇已经欺身而上,半个身子压着柳至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