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黎塞纳认出那张脸,是原初虫母法拉米的面容。
祂已经逝世接近二十年了。
就在这座花园宫殿建筑的最高山顶教堂里,墙壁上描绘的油画是祂,彩绘玻璃是祂,是祂成年的样貌,受着阳光多洗礼永不腐烂。
而不久之后就会在祂身边添加上言谕·阿迦罗的少年塑像。
这白色的精神力是更高维度的幻想,还是法拉米虫神降临的神迹?
伊黎塞纳无法确定,这道幻象好似是祂遗留下来的精神力构成,曾经有战场上存活的冕下部下在记实录里写过,法拉米冕下曾用纯白的精神力链接军队,异族对白色回忆闻风丧胆,虫族因此矗立在星际战场的金字塔尖。
如果祂一直化作磁场围绕着言谕周围,那么用量子空间来理解的话,祂的灵魂也有可能化成了一段数据,留在阿洛缇娜花园里面,不死不灭,祂在,也无处不在,一直等待与言谕的精神力接轨。
也许只有某种特定的磁阀产生反应才能将这些粒子组合成幻象,让祂暂时回到世间,通过磁场的链接方式。
远方山顶雪白的圆形古典柱子下,是白色最开始的来源,祂的蚁翅展开九支,身体来到王庭里,虫肢步过开满睡莲的水池,触须一点一点入侵到小言谕的额心。
神明短暂的来到他身旁,降下福祉,祂温柔而怜悯地低下头,眼睛里似乎看不见伊黎塞纳,只能看见拥有祂血脉的小虫母。
祂修长的手怜爱的摸了摸小言谕的头发。
金色的力量如蛇一般游走,行走过言谕的每一根血管,每一根细微的纤维,祂用自己的一部分填入稚嫩的躯体之中,将它们缓缓修复成该有的样子。
那是一种极其温柔恋爱的触碰,让虫遍体生温。
可是小虫母冕下像是完全察觉不到这些。
他的手指轻轻攥着柔软的被褥,深陷黑暗的梦境无法让他清醒,模糊不清的视野里,他看见了法拉米的面孔,平静的感觉浮上心头,就像看见世界另一个维度的生灵,降临到他身边。
“沉睡吧,”祂的声音低沉沙哑得不像话,“让我把所有能给的……都给你,当你醒来……我们会再次重逢的。”
小言谕在睡梦中平静地呼吸着,他没有拒绝,尽管他可以做到将白色驱赶。
但他温顺地接受这一切。
身躯在过于温和的情绪中生理性地颤抖,伊黎塞纳听得出他的声音是强作冷静,意识到少年言谕的意识要彻底回来了。
属于他的神明再次光临,伊黎塞纳低下头,倾身向前,抵握着他的手,手指拂过他跳动着的、脆弱的侧颈动脉,恍若着迷一般感受他的心跳。
他看着言谕的手臂,肢体,渐渐长出来,他感受那些象征他在生长着的一切变化,如同观赏精美的艺术品,连少年面容的雕琢都赏心悦目。
祂的白色精神力触手抚摸着言谕的面庞。
消散的神明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寂静中环视四方的虚无,一个绝对安全的空间,让小幼崽安然长大。
言谕就在这片虚无中生长出血肉,羽翼逐渐丰满,身体在柔软雪白的被褥里深深陷进去,他的脸颊也轻轻落在软枕里。
风停下了。
伊黎塞纳望着一切归于平静。
言谕没有被惊醒,他很少有这样安睡的时刻,但每一次睡着都是安静的。
伊黎塞纳拨开他的黑发,露出那张几天未见的熟悉的脸。
夜风让这一片皮肤变得温软可亲,他低着头,用嘴唇去亲吻虫族的王,唇下的面颊有种淡淡的香气。
伊黎塞纳在偷亲他。
言谕似乎感受到了脸颊的痒,他缓缓睁开一半的瞳孔,倒映出伊黎塞纳的脸庞。
温柔的神明静静地望着他。
被发现的伊黎塞纳仍然表现出了常规的脸红,但是他没有离开,这对他来讲已经是天大的勇气,蓝色深沉的眼神在言谕瞳孔里打转,满眼是说不出口的真切的思念。
“言言。”伊黎塞纳叫他的名字。
言谕看见他的口型,知道他在叫自己的名字。
但是他有些疲倦,从床头柜里摸索出成年版助听器,戴上了,抬起双手捂着脸,轻轻叹了口气。
“……伊黎,我不在的时候,有没有发生不好的事?”
