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秀立一愣,连忙说:“我没那个意思。”
叶满明明很好说话的,他会让所有人很舒服,可大概是真的生他的气了,才说出这番偏激又小心眼儿的话。
他试图解释自己,可叶满又继续说:“真奇怪啊,你们明明让我特别尴尬,特别难受了,怎么又不关我的事儿了?这本来不关韩竞的事才对,这是我们两个的事。”
钱秀立:“我就是看不惯他,当初在丽江你不是没和他在一起吗?是我先跟你表白的。”
“我特别不明白,”叶满呼吸略微急促,说:“你为什么跟韩竞比呢?在丽江之前,在冬城我们就在一起过,你所谓的表白之后我们也是睡在一张床上的,从我见到他的第一眼他就是和别人不一样的,你怎么会先?”
钱秀立脸色有点变了,他开始谨慎地观察叶满,面前这个人说话尖锐且有攻击性。
他好像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在丽江时叶满给他的印象太过柔和,以至于他把他当成一个可争抢但不用在意感受的面团子。
同时,他明白了,叶满好像不是来跟他化解矛盾的。
“可……”钱秀立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他变得极委屈:“可你说我的诗好,你也没有删除我的微信。”
“我没删你是因为你是韩竞的朋友,我看他的面子,包括和你认识、说话都是因为韩竞。你不了解我,如果没有韩竞,我甚至不会开始和你交流,”叶满刻意把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拉得无限远:“我懂什么诗呢?再好的诗、再好的文章在我眼里还不如一颗土豆。我就是个俗人,我不懂你,我也不懂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人,我就能懂一点韩竞。”
他站得笔直,盯着钱秀立说:“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烦他呢?还说了那么多诛心的话。他那么好,拿你当朋友,他没说过你任何坏话。”
他觉得钱秀立不珍惜友谊,他对“朋友”这事儿相当敏感。
钱秀立觉得这样的叶满很陌生,他试图让他冷静下来看看自己的伤,他像个落水的大狗,委屈巴巴说:“咱们不提那个,去喝个咖啡怎么样?”
可叶满不再像在丽江那样,温柔地安慰他,轻易看到他的难过。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看得越清就越不喜欢韩竞呢?他能接受全部的我,我当然也欣赏他的不同面。”叶满深吸一口气,耿直地说:“钱老板,就算没有韩竞我也不会喜欢你的,因为这样的我是谈不起风花雪月的,你心里有月亮,可我口袋里只有那么一点点钱,我会用来买土豆也不会买诗。咱们萍水相逢,我对你一点也不了解,可只是见一面你就喜欢了好几个人,韩竞说你是真心的,我也信,可有时候我会冒昧想一想,你喜欢的人那么多,是喜欢自己喜欢别人的感觉还是真的喜欢人呢?”
钱秀立被叶满这连续的话说得脸色淡了下来,当他被拒绝了、被冒犯了,一下就变得疏离且尖锐。
大部分男人,精明、市侩、利己,可以上头地深刻剖白,下一秒就能冷静下来与你对峙。
“不至于吧。”钱秀立笑了笑,说:“我就是表个白,你拒绝就是了,至于说这么多吗?”
叶满把他的转变敏锐捕捉到了,他见多了这种人,担忧他接下来要说自己想多了,并且反过来说自己的不是。
他想说的话已经要说完了。
他知道自己正在伤害别人,他也非常愧疚害怕,可他没停下。笨拙的他从来不会折中的高情商办法,他只能把事情做绝,不给双方任何余地,一次性了断他们之间的可能性。
他往后退了一步,盯着他的眼睛说:“你不喜欢我的,没人会因为那么一面之缘产生那么深的感情,这不合常理。我不知道你那么执着地追着我是因为什么原因,但别再说韩竞的坏话了,他今天因为你的话很生气。”
钱秀立:“你曾经说你没有爱人的能力,那你现在有了吗?”
叶满:“……”
他的世界按下了暂停键,他仔细地、认真地思忖很久,郑重开口道:“有了。”
钱秀立攥紧拳头:“你觉得你说这些我就不生气了?”
叶满转身往风雨桥下走,叮铃铃银饰碰撞仿佛桥下流水。
他走下风雨桥头,转身说了一句话,就四个字。
“我故意的。”
气人,且有心机地隔开安全距离气人。
前面是解决他和钱秀立的问题,现在这句话是他为韩竞的反击。
元宵节的月亮明亮高洁,落在那闪闪发光的裙子上、头饰上,叶满那张狡黠挑衅的脸比他平常乖巧温和的样子更加生动惊艳。
钱秀立这下是真的怦然心动了。
可他之前见叶满时他不是这样的,这是韩竞教出来的……不,更可能是,叶满在韩竞身边才放心地长出了尖牙。
说完,叶满走向了原地等待着的,那个高大英俊的男人。
小侯迎上来,皱眉问:“跟他说什么了?他没伤着你吧?”
叶满摇摇头。
他走到韩竞面前。
韩竞把烟掐熄了,站直。
叶满却越过他走了,一句话没说。
这地方偏僻,几个人离开后就只剩下流水和吊脚楼屁股对着的风雨桥。
风雨桥上,钱秀立慢慢蹲下,刚刚强撑出来的面子全部碎了,坠入水里。
他很痛苦,但叶满甚至来不及听他说,他也没处去说。
有一点叶满猜错了,叶满体会过很多人性阴暗面,可没见过很多人。钱秀立不至于去倒打一耙说叶满想多了,也不会跟叶满说什么重话,他感情上是容易犯浑,但人还不是太坏。
其实叶满拒绝的话也说得很体面了,叶满表面上那么强行不近人情,但他本来就是温柔的人,再坏也只能说到那个份儿上,可也确实是结结实实往他心上扎的。
他是真羡慕韩竞,也嫉妒他,可他也知道自己刚刚说的那些话不是个东西,他情绪上头就容易这样。
冷静下来,世界上只剩下他自个儿了,他觉得浑身疼,韩竞下手太重了。
叶满说过,如果在大理午夜街边,看到两个卖诗的,他会买自己的。可如果旁边有土豆,他不会买诗,会买土豆。
所以叶满的灵魂伴侣是土豆。韩竞是特么的一颗土豆?他脑子快错乱了,悲伤地胡乱搭弦儿,开始幻觉一颗土豆刚刚把自己给揍了。
忽然,有脚步声从身后走过来。
他惊喜地转头,以为是叶满回来了,可他看见了一张更加漂亮的脸。
俞嘉鱼向他走过来,半蹲下,那只冰冷的手摸摸他的脸,阴阳怪气地说:“好好一张脸因为争风吃醋都快毁容了,我真心疼。”
他心疼?他说出这话证明他看了个全程,可他连插手的意思都没有。
钱秀立盯着他看,胸口剧烈起伏。
其实他找叶满半年也不全是因为他对叶满喜欢到那程度,而是因为躲面前这个男人。
男人!
他好好一个直男忽然变弯,而且遇上这么个疯子,他快被搞崩溃了,如果自己不去找一个精神寄托,估计要疯。
“我错了,”钱秀立咬牙说:“我不该嘴欠,你现在把我弄成这样应该够了吧?放过我,我给你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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