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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色相悖(7)

作者:迟雎 时间:2018-12-24 09:21:50 标签:娱乐圈 狗血

  林砚生对这一切没有实感,他一直以来走的路,一直以来过的人生好像都是为了别人。也许因为“他喜欢”,或是“她们想要我这么做”。
  其实他本该注定成为一个碌碌无为的人,却渐渐被音乐拯救,明晰了方向。短途拼凑成长旅的人生对于林砚生才更加现实,那些漫而长的目标将他人生钉得死死,况且他也没那个能力控制一切按他的想法发展。
  真是运气,林砚生心怀感激。
  暂停时刻是谢锐一手组起来的乐队,成员都是因为各种机缘巧合在芸芸里相遇的。一起睡过地下室,一起在大雨里跑着去赶演出,常常争吵,总是理解,就这么携手走了四年。
  林砚生点了一支烟,回神过来又按灭。
  他要好好保持嗓子状态才行,像最初唱歌一样,用尽全力,想尽办法地认真对待。
  谢锐埋头调着吉他,还是努力搞笑,讲着足够冰冻木乃伊的冷笑话。林砚生却觉得压抑。他慢着步子走出九龙湾国际展贸中心,站在马路边,用一种近乎发愣的神态欣赏着来往人群。
  他跟着人潮走了几条街道,就有一些晕头转向地找不到回去的路。回顾四周都是狭窄紧凑的建筑与琳琅的灯牌,林砚生抬头瞧了瞧街道名,又感到一阵迷茫。
  手边的交通灯发出“叮叮”的响声,信号灯绿了又红。
  林砚生想起姜煜世,想他作为本地人应该就能够轻车熟路地发现街与道间最隐秘的秘密。
  他会来吧。林砚生回忆起姜煜世三天前电话中的焦急语气,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耳链,想着。
  姜煜世自从解锁了微信电话初体验后,就愈发变本加厉起来,日常都要给林砚生拨来许多个来,但林砚生像是内心有一套待人准则,每天最多接一个。
  昨天夜里姜煜世去深圳录完节目回到酒店,躺在床上点开自己电子票的页面,一个人柔缱又幼稚地笑起来,让两颗虎牙都露出冰山一角。
  他中午才和林砚生通了一个无聊电话,内容类似于由“今天中午吃的什么”引发的一系列姜煜世向班主任汇报学习进度的报告。
  可他又想听林砚生的声音了,那是听歌不能满足的烟火气的部分。
  于是坐在桌前正在简单处理编曲瑕疵的林砚生便接到了这如期而至的电话。林砚生正火大,他发现谢锐好像把上次他处理了一半的demo给删了,导致他又要重头再来。
  林砚生早年间习得一套控制自己的脾气的奥义——从转移注意力开始。
  所以姜煜世拨来的电话全部被林砚生手动挂断了。
  那并不是不耐烦的表现,相反,他相当有耐心,撑着脸颊钝钝盯着手机屏幕。姜煜世打一次他挂一次,周而复始。
  直接关机多没意思。
  打了十几通后姜煜世好像就放弃了。
  林砚生觉得这小孩真是缺少毅力,没劲。于是将手机的wifi给关了。
  果然没毅力是当下小年轻的通病。
  结果刚刚想去洗澡,就又听到手机来电铃声,一看是一个陌生电话,林砚生下意识接起。
  “哥。”那端传来胜券在握的迷人声音。
  得,还是你牛逼。
  姜煜世是联系谢锐得到了林砚生的电话,还被他送了一大堆锦旗并且托付了全村的希望。虽然姜煜世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什么意图倾向,但谢锐还是发现了,并且不停鼓励姜煜世奋勇追林砚生,好让林砚生尝点情爱滋味,能正常地写些爱情歌。
  不要再在写歌前,为了理解爱情其中的甜趣伤感而拉着他重温《情深深雨蒙蒙》了。说真的,他宁愿看《战狼》。
  “每次打Wechat电话,都看见‘等待对方接受邀请’。”姜煜世突然开口,“‘发起请求’,这很像动物求偶,非常色/情。”
  ?惊人言论。林砚生一时间竟然不知如何教育。
  “但这次的经历不太顺利。”姜煜世笑起来,轻描淡写地陈述事实,“哥,你说我这次的求偶是会成功,还是失败?”
