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人在未来 (上)(26)

　　乔治亚很少这么直呼褚容的名字，或者说，他很少直接呼唤褚容。他每次都是默默的等待对方开启话题，然后迅速接上，或者干脆蹭到对方面前，直接说正题。
　　直到此刻，褚容才意识到自己小看了身边这只秃毛鸡的胆量和野心。他喊庄雨为庄雨姐，喊谭升唯为谭大哥，喊林振为林老师，任老是任爷爷，凡向南也含糊喊过一次凡大哥，而对自己，从来都是直呼姓名，虽然很少开口喊。
　　呼唤姓名代表着平等对话，对方从来不认为他在自己面前是应该被一直照顾着的，他的一些小心思其实在很多相处的细节中已经表露无遗。
　　两人沉默对视，互不相让。一个从安全方面为对方考虑，一个想早点适应情况，尽早独立，不想拖对方后腿。
　　最后还是乔治亚先开了口，他动了动被握得越来越紧的手，说道：“只要呆在你身边，该碰到的情况我迟早会碰到，那为什么不趁着现在中级学院的环境相对单纯一些，我实力很弱不吸引人注意，不会被特别针对的时候，先一步进去适应？”
　　褚容眼神一动，慢慢松开了他的手。
　　乔治亚却再次拉住了他，继续分析说服：“在学校里，就算有人来找我麻烦，也不会闹出人命，大不了吃点亏。而等我以后变强了，用另一种强势的面貌出现在你身边时，要面对的就不再是学生间的小打小闹，而是成人间的大风大浪了。你也说了，长辈是不会插手小辈的事情的，现在我去适应环境，面对的顶多是学生之间的刁难。而等以后我以成人的身份出现在你身边，面对的就是你那些敌人直面的算计了，那时候我什么都不懂，也许一个不小心，就会丢了——”
　　“你敢乱说话试试。”褚大爷冷飕飕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乔治亚闭嘴，难得的长篇大论被打断，心里积攒的勇气也散了一些，见他表情可怕，迟疑了一下补充道：“反正就是这个意思，我想去学，你会同意的，对吗？”
　　褚容沉默地看了他好一会，只看得他变得不自在，耳朵也开始不安乱动之后，才再次开口，确认问道：“你真的想去？”
　　以为他要松口，乔治亚提着的心一松，用力点头：“想，我要去！”
　　“好，我同意你去。”褚容果然松口，然而不等他脸上露出个笑容，就冷酷补充道：“这次我不会让向南去帮你安排入学，中级学院上不上得了，全得靠你自己，你有实力考进去，你就去，没有实力，你就乖乖听我的安排，去你现在实力能去的地方。”说完抬手捏捏他的耳朵，起身走了。
　　乔治亚目送他离开，懵了一下，拿出通讯器拨了褚言的通讯。
　　周末，接到召唤的褚言从学校赶回来，和乔治亚相约在商场，想办法。
　　“理论来说，只要初级学院毕业了，所有的中级学院你都可以报。”褚言皱着眉毛跟他分析，手指扒拉着杯子里的吸管，苦恼道：“但是联邦军校的附属院校却不同，它不仅要看你在初级学院的成绩，还要看你个人的资质和是否有过人的长处，招生卡得很严格，而且现在中级学院已经开学两个月了，你现在申请就是插班入学，可比招生入学难多了。”
　　乔治亚听得皱眉，没想到入学居然这么难，还有正常招生和插班的区别。
　　“而且你建议书上写的推荐方向是医药类和艺术类，咱们学校倒也有医药方向的科目系统，但却只收精神力C级及以上的学生，而你……”褚言放下手，趴在了桌子上，叹道：“二哥怎么能这么对你，太无情了……”以褚家的路子，塞个学生进中级院校也就是一句话的事，那个什么谭队长的妹妹不也是这么上的吗，怎么到乔这里就这么大公无私了。
　　“不怪你哥，如果我连入学这一关都没法自己搞定，那我还有什么资格去谈独立。”乔治亚倒能理解褚容的想法，他现在只是有些沮丧自己的没用。
　　如果魔力能模拟成精神力就好了……但也只是如果，他之前有试过，不行，而且……
　　“其实我想学的是机甲制造。”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褚言，抓了抓脸：“我没想过去学医药类，艺术类的也不考虑。”
