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黎塞纳当机立断跳窗展翅追上去,飞蚕飞的很快,它的蚕丝把言谕包裹的严严实实,像一个雪球,被它抱在前肢上。
飞蚕庞然的身体是赭石颜色的,远远看上去就像一座山在天上飞,一只蜂在后面追。
伊黎塞纳怕他把言谕憋死,但蚕丝又是透气的,如果不裹太紧就不会让猎物窒息而死。
可是这只飞蚕怎么能把言谕当成猎物!
伊黎塞纳眸中闪现一丝冰冷的杀意,他做好准备从飞蚕手里救回言谕,然而飞蚕飞的像火烧屁股一样,很快飞到巢穴所在地。
那是一个山洞,洞口有狭窄的入口,周围被膨胀的泡沫样红褐色分泌物堵住,很好保持了山洞的气温。
飞蚕抱着言谕球钻了进去,伊黎塞纳薄唇紧抿,也跟着钻进去,抬起眼睛那一瞬间,他怔住了。
整个山洞变成了蚕丝的天堂,铺天盖地的白色,应该是临时吐的丝的,飞蚕们栖息在石壁上,眼珠像灯泡,它们本该在白天入睡,但是今天很反常,似乎一直在等待着什么。
大飞蚕落地,快速但是小心翼翼地拨开蚕丝球,把又小又软的言谕抱出来,它的动作近乎于张皇失措,抱着那么小一个幼崽,它不知道该放在哪。
它好不容易抢回来的王!
别的飞蚕见状,用四条前肢接过它怀里的言谕,稳稳地抱着他,转过身飞起来,把他放在山壁上精心编制过的蚕丝摇篮床里。
雪白的摇篮床,用蚕丝吊起来,坚固而柔韧,完全不会担心坍塌。
言谕浑然不觉自己在哪,他鼻翼煽动,有点难受,安静躺在厚密的蚕丝里,他只是觉得很柔软,很清凉,乱糟糟的梦境从他脑海里慢慢消失,真正的困意来袭。
飞蚕们安顿好小言谕,快速分工,每只蚕都辛勤劳作着吐丝,将山洞里嶙峋尖锐的角落包裹上。
一只雌性飞蚕看起来成熟一些,它低下触角,温柔地碰了碰言谕发烫的额头。随后它触角一缩,愣了愣,漆黑的虫眼里竟然流露出一丝心碎,眼角亮晶晶的,口器也颤抖起来。
王病了,病的很厉害。
看见它的模样,旁边数十只蚕也围过来,它们的触角同样感受到灼热的温度,吓到一样,纷纷后退,转身不约而同远远飞出洞穴。
外面是一片繁茂的植被林,是飞蚕赖以生存的家园,生长着无数未被虫族记载的草本植物。没一会儿,它们成群结队飞回来,每只蚕的前肢都抱着一团枯草,它们开始用身体在枯草上滚来滚去,很快就有绯红色的汁液流淌出来。
原来枯草里暗藏着药果,果汁和叶子汁混在一起,颜色是不太好看,但是它如获至宝,用一角打磨圆润的容器乘装了果汁,捧着容器,叫上另一只飞蚕,飞上崖壁,小一点的飞蚕轻轻捧起言谕的脑袋,大飞蚕则缓慢的把汁液喂进他的嘴唇里。
王的嘴唇很干燥,被汁液濡湿之后,就变成了果子一样的红色,软软的感觉。
好在王喝进去了,他被苦的脸皱了皱,然后昏昏沉沉地倒下去。
飞蚕慢腾腾地伸出小前肢,像抚摸幼崽的动作那样,轻柔的梳理王的头发。
王没有醒来,但他喝完了一整晚酸苦的药汁,眉眼舒展了一点,忍不住蜷缩着,翻过身到另一边睡。
大飞蚕示意其他蚕都安静,它的后肢则轻轻拍言谕的身体,像哄小幼崽那样。
有几只飞蚕在摇篮底部靠近,它们扇动翅膀,用轻轻的力气,让小小的摇篮慢慢悠悠地晃起来。
它们在哄睡可爱的王,虫族小小的虫母。
