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误钟生(18)

　　闻信哲走在陆钟鸣身边，详细介绍了每家专柜现在的销售额，经过Bow&Tie这家领带专柜，陆钟鸣看见了陆念恩，嘴角微微上扬，正想上去打了个招呼，下一秒却看见他拿着一条领带朝站在镜前的年轻男人走去。
　　陆念恩面带羞涩的笑容，灵活的手指轻松打出一个漂亮的领结，宋声临照了照镜子：“我觉得不错，你爸应该会喜欢。”
　　“真的吗？”陆念恩眼睛微微发亮。
　　宋声临发现，只有提起陆钟鸣的时候，陆念恩才会露出不一样的神情，并不像是儿子对父亲单纯的崇拜，倒更像是恋人见的缱绻旖旎。
　　想到这里，宋声临甩了甩头，把这种可怕的思想甩出脑袋。肯定是他多想了，陆念恩和陆钟可是货真价实的父子。


第二十七章
　　陆念恩和宋声临有说有笑从店里出来，丝毫没有注意站在不远处的陆钟鸣。
　　走在前方的闻信哲发现陆钟鸣半天没有回应，转过身只见他脸色阴沉，似乎在极力隐忍情绪。
　　“陆总，你没事吧？是我哪里说得不够仔细吗？”
　　陆钟鸣勉强扯出一抹笑容：“闻董继续。”
　　陆念恩踩上电梯时，不小心被拌了一脚，眼见就要摔下去，宋声临眼疾手快搂住他的腰，猜避免了一场灾祸。从陆钟鸣的角度看过去，陆念恩和宋声临的动作暧昧至极，怎么看都像是热恋中的小情侣。
　　一股熊熊燃烧的怒火在陆钟鸣胸腔乱窜，看着不远处两人亲密无间的模样，想来陆念恩在床笫间说的那些讨人欢喜的情话，也不过是拿来蒙骗他罢了。
　　陆钟鸣自认阅人无数，极少有看走眼的时候，想不到时至今日竟被一个孩子的话欺骗。到底是陆念恩演技太好，还是他太掉以轻心了？
　　闻信哲发现陆钟鸣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一时间他有些担心刚谈成的合作案就这么莫名其妙没了。正当闻信哲思索该怎么接话时，陆钟鸣冷不丁开口：“闻董，我们下去看看吧。”
　　“好啊，我给陆总带路。”闻信哲做了请的手势。
　　下楼之后，陆钟鸣看见陆念恩和宋声临并肩走进了一家港式茶餐厅，便提出和闻信哲一起吃个饭。
　　闻信哲以为陆钟鸣是要详谈合作案的事，弯起眉眼，嘴角扬起掩不住的笑意：“陆总是饿了吗？我带您去附近的法国餐厅用餐吧，我是那里的老客户，他们家的鹅肝可是一绝，你一定要尝尝。”
　　“不用了，我觉得前面那家港式茶餐厅就不错。”
　　陆钟鸣似乎对那家餐厅十分中意，闻信哲也没有拒绝的道理，他吩咐同行的助理先进去让餐厅安排比较安静的座位。
　　闻信哲和陆钟鸣进餐厅的时候，宋声临和陆念恩正低头点菜，恰好忽视了两个绝对醒目的男人。
　　宋声临笑着说道：“你尽管点，今天我请客，麻烦你陪我逛了那么久。”
　　“我就点这个叉烧面吧。”陆念恩合上菜单，问道，“宋学长，你吃什么？”
　　“你就吃这么点？”宋声临开玩笑道，“你不会是替我省钱吧。”
　　陆念恩虽然生在富贵家，但没有养成半点铺张浪费的习惯。
　　“我胃口本来就小，点太多会浪费。”
　　陆钟鸣和闻信哲坐在他们斜后角的位置，恰好避开了正面冲突。坐在对面的闻信哲喋喋不休的讲着合作案的规划，陆钟鸣的心思却全都放在陆念恩和宋声临身上。
　　午餐结束，宋声临将陆念恩送回家。陆念恩前脚刚进门，陆钟鸣后脚也回来了。
　　陆念恩还以为是巧合：“爸爸，好巧啊，我也刚回来。”
　　“是吗？确实挺巧的。”陆钟鸣面色阴沉，语气不善。
