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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柏清的消息很快弹了出来，问他：【那你原本想要发什么？】
这话根本没法接，汤煦犹豫了好一会儿，打字又删掉，最后讨好似的给他发了个表情包，一只圆咕隆咚的小猫缩着脖子，耳朵和眼睛都耷拉下来，委屈巴巴的，一副怂唧唧的模样。
过了好几分钟，陆柏清都没有再回。
汤煦反复点开俩人的对话框，又反复关上，然后把手机扔在旁边儿，重新缩进被窝里。
平日里张扬的小少爷蜷缩在被子里，表情蔫蔫儿的，真有几分那表情包上的委屈劲儿。
汤煦想，他好像把事情搞得更糟糕了，就算是他不躲着陆柏清，陆柏清也要躲着他了吧。
缩在被子里，汤煦抱着膝盖坐了好一会儿，明明屋里开着暖烘烘的暖气，汤煦却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是冰凉的。
不行，不能在这么下去了，必须得做点儿什么了。
汤煦掀开被子，从床上跳下来，又从旁边儿的衣柜里拿出行李箱，开始收拾东西。
陆柏清那边儿他没什么好的办法，但是转学这事儿，汤煦是真的不甘心就这么屈服了。
凭什么要让他转学到一千公里以外的地方啊，就因为汤宏深和方淑宜觉得是在对他好，他就得被丢去一个之前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吗？
衣柜里的衣服很多，想带的东西也很多，汤煦叮叮咣咣地收拾着，没多大会儿，敲门声便响了起来。
管家毕恭毕敬的声音从门外响起，隔着木质的房门，显得有些沉闷：“您在干什么，小少爷，请问需要我的帮忙吗？”
汤煦原本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听到管家的声音，手上的动作却忽然停住了，沉默了片刻之后，他把手里拿着的充电器狠狠地砸向地上的行李箱。
行李箱里铺满了衣服，可以起到缓冲的作用，但汤煦的力气太大了，充电器摔在箱子里，还是发出一声闷闷的响声。
管家的声音再次响起，问汤煦：“怎么了，小少爷？”
汤煦的声音闷闷的，说：“没什么。”
汤煦没再继续收拾东西了，他迈大步跨过敞开的行李箱，然后把自己狠狠地砸在床上。
收拾东西也没什么意义，只要那两个人想，就算是汤煦跑到天涯海角，他们都能把汤煦找到，然后再把汤煦摁去什么紫荆中学。
汤煦确实没什么本事，他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小少爷，他根本逃不出父母的控制，就算他再怎么挣扎也是徒劳的。
“嗡嗡——”
手机铃声很突兀地响起了。
低沉的嗡嗡声吵得耳朵难受，汤煦很不耐烦地拿起手机一看，才发现又是方淑宜的电话。
“您二位吵完了，这是又想起我来了？”汤煦仰躺在床上接通了电话，语气尖锐地讽刺道，“我这么个没本事的儿子，能让二位这么上心，也是我这辈子修来的福分。”
“汤煦，儿子，你怎么没早点儿说啊？”方淑宜难得没跟汤煦计较，反而语气兴奋道，“妈妈今天才知道你跟小陆还有联系！早知道你俩关系这么好，爸妈还给你转什么学啊？”
汤煦皱了下眉，一时没反应过来，只依稀地抓住了某个关键词：“小……陆？”
“就陆柏清嘛，之前我给你找的那个辅导作业的同学啊，”方淑宜笑吟吟道，“这有什么好瞒着爸妈的？小陆刚刚都给我打电话了，他说你俩是好朋友，还特意问我你转学的事儿呢。”
汤煦是真的愣住了，他没想过陆柏清会给方淑宜打电话，甚至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过了很久才小声嘟囔道：“其实……我俩关系也没那么好。”他都好久没理陆柏清了。