言谕的意识不是很清晰,但是在睡梦里,他感觉到自己的温度没有那么烫了,不知过了多久,他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一双漆黑的眼睛自上而下注视着他,他们目光对上那一刻,黑眼睛里突然噼里啪啦落下两颗眼泪,砸在言谕脸旁,言谕揉了揉眼睛,它伸出前肢把言谕抱起来,那前肢在颤抖着,它用毛茸茸的侧耳去磨蹭言谕的头发。
言谕完全不清楚什么情况,但这只飞蚕看起来太伤心了,言谕抱了抱它,小声说:“别哭了,你看,我没事的。”
他的声音很沙哑,带着鼻音,显得闷闷的,又软的像蚕丝。
飞蚕好似听得懂,不止是它,一阵阵细微的震颤声在山洞里回荡,像是担心,又像是开心。
言谕眨眨眼睛,紧接着他看见了一个山洞的飞蚕,数量庞大。
言谕被圈在飞蚕的怀里,迷茫的看着这一切。
洞口处,伊黎塞纳安静守候在角落里,坐在原地等。
他没有打扰飞蚕的行为,他知道它们在治疗言谕,而且看起来非常有效果,那种药汁让言谕脸上的潮红褪去,脸蛋泛着一点生动的粉色,脆弱的眼睛里也慢慢亮起来。
伊黎塞纳放心了,它们并不是想伤害言谕,是他误会了这群飞蚕。
可他也想去照顾言谕,想问问他渴不渴,饿不饿,还难不难受了。
但是飞蚕守卫们把他围起来,它们不会说话,但是伊黎塞纳却明白了它们的意思。
——请把王交给我们照顾。
伊黎塞纳望着它们,想了想。
好吧,他没有咄咄逼虫,而是从容不迫的,很大气地和它们达成了共识。
就是一点不甘心,明明是飞蚕们抢了他的小黏糕。
飞蚕们看见王清醒了,又来摸他的额头,果然热意减退了,但王的身体还是很虚弱,眼眶湿漉漉的,睫毛都湿了。
对于飞蚕长达数十米的身体来说,王太小了,简直一捻就碎了,那双和它们如出一辙乌黑但是更漂亮的眼睛望着它们时,飞蚕们感受到一种更为眷恋的情感。
它们很少产生情感,毕竟它们的进化过程很缓慢。
高等级虫族拥有情感,但是自然界的代价从来都存在,获得情感的同时,就会丢失一部分的动物性,它们接受那种更迭,也舍得为进化做牺牲,对它们来说,心脏的构造是坚不可摧的钢铁,它们只想在日益变迁的时代活下去。
但是王,他只要安然无恙地坐在那,就足够让它们迟钝的心脏软成一滩水。
它们愿意为了王,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
王并不怎么说话,看起来很安静,乖乖的坐在摇篮床里,他的皮肤还有些苍白,因为晕晕的,坐的不是很稳,只好用手抓着摇篮床的边缘,好奇的向下张望。
飞蚕们觉得王一定是饿了,也许他没饿,但他也应该饿了。
怎么着也得一天吃六顿吧?
说干就干,它们从阴凉的地窖里挖出蚕蛹,那是没有孵化价值的蛹,没有经过受.精,很稀少,拿来饮用是最好的营养食物。
但这东西又不太好看,怎么才能让王吃进去呢?
飞蚕们想了个办法,派出一只小飞蚕,从后面捂住王的眼睛,然后它们用削木头雕刻的勺子喂王吃蛹。
飞蚕的食用蛹同样是虫族不可多得的精品食物,味道是甜的,而且很香,没有腥味,稍加一热就变成了宴席上昂贵的食材。
飞蚕们选了一只大蛹,成色非常好,用前肢钻开了一个洞,它们先尝了一点,味道很鲜美,像野外的纯天然果冻一样,是剔透的乳白色,可以给王吃。
王在摇篮床里眨了眨眼睛,然后就被捂住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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