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五届(38)

　　福央睁开眼睛，睫毛上还沾着水，洗过的脸水润白嫩，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确实摸到了一点小凸起，他看向尹牧：“有东西可以涂吗？”
　　尹牧点头，将毛巾和水盆放好，带着福央去自己的宿舍。
　　结果他们走到走廊便听到刚刚那男生大声说着什么，那男生在楼梯另一边的那几个宿舍门口，宿舍里的男生们都涌出来看热闹似地看着他。
　　福央朝他翻了个白眼就想进去，结果尹牧突然将他拉住，尹牧凝眉朝那男生那里看，福央不明所以，两秒后，他才倏然睁大眼睛，迈开步子迅速朝那男生跑去，尹牧也立刻跟了上去。
　　那男生手里还拿着那张铺开的纸，一脸笑嘻嘻地大声朗诵：“我对我的冒失向你道歉，但我十分珍惜我们之间的友谊，我希望......”
　　那男生看福央快追过来了，立刻嘻嘻哈哈地四处跑，福央眼睛都急红了，他不知道这个男生什么时候从自己口袋里把那张纸偷走的，他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在宿舍走廊大肆朗读的，福央追过去好不容易抓住那男生，那男生却把手里的纸高高举起不让福央拿到，下一秒，尹牧走过去一把夺过那张纸，福央气得要和那男生打架，尹牧表情也十分难看，但他理智地拉住福央，将纸攥在手里：“好了，我拿回来了。”
　　尹牧安抚着福央，福央从未这么生气过，他虽然不喜欢陈辛橙，但也没想过这么不尊重女生。
　　福央气得说不出话，只是眼眶愈发的红，那男生被他瞪着心里也终于有些毛，表情讪讪的，也不笑了，那群围在走廊上的学生也陆续离开，福央狠狠咬了两下牙，控制住自己的怒火，被福央攥着回了宿舍。
　　福央低着头坐在尹牧床上，尹牧宿舍也有刚刚围观的学生，大家看福央的样子终于察觉出这件事他们做得过分，邹霄语气含着诚恳：“我们都会保密的，不好意思啊。”
　　福央手里攥着尹牧给自己抢回来的那张纸，其实上面的内容不多，陈辛橙说这一个多礼拜里她对福央的印象很好，隐晦地表达了自己喜欢福央，然后又说她本以为福央也喜欢自己，才贸然地亲了福央，接着才发现自己想多了，后来福央对自己的疏远和冷淡让自己很不好受，于是写了这段文字来和福央道歉，希望以后还能做朋友。
　　言语之间都是陈辛橙流露出来的诚恳和对福央的歉意，而看到这些文字的福央心里更加内疚了。
　　尹牧拿了个小药膏过来蹲在福央面前，福央垂着眼睛在不高兴，尹牧低声道：“抬头。”
　　福央噘着嘴抬起头，尹牧挤了一点药膏在手指上，抬起手指将药膏轻轻揉在福央的下巴上，盖好药膏的盖子后尹牧抬眼和福央对视，福央恰好也在看他，目光里揉了些不解和深思。
　　“你怎么没有生气？”
　　福央小声问，按理说自己这样尹牧肯定要生气，为了女孩子的信差点跟人家打起来，尹牧居然还好脾气地帮自己擦药膏，福央的惊讶慢慢超越对陈辛橙的歉意，好奇地盯着尹牧。
　　尹牧凝着福央，朝他抿嘴笑了一下，他站起身拉着福央的手肘，轻声道：“来。”
　　尹牧拉着福央到宿舍的阳台，他将通往阳台的门关好，在夜色里盯着福央眸中的点点星火：“我刚刚是挺生气的。”
　　在福央当着自己的面接了女生给他的纸条后，只是后来一路上自己慢慢消化自己的情绪，福央还全程偷偷摸摸地瞟着自己，小心翼翼的样子让尹牧心里的不爽渐渐融化，在楼梯上的时候福央说完那句话后尹牧就哪儿都好了，什么陈辛橙什么情书，反正福央喜欢的是自己，他那么在意自己，尹牧便一点都不愿意跟福央生气了。