他恢复的嗓音由幼崽虚弱的气音变成少年的清朗声音,眼眸半睁着,柔软的黑发散乱在脸颊上,像一株月夜里盛开的白玫瑰,美丽带着刺,温柔而不柔弱。
伊黎塞纳望着他,突然就在想,言谕小时候不会说话,那他是经历了什么,才变得说话自如?
而且他第一句话问的是虫族的内政,而不是别的有关于情感的东西,似乎他自己的一切都不重要,他把责任背在肩上,所以责任才最重要。
“有发生,但不是很严重,我把重要的邮件都分类出来了,直接看就好。”
伊黎塞纳伸手攥住他的手腕,很细瘦,他一只手就能握住他两只手腕,清瘦的骨骼在他掌心里辗转升温,皮肉细微的疼让言谕被迫睁开眼,但是他的目光依然是温和的。
言谕往回收了下手,但是手腕被伊黎塞纳攥得很紧,握在胸前,他挣脱不出,看得出伊黎塞纳的眼神由清蓝变得深蓝。
言谕也就不再挣扎了,轻轻笑着,打量他,轻声问,“怎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是不认得我了?”
伊黎塞纳望着他的面容,不知道怎么说,言谕比起一周前还要漂亮,是那种很温润儒雅的漂亮,很有书卷气,眉毛清秀好看,嘴唇柔软好看,耳垂白皙好看。
他哪里都好看,哪里都让他想要亲近,想要占有。
伊黎塞纳沮丧地发现自己的喜欢好像快收不住了,一切理智在碰到他那一刻喟然瓦解冰消,伊黎塞纳想把自己都给他,尽管那根本不可能,除非言谕把他吃了。
伊黎塞纳垂下眼眸,压抑着自己的心跳,在他温柔的注视里摇了摇头,“……只是太突然了,像一场梦一样,晚饭前我还在抱着你,但是神迹短暂降临了,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法拉米冕下刚才来过?”
言谕一笑,扑簌簌的睫毛纤长,那双桃花眼清冷带笑,煞是好看,“我不记得了,是平行时空?还是量子力学?我见识短浅,不太明白。”
伊黎塞纳看着他轻松的语气,很知道言谕自谦的习惯,他说,“或者说是神谕,我宁可相信是神来过,祂把你带回来,让我能第一个就看见你。”
伊黎塞纳低下头,握着言谕的手,轻轻亲吻他的手背,是很轻的力气。
言谕怔住了,这一愣就错失了抽走手的机会。
伊黎塞纳的嘴唇在他皮肤上停留,唇下的手背青色血管脆弱纤薄,一割就会破裂,那双手擅长执笔,操控机甲,编织精神力,唯独不会伤害虫。
偏偏这手的王主是那么外柔内刚的性格,就像细血管包裹着的硬骨骼,吻上去的感觉让伊黎塞纳意乱.情迷,贪恋这一刻的亲昵。
他抓着王的左手腕,把他拉近自己一点,言谕温温吞吞的被他拽过去,因为对他足够熟悉,所以没有往后躲,而且他的肌肉力量比起伊黎塞纳来说确实不够。
他们之间的体质差距就像天堑,雄虫习惯上战场,喜欢血腥、暴戾的近身肉搏,哪怕是伊黎塞纳也在战场上厮杀不觉得疲惫,至于言谕,病弱的虫母坐在轮椅上也会想要歇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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