诳言(64)

　　尹封看着他，那眼神盯着魏予筝有些心虚，刚想回看过去，尹封转开视线，“好，如果有空房的话。”

　　想也知道十月一的空房有多难订到，魏予筝连距离三公里外的酒店都查了。

　　没有就是没有。

　　下午他实在困得不行返回酒店睡了一觉，这一觉一直睡到天快黑，再睁眼，尹封正抱着笔记本不知道和谁在视频通话。

　　魏予筝睡迷糊了，脑子里先入为主，走过去，摘了尹封一边的耳机，打招呼说“阿姨好”。

　　视频对面笑疯了，尹封拔下耳机，跟魏予筝说自己在做小组作业，顺带还贴心加了一句，“我妈很少和我视频。”

　　魏予筝懵在原地，转头看尹封的电脑上好几个熟面孔，都是之前在尹封他们学校见过的，和尹封关系还可以的同学。

　　还有两个没开视频画面的，默认的背景图里麦克风也一直闪个不停。

　　有人在屏幕上打字：尹封你把扬声打开啊，让你发小说句话。

　　底下还有人跟魏予筝问好。

　　魏予筝简直想找地缝钻进去，硬着头皮打了声招呼，随后立马找借口溜出去，不想留下来继续丢人现眼。

　　*

　　出了酒店不知道该去哪里，天空罩下深蓝的罩子，远处的山也变得漆黑。

　　魏予筝拿出手机，看见罗耀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大致说了自己明天在哪个车站下车，酒店订在哪里。

　　魏予筝回了个ok的手势，又把通讯记录打开，本意是想再给他后妈打个电话，结果发现有一通跟他后妈的通话记录，显示只打了一分十五秒，还是在他睡觉期间。

　　魏予筝把电话重新拨过去，响了两声之后被接听，对面女人迟疑地“喂”了一声，问是谁。

　　“我，魏予筝。”

　　电话挂断之后，魏予筝缓缓吐出一口气，不知不觉在外面呆了将近一小时，拿手机的那只手已经被冻得凉透，转身刚想要离开，看到尹封站在离他不过四五步的地方。

　　不知道站了多久。

　　“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吱一声？”

　　尹封朝他走过来，“吱。”

　　“……”

　　谢谢，有被冷到。

　　“回去吧怪冷的，还站在这里干嘛？”他抬手推尹封一下，“已经聊完了，他们不会在这边呆太久，说是五号就回去了。”

　　尹封没动，反而是问：“魏予筝，你不问我为什么擅自接你的电话？”

　　魏予筝本来都向前的步子停了一下，重新退回来，“你不是说了嘛，以前都可以的事，现在当然也可以。况且我知道你没恶意，就是、担心我，我一个人也处理不好……要是下次能提前跟我说一声就更好了。”

　　他说完看向尹封。

　　后妈明显是不满尹封的，但不好在明面上点出来，只是旁敲侧击提了两句，全部被魏予筝装傻应付过去。

　　但这通电话的内容，依旧超出他的预料，魏予筝还需要消化，最好是独自一人消化。

　　可尹封忽然握住他那只冰凉的手，他的思路再次被打断，温热的体温顺着他的指尖缓慢往上爬。

　　尹封看他的神情没有变，像沉淀下来的墨，不掺一丝杂质，纯粹而专注，“你为什么这副表情？以前我们也会牵手。”

　　魏予筝的喉咙发紧，“小时候的不算数，我是说上大学之后……”