  林砚生望向窗外的港岛夜色,看山,观海,握着电话,头脑里却空白一片。
  “人哋讲做人唔好咁贪心(人家说做人不要太贪心)。”姜煜世收了收轻浮调,像是想起什么一样说起这句话。
  顿了很久,他才又开口,“但我不要。哥,你会知道我是个贪心的人。”
  他说这话时语速慢了些,所以分量显得尤为的重。一字一句变作滚石,一颗颗地向林砚生掷来,好像这港岛的浓郁霓虹光影,在夜里奏起一只悠长情歌。
  他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林砚生打断,“真要来?”
  “像假的?”姜煜世反问,也偷学来林砚生的言简奥义。
  事实证明,无论是对于十七岁的他,还是二十二岁的他,要让林砚生相信他的心意都不是一件易事。
  当林砚生顶着海风靠着谷歌地图,绕了一大圈回到后台时,收获了造型师Lisa的大方赞美。
  “就是这种凌乱感!太好了,直接喷发胶就可以了!”Lisa看着林砚生一头乱糟糟的发,直接评论道。
  结束底妆后,林砚生以为结束了,起身的瞬间又被Lisa按了回去。她还上手给林砚生涂起淡淡眼影来,对上林砚生皱眉的质疑目光,解释说,“不能浪费今天的头发。就当做……就当做致敬David Bowie他老人家好了。”
  虽然林砚生自己千不甘万不愿,却还是得到了众人的一致好评。陆廷赫直说他现在比杨梦冰还漂亮,弄得林砚生更想跳楼了。最后还是被谢锐的“这场突破是对最后一次舞台的真诚”给劝回来了。谢锐原本想在追加list里添一首粤语歌,可林砚生的突击工作真的完成得不好,从中学以来也只会吼两嗓子beyond,这么多年了一点长进没有,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林砚生长久地将视线投进化妆间与楼阁的缝隙里,盯着入场区,似乎在找什么。直到谢锐给他拿来一瓶水,叫他到后台去候场。
  20:00,准时开场,准时登台。
  谢锐惯例做起了主持的角儿,还卖弄着从珠海前女友那里学来的蹩脚广东话,倒是让会场内的伤感气氛淡了些。
  轮到林砚生打招呼,他握着麦站在舞台正中,嘴里含着寥寥几句话,眼神却放的远,来回在会场里逡巡,特意扫过了前排歌迷的脸。
  陆廷赫觉得林砚生今天状态有点奇怪,因为他唱歌竟然不闭眼了。
  一切都按照全国巡演该有的寻常风格,精心编排的顺序也按部就班,连着唱完了他们的成名曲,大热电影的片尾,将场内观众的情绪推到了一个高潮。
  有时听着一首歌就会获得附赠的这首歌背后那一段属于你的故事,你的回忆。也许你在婚礼上播了这首歌做背景,后来每每听见他对你说爱,就找回这首歌。也许你在失恋的夜里迷蒙着放了这首歌一整夜,后来每每想起失恋,就忆起这首歌。
  系结上回忆,所以音乐变得珍贵。
  来的歌迷大多是刚刚迈进社会的,或还没有迈进社会的大学生,听暂停时刻的时间都隶属花样年华。也许暂停时刻的歌就捆绑着他们的一段青春,哪怕苍白,哪怕平仄,但它都是鲜活存在的,是一个人最美的记忆。
  每每想到这里,林砚生就觉得自己好像也用一种独特的方式真切地存在于这个世界里了。
  他像是酒精中毒了,头脑混沌一片。
  四周聚集而来的灯光在他眼前奔逃,汇成股股明晰却迷乱的光线。
  林砚生唱着,尽力地唱着,粉身碎骨地唱着,很像是他很多年前第一次握上麦克风,对待一切都认真。
  台下的观众做出手势大声地吼着他们名字,一声一声,其间还夹杂着“不要走”,“不要离开”。
  于是他又难得的,生出了名叫“愧疚”的情绪。
  汗从额上滚落,迷进了眼,氤氲一片。林砚生在水雾间睁眼,灼灼地望着入口,进入歌与歌间的间奏。
  一切音乐停止,一切沸腾消弭,这瞬间好像万籁俱寂。
  19:00
  姜煜世留在了深圳的外景基地,被导演塞了一个补拍特写的理由,却迟迟没有等到制作人员。
  录个综艺而已,哪里需要什么补拍特写?姜煜世低头看向自己手腕上的表,皱起了眉。结果一路被人带到后面的休息室,这才得知他将要和台长的女儿共度美妙晚餐。
  “我有事。”姜煜世是真的有些生气了,脸上一贯的笑意也逃得无影踪。
  “小姜,我以为你是个明白人。”导演拍了拍姜煜世的手背,又冲他笑了笑,“刘小姐已经在旁边的餐厅等你了,总不能让人小女孩儿难堪吧?”