　　褚言闻言抬眼直愣愣看他一会，突然怪叫一声坐起身，莫名亢奋起来：“天呐，乔你有志气！不愧是我二哥看上——咳咳，不是，其实机甲制造挺好的，我哥是机甲战士，你学机甲制造正好天生一——不不不，我的意思是，加油加油，我支持你学机甲制造！”
　　以为会被劝阻的乔治亚没想到会获得他无条件的鼓励和支持，眼睛亮了，脸上也泛出了一些红晕，期待地看向他，问道：“我听说你那所学校的机甲制造课程是直接对接军校的，教课的老师都是军部的顶尖人才，真的吗？”
　　“那当然是真的！咱们学校的老师可是个顶个的厉害，有时候什么上将中将之类的老家伙也会为了攒点名声招揽人才亲自跑来授课，虽然他们用心不纯人品堪忧，但实力都是有的，和他们练练能学到很多东西。”褚言说到这个更加兴奋，刚准备如数家珍，就想起来一件十分煞风景的事。
　　“但机甲制造类的学科，招收学生的条件也是C级精神力及以上。”
　　乔治亚眼里亮起的光又熄了，但他没有气馁，低头思索了一会，问道：“我听说中级学院的课程还没有像高级学院那样完全按照未来的就业方向详细拆分，比如机甲驾驶系也会有机甲制造的课程，那在所有包含机甲制造课程的学习方向里，有没有哪个方向的招生是对精神力要求得不那么高的？”
　　直线不行，那只能委婉着来了，总之，先入学要紧。
　　褚容被他这么一提醒，思路瞬间通了，抬手拍了拍额头，开心道：“我怎么没想到这点，有有有，当然有，咱们学校所设的科目大多都是对接军部各部门的，但军部也不是所有部门都对精神力有很高的要求，你等等，我看看啊。”
　　他说完打开通讯器上的的学校客户端，对着各方向的课程表翻了起来。
　　一刻钟后，桌上多了一个电子本，上面列着几个专业。
　　“指挥类、后勤类、武器研发类、信息系统研发类、机械设计研发类……大概就这——不对，指挥类有机甲驾驶课，要求也高，你上不了……这个，后勤类，你觉得怎么样，其他研发类方向太考验知识储备了，能进去的都是些从小就按照这个路子培养的小天才，你才到联邦没几个月，这些对你的难度太大，就后勤类吧，申请起来容易。”褚言在后勤类上画了个圈，期待地看向乔治亚，为自己能帮到未来二——咳咳，为自己能帮到自家人而兴奋。
　　乔治亚却没有表态，视线转来转去，最后落在了机械设计研发类上面，点了点，问道：“这个方向的科目，对精神力有要求吗？”
　　褚言一愣，又翻了翻入学条件，回道：“有的，但不是很高，D级就够了，如果有作品当敲门砖，F级也是可以的，这个科目靠的是智商，不是身体天赋，但基本上，精神力越高的人智商越高，虽然我觉得这话纯属放屁，项坤就是S级精神力，但他却蠢得像一头猪。”
　　要求不高就好，智商这东西，乔治亚觉得自己还是有的，而作品，他想起上次去任老实验室时任老跟他提过的事情，心中渐渐有了想法，拍板说道：“我要报这个，作品我会尽快拿出来。”
　　“啊？你、你还有作品？”褚言惊了，觉得二哥是不是漏了什么很重要的信息没有告诉过他，愣愣道：“可你不是土著吗，居然会有作品？哪来的？”
　　哪来的，当然是玩偶里来的。
　　任老听完乔治亚的话，扭头上下扫他一眼，突然笑了，点了点头说道：“能想出这种法子，你倒还不笨，我说过，你的转接构造即使被我运用到机甲上，那也还是你的，我和褚家用你的东西是要给你钱的，现在你想用自己的东西为自己争取学习的机会，十分理所应当，不需要来问我的意见，直接去申请就行。”
　　“我只是担心我直接拿出去，会对您这边的研究造成不便。”乔治亚解释，然后不好意思地说道：“而且如果不是您，以我目前对机甲制造浅薄的了解，根本没法把手里的东西运用到机甲上。”
　　“所以去了学校后你更要好好学，争取早日让自己的知识和现在的联邦接轨。”任老放下零件，擦了擦手走到他身边，从空间钮里拿出一份专利证明递给他，说道：“给，用这个去申请学校，以后有其他势力看中了这个，想找你买，你也可以衡量着卖掉，不必顾虑我和褚家。”
　　居然连证明都帮他办好了，乔治亚有些感动，接过证明说道：“我不会卖的，专利的意义我知道，这个东西我会独家免费提供给您，这里面也有您的功劳。”
　　“你这孩子……”任老脸上的笑容加深，忍不住抬手拍了下他的肩膀，没再推辞，只说道：“好好学，有不懂的就来问我。”人老了，就喜欢这样性格乖顺懂事的孩子，他这免费徒弟收得好。