　　尹封迅速妥协了，魏予筝有些意外。

　　他把手抽开，从交叉的指缝一点点抽离，每个指节都得到充分的摩擦。

　　魏予筝的手指不由自主蜷缩一下，分不清是抗拒还是挽留，勾住了，牵连的丝线难以真正断开。

　　*

　　隔日，罗耀一行人来得不是时候，下了高铁没半小时就下起大雨，四个大男生被困在酒店里，苦哈哈跟魏予筝打电话抱怨。

　　他们订的酒店和尹封不是同一个，打车来回要二十几分钟。

　　这一天的行程算是告吹了，一直到晚上雨才停，十一点多罗耀给魏予筝打电话，问这附近有没有好玩的地方，魏予筝唯一能想到就是夜场酒吧。

　　他把几天前赵景天发在群里的链接推给罗耀一帮人，罗耀本来还想拉上他一起，魏予筝一口回绝，转头问尹封要不要去，得到的回答也是太吵了不去。

　　结果如魏予筝所想，这帮人玩到了大半夜，没一个能起来的，磨磨蹭蹭到日上三竿才在约定好的景点外集合。

　　一见面罗耀很热情，还说昨天去的那家酒吧气氛特别嗨，改天有机会还想大家一起去。

　　魏予筝没有驳人面子的劣习，自然是应下来了。

　　他应了，就等同于尹封应了。罗耀也没再费力气问一遍尹封。

　　四个男生里面有两个高中没和魏予筝同班过，但年纪差不多，话题也聊得来，很快就打成一片。这种情况下就显得尹封格格不入，好在魏予筝有个习惯，会主动把话递到尹封面前，给他发挥的空间。两个人一直是这么打配合，尹封也不会把他的话晾在一边不接。

　　一整天下来气氛相当融洽，魏予筝提前做好了攻略，把该逛到的都逛了一遍，晚上吃饭去的老式酒馆也是提前预定好的。

　　有人喝了酒，开玩笑说魏予筝一看就是会疼老婆的。

　　魏予筝听完随便笑笑也就过去了，罗耀一直在看手机，闻言抬起头又对着魏予筝一顿猛夸，夸得他有点飘飘然了，也可能是多喝了几杯酒，他本来酒量就不好。

　　吃过晚饭还想要续摊，魏予筝已经有点微醺，在一旁缓神。

　　尹封也喝了不少，但他喝酒是看不出来醉与不醉的，定力很好，酒品也好，一度让魏予筝十分羡慕嫉妒。

　　十月一哪里都是人，都要提前预定，无论联系什么地方都是满员状态，有人不甘心又提议去酒吧，被罗耀拍了下膀子，摆手说：“别，明天还有正事呢。”

　　“噢噢，对。”

　　一行人打车又打了好半天，魏予筝和尹封离得近，干脆直接步行。

　　江边有小风吹着，魏予筝冷得下意识凑近热源，凑近尹封，“像今天这样，大家聚在一起聊天吃饭就很好。”

　　尹封看他步子摇晃，抬手压在他肩上，“是吗？”

　　这是他的管用句式，魏予筝听见了抬起脑袋朝他点头傻笑，脸上酿出两片红晕，像抹胭脂，薄薄平铺上去。

　　尹封指腹揉开那点红晕，冷淡地“哦”了一声。

　　他没那么喜欢人多，也不喜欢热闹。

　　“我很开心！”魏予筝被弄得有点疼，躲开来，握住对方作恶的手臂，紧紧攥在自己两只手里，“真的开心！大家在一起，像朋友一样……”

　　“不是本来就是朋友吗，这里面谁不是你的朋友？”尹封知道魏予筝酒量不行，平时也不愿意喝酒，今天纯粹是被气氛煽动了，多喝了几杯，魏予筝虽然嘴上不说，但前几天因为他爸的事，心情一直很压抑。

　　或许还因为自己。

　　那怎么办呢？尹封想。

　　他们是不能分开的。

　　“魏予筝，”尹封忽然叫他。

　　“你喜欢罗耀吗？”

　　话音刚落，魏予筝裤子口袋里的手机适时响起铃声。

　　一掏出来，联系人：罗耀。

　　魏予筝抬头看尹封，尹封也在看他。

　　江边冷，俩人不知道怎么走着走着靠一起去，尹封手揽在他腰上，动作太自然了，那热度仿佛是他自身的，魏予筝完全没察觉。

　　“接吗？”他问尹封。

　　尹封忽然轻笑一声，“为什么问我？”

　　但眼里很明显没有笑意，“还是说你真的喜欢？”

　　不太能明白男人为什么喜欢男人，这阵子也做了一定的参考观摩，全部是令他不能理解的环节。

　　他本身的情感就很淡，误入到多人片场更是把眉蹙紧了，在一片嗯啊中

　　——点了倍速。

　　而魏予筝身边围着的男的又太多。

　　那也是自然，魏予筝本来也是男生。

　　于是哪个都很可疑，哪个都是潜在对象。

　　魏予筝接了电话，听对面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他全没往心里去，有些心不在焉，主要还是喝醉了，把脑子也给丢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