  姜煜世穿好外套,敛下眉眼,起身朝导演礼节性地点头告别,就要离开,却被导演助理拦住。
  “得罪了她真没好果子吃,她爸是做什么的,你再清楚不过了。”
  “所以你不会以为你们得罪得起我吧。”姜煜世笑起来,笑得有些戏谑,他抬眼向下睨着导演,“麻烦告诉刘小姐,要我陪,她不够格。”
  20:51
  姜煜世的车堵死在了周六的红磡海底隧道,终于一路挤到旺角来,商区多人流大,不免又是一场豪战。
  姜煜世皱眉,握着方向盘的指节泛白,被层层的车流弄得心烦意乱。指针已经形成了他难以承受的角度。
  他彻底打算换个出路了,将车就这么缺少秩序规章地停在一边秩序井然的街道上,索性一锁就开始跑起来。
  管他呢,后果也好,际遇也好,那一切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他只想见林砚生,只要见林砚生。
  十月的港夜也带了些萧意了,风簌簌地吹。有什么被他奔跑带来的风扬起,飘舞在空中。也许有春天遗落的粉花风铃木的瓣吧,姜煜世迷蒙着想。
  姜煜世跑过长而窄的商业区,跑过起伏的山坡小道,穿过车流,穿过人潮。数不清跑过了多少街道牌,多少霓虹灯,直到他终于闯进演出场。
  不合时宜地,又恰合适宜地。
  原本陷入莫名寂静的场厅被一声推门声而打破,众人都纷纷回头看向这位不速之客,其中也包括在舞台上那光芒傍身的林砚生。
  姜煜世撑着围栏,隔着口罩大口地喘着气,可一双眼是亮的,熠熠地向台上掷去的,贪婪得不留余力。
  林砚生和他视线交汇的瞬间突然笑了,低头轻轻笑起来,又敛了敛神,掌着麦。
  霎时间鼓点和贝斯声响起,混着立体音响里沉沉又迷幻的前奏背景乐,被墙面汇聚折射,将场内外分割成分明的两个世界。全场又再沸腾起来,人声撕咬着会场。
  姜煜世伫在门边,遥遥看见林砚生轻微地晃起头来,将麦克风取下,踩着鼓点在台上走着,偶尔转个圈,眼神随着动作时不时纯而真地抛来,可姜煜世能够硬生生从那之间挑出一份妖冶。
  很像《重庆森林》里听见California Dreaming的王菲,轻盈而跳脱,姜煜世第一次见他这样。
  王菲抱着漂浮的斑斓加州梦,林砚生呢,你又是怀着什么样的梦呢?姜煜世混沌地想着。
  林砚生踩上这迷幻电子的拍,将声音一下子融进去,编织成叠叠的梦。
  “Angel lover(天使爱人)
  She's under cover(她改名换姓)
  Like late night fever(像夜晚的狂热)
  No way for me to run(让我无处可逃)”


第8章
  林砚生悠悠地唱着,蒙蒙地向台下投出视线来时,一双眼像是缀上细密的辰星,流盼着,莹润地弯起。银链肆意摇晃,伴着灯光在欣长的颈上落下婉转的影。
  此时此刻的他就像是月夜下汲取清辉的精怪,靠汲取他人爱恋维系生命,跳脱地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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