　　乔治亚也笑，用力点头：“好。”
　　拿到专利后，乔治亚通过联邦正规的学校申请程序，向联邦军校附属中级学院递交了机械设计研发方向的入学申请，并附上了专利的复印件、一个自制的缩小版转接零件，和此转接结构运用到机甲武器槽上后对武器融合提升度的详细数据。
　　与军部挂钩的学校审核学生信息的程序十分磨叽和严格，不仅要核对学生的成绩，还得审核学生的背景，有瑕疵的全得刷下去。
　　在等待申请出结果的期间，乔治亚拿到了任老划给他的专利购买款，办理了正式的联邦居民身份，还拿到了终身绑定的正式身份卡和通讯器。
　　褚容说让乔治亚凭实力去考学校，就彻底放任他自己去办理这些事情，没有从中阻挠，也没有偷偷帮助，全当不知道这回事，只最近这段时间霸道不讲道理的时候又变多了。
　　如此又是安稳的半个月过去，就在申请结果差不多该出来的时候，褚容特地空出时间，带着乔治亚又去剪了次头发，还给他买了一大堆帽子。
　　“去学校时记得把这些都带上，空间钮也要带一个，遮掩一下储物环。”褚容搓了下他再次变短的刘海，嘱咐道：“别闯祸，但也别怕事，有人找你茬，你就打回去，你打不过，找小言帮你打。”
　　乔治亚乖巧点头，打量一下他的神情，试探问道：“你跟我说这些，是不是得到什么信息了？”
　　褚容搓他刘海的手顿了顿，皱眉敲他一记，说道：“就你聪明。”
　　乔治亚捂住额头，朝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见他这样，褚容也不再卖关子，直接说道：“我确实得到了一点消息，但却不是关于你是否被录取的，而是你档案方面的。”
　　档案之类的事情乔治亚还真不知道，于是疑惑地看着他。
　　“你是褚家军队解救的黑矿奴隶，由我褚家安置，档案自然是存放在褚家的。军校要录取你，就必须拿到你详细的资料，为了获得读取你档案的权限，他们过来征求了你的监管者，也就是我的意见。”褚容解释，见他依然疑惑，补充了一句：“你灭族的原因是黑洞，但黑洞已经十年没有出现过了，所以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我把你的档案设了加密，学校如果来问你，你也要这么答，外人问你，你就一笔带过，明白？”
　　“明白。”乔治亚心情有些复杂，当初的误导居然真的成功了，这个原因刚好和他的来历相反，可以说是把他严严实实地保护住了。
　　他看向明显比以前耐心多了的褚容，真诚说道：“谢谢。”
　　“别乱道谢。”褚容并不领情，有些烦躁地揉了揉他的头发，说道：“这样容易被人认为好欺负。”
　　柔顺的头发被揉成了一堆乱毛，乔治亚却一点都不在意，朝他“好欺负”地笑了笑。
　　蠢！
　　褚容黑着脸又揉了他一把。
　　两天后，学校负责人用通讯器联系了乔治亚，问了他一些问题。当天下午，乔治亚的录取通知发了过来，机械设计研究方向，特招入学，下周课程开始前到学校报道。
　　通知发过来的瞬间，褚容的通讯器上也收到了乔治亚学习档案更改的信息，他用监管人权限打开乔治亚的档案，看着上面最新添加的“已录取”三个字，烦躁地敲了敲桌子。
　　下周课程开始前报道，也就是说最迟这周日就要去学校，乔治亚还有三天的时间准备入学。
　　褚容的坏脾气在接到通知后集中爆发了，整天黑着脸把乔治亚拎来拎去，不许他做饭，不许他做家务，整天让他吃东西，还找庄雨要来了一些体力类的药剂盯着他喝了下去。
　　乔治亚知道他是不开心了，于是什么都顺着他，待顺毛摸得他脾气消一点了，才试着提道：“我入校后需要赶课程进度，最开始一两个月可能会很少回来，你随身带的翠玉我得再给你画一块。”
　　正盯着A1更改菜单的褚容闻言侧头看向他，眼神幽幽的，直接拒绝：“不必，你现在要注意休息。”
　　“我要画。”乔治亚坚持。中级魔法阵需要的魔力更多，那块高级翠玉估计撑不到两个月里面的力量就会用完，他必须把新的画出来，治疗这种事，不能断。
　　他知道庄雨和她的师父在得知褚容的好转是与翠玉和魔法阵有关之后，一直在研究这个，但却进展得不太顺利，这一点从庄雨日渐频繁的抱怨中就能猜出来。可即使如此，褚容也从没提过让他去帮忙的话，只让他做自己想做的。