　　陆念恩心思敏感，一瞬间就察觉到陆钟鸣的不对劲，战战兢兢问道：“爸爸，你怎么了？”
　　陆钟鸣坐到沙发上，摆出审讯的姿态：“你今天去哪儿了？”
　　“去百乐商场了。”陆念恩没有半点隐瞒。
　　陆钟鸣见陆念恩直白得没有半点掩饰，瞬间有种被人当头一棒的感觉，没想到陆念恩连半点悔意都没有。
　　“和谁？”
　　陆念恩觉得陆钟鸣问的越来越奇怪，但还是忍住好奇心，老实的回答：“一个同校的学长。”
　　“只是学长那么简单？”陆钟鸣漆黑的眸幽深得让人不寒而栗。
　　陆念恩脸色一白，双唇微微发抖：“爸爸，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应该是我问你，你什么意思才对。”
　　陆钟鸣在感情上向来很随性，也从不会对情人恶言相向。不是没有经历过情人移情别恋的事，每一次都是好聚好散，甚至很多时候情人的移情别恋，还会让他不由得松口气。
　　可偏偏这次碰上陆念恩的变心，让陆钟鸣觉得难以忍受。
　　“看来勾引男人确实是你的专长。你和那个学长上过几次床？是他在床上满足不了你，你才转而来勾引自己爸爸？”
　　陆钟鸣的嘴像淬了毒一般，字字句句都戳在陆念恩的心窝。陆念恩被对方空穴来风的指责说得一愣一愣，等他反应过来时，眼泪先一步掉落。
　　“把眼泪收回去，难道你除了哭，就没别的可说了吗？”陆钟鸣微微偏过头，不去看陆念恩那张挂满泪水的脸。
　　陆念恩觉得心口的位置像炸开一般，从来没有这么痛过，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活着。他对陆钟鸣的感情太过真挚，就像他对待这个世界。他总觉得，只要自己全心全意地付出，陆钟鸣终有一天会感受他的爱，尽管他们的距离那么远。
　　现实却给了陆念恩一记响亮的巴掌，他与陆钟鸣之间从来没有平等可言。他在陆钟鸣心里算不得爱人，算不得情人，甚至做儿子都只是勉勉强强，所以这个他爱得最深的男人，此时此刻才会用这般戳人心肺地话来重伤他。
　　“我有跟你说的。”
　　陆念恩抬起头的瞬间，眼泪奇迹般的止住了。他看向陆钟鸣的目光是从未有过的寒凉，曾经的炙热仿佛过眼云烟，完全没有存在过。
　　“你忘记了。”遍布全身的疼痛令陆念恩止不住的颤抖，他咬了咬牙，“每晚你都只是忙着和我做爱，根本没有心思听我说话。”
　　“我在爸爸眼里到底是什么呢？”
　　陆念恩的指控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不是爱人，不是情人，更不是儿子。”
　　这一刻，陆念恩似乎明白，他对陆钟鸣来说不过是个方便上床的工具。陆钟鸣既不需要哄他，也不需要掏钱，他就会主动张开腿。
　　“在你眼里，我连妓女都不如，所以你才觉得我会勾引别人。”
　　陆念恩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难道就因为他爱陆钟鸣，陆钟鸣就能用这般尖酸刻薄的言语来羞辱他吗？
　　陆钟鸣怔在原地，他从没想过，向来温顺乖巧的陆念恩会说出这番令人心如绞痛地话来。伤害陆念恩不是他的本意，只是在胸腔翻滚的怒气，需要一个发泄的出口。
　　心高气傲的陆钟鸣不愿被陆念恩看到挫败的一面，他用了最愚蠢的方式来保护高贵的自尊心。他一阵见血的指出在商场看到陆念恩给宋声临挑选领带的那一幕：“难道你在商场帮你那位所谓的学长买领带也是我诬陷你吗？”
　　不等陆念恩做反驳，陆钟鸣继续攻击道：“你可别告诉我，那条领带是给我挑的。”