　　福央眨了眨眼，眼底有些难过：“我不是故意要接她的纸条的，我觉得她是女生，班里人很多，所以……”
　　尹牧微笑着朝福央点头：“嗯，我知道的，所以不生气了，我为今天晚饭的时候跟你生气和你道歉。”
　　福央明显没那么快反应过来，他张了张嘴，啊了一声，尹牧凑近福央，亲了亲他的侧脸，叹了口气，福央不明所以，尹牧的表情苦恼：“福央小朋友最近很受欢迎，这点我倒挺吃醋的。”
　　福央顿了顿，突然扑哧笑出声：“你是吃醋没人表白还是吃醋我被人喜欢呀？”
　　尹牧捏住福央的下巴低头吻住他，等福央呼吸渐渐急促才放开，尹牧目光中透着占有欲：“吃醋不能把福央绑在身边，不让其他人碰他。”
　　福央上前一步搂住尹牧的腰，像是一下子冲进尹牧的怀里，抬头看他，眼睛弯弯地笑，语气带着对尹牧的诱哄：“好了，把福央绑在身边了。”
　　两人在阳台上说了半天的话，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熄灯，暑假补习没有上学的时间管得那么严，宿管阿姨通常都是熄灯前来清点一下人数，熄灯后便不查房了。
　　福央今天又没回自己宿舍，和尹牧在浴室里洗了半天的冷水加摸黑澡之后便睡在了尹牧宿舍。
　　夏天就盖一层薄薄的毯子，床上不像秋冬那样拥挤，空调开得凉意十足，福央枕在尹牧的手臂上，尹牧搂着他，在他耳边轻声道：“我生日快到了。”
　　福央一惊，他唰地从床上坐起来，尹牧的上铺立刻低喊：“你们俩动静小点！这么饥渴的吗？”
　　两人对视，尹牧失笑把突然坐起来的人重新拉到身边睡下，福央刚刚还有些困，现在一点睡意都没有了，他睁大眼睛问尹牧：“哪一天？”
　　尹牧搂着他回：“八月五号。”
　　那天恰好在准高三补生的探亲假里，福央往尹牧那儿蹭了蹭，目光正式又认真：“你想要什么样的礼物？”
　　尹牧其实没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他只是单纯地想告诉福央自己的生日而已，他朝福央摇了摇头：“什么礼物都可以，但是那天你要来陪我过生日。”
　　福央嗯嗯嗯地点了好半天头，他渐渐安静下来，睁着眼睛看上面的床板，脑子里全都是各种各样打算给尹牧的生日礼物。
　　隔天福央就主动去和陈辛橙说话了，陈辛橙有些受宠若惊，但依旧很开心就是了，可是福央和她重归于好没到半天，中午福央和尹牧刚走进教室，陈辛橙就哭着跑了过来，她眼眶通红，目光中带着羞愤。
　　“你把纸条都给他们看了！”
　　陈辛橙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她满脑子是被福央背叛的惊颤和被所有人知道自己主动亲了福央这件事的羞耻，传到她耳朵里的时候已经是别人说她骚，说她不知廉耻了，她顾不上班里其他人怎么看她，死死地盯着福央，又看了一眼站在福央身边的尹牧，声音尖利：“我恨死你们了！”
　　说完，陈辛橙失控地跑了出去。
　　福央怔在原地，尹牧凝眉走进教室，声音含着怒气：“谁说出去的？”
　　福央反应过来后立刻跑出去找陈辛橙了，女孩子看起来绝望无比，本来温柔乖巧的女生，第一次看着如此极端。


第四十七章 福央人呢？
　　福央追得慢了些，不知道陈辛橙跑去了哪，他看到路上有同班同学便问有没有看到她，连连问了三四个人才问到一个说往教师办公室那层楼去了，福央心中一紧，没由来地心慌。
　　教师办公室和高三教学楼连着一个走廊，教师办公室那排第一个就是新高三年级主任的办公室。