　　对方不逼他，他却没法心安理得的当甩手掌柜，其实他也有在偷偷研究魔法阵与精神力的相容性，只可惜收效甚微。
　　两人又开始眼神较量，褚容的坏脾气压不住了。
　　“总之不行，老老实实收拾行李。”
　　乔治亚绷紧小脸，扭头不看他，故意赌气说道：“那我偷偷画，或者去学校画，画完让小言给你带回来。”
　　褚容脸唰一下黑了，说道：“你敢这样试试！”
　　乔治亚用后脑勺给他回答，沉默抵抗。
　　又是一轮新的心理战，最后褚容先忍不住起身走到乔治亚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捏他耳朵：“乔治亚，你最近太不听话了。”
　　“是你惯的。”乔治亚闷声回答。
　　褚大爷居然无言以对。
　　“行，你画。”褚容收回手，眼神冷飕飕的：“但我要在一边看着，一旦出问题，立刻停下。”
　　乔治亚二话不说从储物环里掏出一块已经打磨好的高级翠玉，往下一滑趴到茶几上，拿出了魔法笔。
　　褚容：“……”这死孩子居然早有准备！
　　精神力感应不到魔力，也看不到魔法阵在刻画时发出的柔光，所以在褚容看来，乔治亚画魔法阵的画面就像是一个孩子拿着一支没沾颜料的笔在石头上瞎划拉，可等他划拉完翠玉的一面，上面突然显现出一个复杂的阵法图案时，他的眼神变得认真起来。
　　中间乔治亚魔力耗尽了两次，直接当着他的面吸收了两块土系魔法石里的力量。他看着深褐色的石头在对方白嫩漂亮的手里颜色慢慢变淡，质地逐渐变干，直到彻底变成一块普通灰石头的画面，眼神越发深了。
　　几个小时后，最后一个魔法阵成型，新的翠玉终于画好了。
　　“给你。”乔治亚把魔法笔收起来，开心地把翠玉递给他。
　　褚容收回盯着他手的视线，打量了一下他微带疲惫的脸，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先递过去一块顶级墨玉让他吸收，然后接过翠玉，轻轻摩挲。
　　乔治亚察觉到他身上气息的软化，又觉得此刻气氛正好，连忙说道：“其实我还研究了一种修复你精神力的方法，那就是做魔法药剂，这段时间我自学了基础的药剂制作，还买了配套工具，想试试。”
　　“魔法药剂？”褚容从一种莫名柔软的情绪里回神，立刻皱眉说道：“不许做，你看看你脸都白成什么样子了，吸收完墨玉就去休息。”
　　乔治亚立刻十分套路地扭过了脸，说道：“那我去学校偷偷制作。”
　　“……”
　　这只越来越狡猾的秃毛鸡！
　　褚大爷又发了一通脾气，拎着他狠狠教训了一通，最后却不得不妥协，同意他在休息一晚后试着制作魔法药剂，但一样要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做，还特地把庄雨喊了过来，以免乔治亚在制作药剂时伤到自己。
　　第二天，一切准备就绪，乔治亚拿出买来后就没用过的制药工具摆好，搬了一盆十分粗壮茂盛的植物出来。
　　庄雨伸手摸了摸那株陌生植物，问道：“这是什么，我居然没见过。”
　　“是石草。”乔治亚回答，看一眼旁边黑着脸的褚容，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我偷偷从矿星上挖回来养着的，大概是吃得比较好的缘故，它稍微长得有点壮。”
　　只几个月的时间，当初瘦小又柔弱的石草就成了储物环一霸，天天和球球在储物环里打架，体内蕴含的木系魔法元素比以前浓了几倍，惹得球球十分嫉妒。
　　“这居然是石草？就那个石头缝里长的草？”庄雨惊讶，越发仔细地观察这株肥得过分的石草，像在看什么奇迹，叹道：“这草我也养过，但一直养不活，我还以为它是那种离开原生环境就会立刻枯萎的植物。”
　　“其实它挺好养的。”乔治亚脸红了红，小声解释道：“它吃我的魔——吃我的特殊精神力。”还胃口特别好。
　　“难怪。”庄雨闻言淡定了，笑着看他一眼，说道：“治愈系的精神力确实对植物也有益处，这算是你的一个优势，你准备用它做药剂？”
　　乔治亚点头：“它散发出的气息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