　　陆念恩转过身，拼命从购物袋里找寻那条精心为陆钟鸣挑选的领带，结果翻了半天也没有翻到，他突然想到，可能是掉在了宋声临的车里。
　　一时间，屋内鸦雀无声。
　　陆钟鸣自以为猜透了一切，咄咄逼人道：“你看，我说错了吗？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吗？”
　　陆念恩索性破罐破摔，转过身看着陆钟鸣道：“对，那条领带就是给学长买的。他哪儿都比你好，至少他不会像你那么伤我！”
　　说完，陆念恩跑进了卧室，把自己反锁在里面。


第二十八章
　　宋声临回家后发现，陆念恩买给陆钟鸣的礼物落在车上了，他赶紧给对方发了一条微信，结果等了一晚上也没等到回复。
　　隔天，陆钟鸣经过陆念恩的房间时，脚步忍不住停了下来。他在门口默不作声地站了一会儿，好几次都想伸手敲门，最终还是被骄傲的自尊心阻止了。
　　陆念恩一夜无眠，等陆钟鸣一出门，他后脚就提着行李箱离开了。与离开陆宅的时候一样，陆念恩只有一个轻便的行李箱，他将陆钟鸣之前给他的信用卡放在了桌上，顺便留了一张字条。
　　字条上只有五个字：对不起，爸爸。
　　无处可去的陆念恩拨通了沈故南的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沈故南才磨磨蹭蹭接了起来。
　　“谁啊？大清早的，让不让人睡觉了？”
　　一周就难得一天没早课，沈故南昨天还高兴今今早可以睡个懒觉，结果好死不死有人来扰他美梦。
　　“故南，是我。”陆念恩的声音微微发抖。
　　前一秒还睡意朦胧的沈故南，在听到陆念恩异于往常的声音后立刻清醒过来，他抓了一把头发：“念恩，你怎么了？声音听起来不对劲啊。”
　　“我能不能在你家暂住几天？”陆念恩囊中羞涩，无力承担高额的酒店住房费用，而且身边能信得过的朋友也只有沈故南了。
　　沈故南也没问事情的缘由，他一边和陆念恩讲电话，一边换衣服：“你现在在哪里？我过去接你。”
　　“不用了，我坐巴士去你家就可以了。”陆念恩觉得自己已经够麻烦沈故南了，不好意思再为对方增添更多的麻烦。
　　沈故南天生就有一颗老妈子的心，急急得喊道：“你就告诉我你在哪里，我过去找你。这个时间巴士上人多，你一个人过来不安全。”他记得上次陪陆念恩坐巴士的时候，因为车上人太多，陆念恩还被陌生人给咸猪手了。
　　沈故南的暖心令陆念恩有些红了眼眶，他揉了揉眼睛，问道：“那我就在我们家公寓门口等你行吗？”
　　“行，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到。”
　　沈故南风风火火往外冲，刚到门口就被沈母一声雷霆怒吼镇住：“沈故南，你大清早又要跑去哪里疯？”
　　“什么啊，你儿子在你心里就这种形象？”沈故南穿鞋的功夫还不忘应付沈母。
　　沈母踢了一下一言不发看报纸的沈父：“你就不知道说说你儿子？”
　　“说什么？”沈父一脸迷茫，显然没听到沈母刚才的话。
　　沈故南咋咋呼呼喊道：“妈，你把我们家客房整理一下，念恩等下要过来，还得在我们家住一阵。”
　　“你这孩子，念恩要过来住，你怎么不早点说？家里那么乱，我也可以收拾一下。”陆念恩不是头一次来家里住，沈母也挺喜欢陆念恩，自然不会有反对意见。她担心沈故南路上饿着，拿了一杯豆浆和两根油条赶到门口塞进他手里，“路上吃，别一会儿饿了，又给我喊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