　　年级主任的办公室门敞着，福央提心吊胆地走过去，刚走到门口便听到里面有女生的哭声，福央鼓起勇气走进去，年级主任在给哭成一团的陈辛橙递纸，见福央进来立刻严肃起来，四十出头的年级主任站起身厉声道：“福央！你过来。”
　　福央立刻低眉顺眼地走了过去，途中眼神频频看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陈辛橙，眼中饱含歉意。
　　“你们说陈辛橙坏话了是不是？”
　　福央咬着下唇不知道怎么说，他将身体微微偏向陈辛橙，看着她内疚道：“陈辛橙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陈辛橙眼睛通红地瞪着福央，声音控制不住地发抖：“你以为，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吗？你们就是故意的！你和尹牧在谈恋爱，他防着我所以才说出去！”
　　陈辛橙抽噎着愤怒地朝福央吼，福央此时却瞬间愣在了原地，他甚至都不敢回头看年级主任了。
　　年级主任大概也愣住了，等福央反应过来后朝着陈辛橙拼命摇头的时候年级主任才发声，语气比刚刚还要沉重严厉：“陈辛橙，你说什么？”
　　陈辛橙看着福央睁大眼睛瞳孔骤缩抵死不认的样子心中更是伤愤，她咬了咬牙，明明是瞪着福央，说出的话却是在回答年级主任的问题：“我说，福央和尹牧在谈恋爱，他们是同性恋，我看到了。”
　　福央垂在下面的手渐渐发冷，指尖有些麻，甚至连听力似乎也有些下降，四周嗡嗡地响着。
　　但是他清清楚楚地听到教导主任问：“福央，她说的是真的吗？”
　　福央不敢看年级主任，他听到年级主任狠狠地叹了一口气，似乎要将心中的郁气吐出，福央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他能感觉到陈辛橙的情绪渐渐平复，但看着自己的目光依旧带着恨意，他听到年级主任用办公桌上的座机打了两个电话，声音沧桑凝重：“学生这里出了点事，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语气讳莫如深地仿佛校园里发生了什么诡异至极的事。
　　第二个电话年级主任说了和第一个电话里一样的话，只是多了一句：“把A班的尹牧也一起叫过来。”
　　听到尹牧的声音时福央瞬间就清醒了，他迅速转头看向年级主任，面容紧绷焦灼，他的话完全没有经过思考，却飞速从嘴里蹦了出来：“老师，和尹牧没有关系，是我，是我同性恋，他不是，他什么都不知道，老师您相信我，不要冤枉无辜的人。”
　　福央嘴唇发着抖说出一连串的话，年级主任的目光是福央从小到大从未从老师眼里看到过的，失望、震惊、无可奈何。
　　福央咽了咽口水，他看向陈辛橙，目光中不自主带上郑重：“你说，你说我真的和尹牧在谈恋爱吗？你看到的是我逼迫他吧，和他无关，对不对？”
　　陈辛橙盯着福央不说话，她也从未见过这样的福央，年级主任的电话还没挂断，没等陈辛橙回答福央，他就烦躁地对着电话那端道：“先不用叫尹牧，你先过来。”
　　福央松了一口气，他终于放下提到嗓子眼的心，艰难地呼吸了两下。
　　来的是福央的班主任和副校长，他们让陈辛橙先回去，她的问题只是谣言和有早恋倾向，老师们回教室警告一下传谣的同学就可以，不算严重。
　　而如今这个站在他们面前的年级第一的问题，才是严重的。
　　年级主任看了眼低着头似乎要打要骂随你便的福央，没直白地说，而是婉转地对另外两位老师道：“性取向出了点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