“好了好了，不要解释了，”方淑宜倒是心情很好的样子，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其实爸妈想给你转学，也就是觉得这边儿教育资源不好，不利于你的成长，没有想要为难你的意思。”
她的话锋一转，继续说道：“刚刚小陆跟妈妈讲了，说你现在已经高二了，猛然换一个新环境，可能反而不利于你的学习，妈妈觉得有点儿道理。”
“这样吧，我刚刚跟你爸爸商量了一下，”方淑宜沉吟片刻，道，“我们可以让你继续留在这里念书，但你得保证，下次期末考试有所进步……也不用进步太多，你们年级不是总共八百个人吗？你考前四百就行。”
方淑宜嘴上说得好像很简单，但这绝非一个简单的任务，桐柏高中是长桐市的重点中学，能到这里来的全是尖子生，更何况汤煦原本就是吊车尾，分数还没有排名高呢，但汤煦却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好啊，只要你们能让我留这儿继续上学，让我考多少名都行。”
汤煦真没觉得自己能考到这个名次，但这机会不要白不要啊，先留下来，以后的事儿也好从长计议。
方淑宜很忙，汤煦答应了之后，她马上便道：“好了，那就先这样，妈妈这边儿还有事，下次再聊。”
挂断电话，汤煦盯着地上的行李箱看了好久，然后撂下手机，一下子扑在了床上，整个人埋进被子里。
好消息来得太突然，他甚至有些反应不过来，偷偷掐了自己一下，才确信自己不是在做梦。
在床上打了好几个滚儿，汤煦忽又想起了什么，把撂到一边儿的手机重新捡回来，点开微信，给陆柏清发去消息：【你给我妈妈打电话了？】
陆柏清：【嗯】
汤煦：【我妈妈说，可以让我再留下一学期，前提是我期末考试能考到咱学校前四百名】
陆柏清：【嗯，挺好的】
陆柏清的态度很淡定，但汤煦没办法淡定。
汤煦：【为什么？】
陆柏清：【什么为什么？】
汤煦：【之前我那么冷着你，你不生气吗？】
沉默了一会儿，陆柏清回：【要听实话吗？】
汤煦眨了眨眼睛：【嗯？】
陆柏清：【我没有生气，但我觉得很难过，如果你不想和我做朋友了，大可以直接告诉我，没必要这样子吊着我】
汤煦其实能猜到陆柏清会这么想，但真听他说出口的时候，还是觉得心里一酸。
继而他更觉得困惑，为什么，哪怕是这样，陆柏清还要帮助自己。
汤煦藏不住话，于是很直白地问他：【那你为什么还要帮我？】
陆柏清：【这不矛盾】
陆柏清：【我难过，是因为觉得你没把我当朋友】
陆柏清：【我帮你，是因为我还把你当成朋友】
三条消息都很短，加起来不过区区三十三个字，汤煦反复看了很多遍。
手机屏幕的光荧荧的，照在汤煦的脸上，映在他的瞳仁里，直直地刺入他的心脏。
微妙的感觉在心底蔓延着，流淌着，像是温热而澄澈的清泉水，汩汩涌出，把心尖尖里沟沟壑壑的地方全部填满。
汤煦忽然懂得了，明白了，想开了，他不再纠结为什么他会喜欢陆柏清了，陆柏清这么好的人，有人不喜欢他才是奇怪。
汤煦喜欢他的冷静，喜欢他的自持，更喜欢他一旦把你当朋友，就会永远把你当朋友的这种默不作声的长情。
汤煦：【陆柏清，对不起】
陆柏清：【嗯？】
汤煦：【我知道我这段时间冷着你，是我不对，以后不会了】
第二天一早，汤煦难得没有赖床，但他并没有着急去学校，而是去了陆柏清打工的那个早餐店。
昨天晚上，汤煦跟陆柏清道歉之后，陆柏清只轻描淡写地回复了句“知道了”，汤煦想，他大概还在生自己的气，所以打算亲自来跟他道歉。
早餐店的人很多，陆柏清在后厨忙活，没发现汤煦的到来，汤煦也不着急，点了笼小笼包，又点了碗豆浆，安安静静地坐在旁边儿边吃边等。
快到上课的时间了，陆柏清换好衣服，掀开门帘走出后厨的时候，汤煦才迎上去，朝着他摆了摆手，喊他：“陆柏清！好久不见！”
陆柏清眼睑微掀，眼中闪过一抹惊讶：“嗯？你怎么来了？”
汤煦眨眨眼睛，很爽快地承认道：“我来跟你道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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