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八卦?”
“有人告诉我,你在深城曾经有过一位情人。”
赵殊意说得含糊,不透露自己知情多少,但见赵怀成微微一愣:“你说什么?”
“是秘书还是助理来着?”赵殊意沉下脸,“二叔,是哪年的事?你们还有联系吗?我妈知不知道?”
“……”
被这一连串问题问得呆住,赵怀成没有心理准备,脸色变幻莫测,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养个情人而已,是很严重的事吗?如果放在别人家——例如谢家,这根本不算什么。
他都年过四十了,对外宣称单身,在外面有女人也不稀奇,传出去又如何?连道德黑点都谈不上。
赵怀成沉默几秒,做了个坦然表情,然而很快就瓦解。他咳一声掩饰心虚,走出办公桌:“都多少年前的事了?现在还提它干什么?下面的人乱嚼舌根,你听了就信!”
赵殊意佩服他厚颜无耻:“我只想知道我妈知不知情。”
“她没必要知情。”
“行,她自己最好也这么想。”
“……”赵怀成一哽,“你什么意思?拿这种事情威胁我?犯得着大惊小怪吗?”
“‘大惊小怪’?”赵殊意冷笑,“她为了你连亲生儿子都能抛弃,你就这么对她?”
不知这句话怎么戳到了赵怀成的痛脚:“我怎么对她了?我对她还不够好?!”
他走到赵殊意面前,怒目而视:“你把你妈想得太简单了!她可不是为爱奉献的傻女人!你知道我低声下气软磨硬泡求了她多少次,她才肯帮我吗?还是看在我无儿无女的面子上——死后遗产只能给你!”
赵殊意一愣。
赵怀成不想失态,但聊到这份上很难自控:“她为人母,有儿子要考虑,我呢?——我活该什么都没有,只能围着她转,看她的脸色!”
“……”
虚张声势,满口谎话,理直气壮。
赵殊意嗤笑:“不管怎么说,她把股份给你了。我还没说什么呢,你反而责怪起她来了……二叔,我曾经以为你真的很爱她,也自责过,我是不是碍事、耽误了你们,现在看来不过如此。”
“我还不爱她?!我都快成她的孙子了!”
人越心虚声越大,赵怀成气急:“这么多年我处处哄着她、顺着她,可她天天摆一张哭丧脸,你们母子关系差都是我的错,我欠她的?”
“不然呢?难不成是我欠的?”
“……”
赵怀成讥讽一笑:“对,是我,都是我。”
他突然熄火,迟钝地意识到跟赵殊意吵架没任何意义——赵家人死了一半,没人会给他们评理了。
“我欠她的,欠你爷爷的,欠我大哥,欠我妈,欠朝阳集团——”
赵怀成说着压低声音,用力敲了敲办公桌,凌厉的目光射向赵殊意:“唯独不欠你!”
他好像很恨赵殊意,眼里有无法形容的怨气,仿佛赵殊意的存在是天底下最大的错误,是他挥之不去的厄运。
赵殊意哑然,眼看他发了一通疯,似乎还有话要说,但已经太失态,不得不打住。
“算了,说这些没意思。”赵怀成走到门口,“这件事不用你多嘴,我会亲自告诉你妈。”
说完他摔上门,走了。
赵殊意一阵无语。抛开道德不说,以前他觉得二叔是全家最接近“正常人”的一个,现在看来也神经兮兮,还没揭老底呢,一提“情人”就把他刺激成这样。
——他们姓赵的多半精神不正常。
相比之下,只吃安眠药的赵殊意似乎还好一点。
不过赵殊意也并非只有睡眠问题,其实相熟的医生早就建议他去看心理医生,好好诊断,对症下药。但赵殊意不想去,认为没必要。
可能是有点讳疾忌医。在他看来,心理疾病近似玄学,太当回事它就兴风作浪,不当回事日子一样过。
可以肯定的是,只要不跟家人接触,赵殊意就能保持情绪稳定。
可惜,朋友可以绝交,恋爱可以分手,跟谁有血缘关系却不能选择,也断不掉、躲不开。
赵殊意在办公室待到下班,情不自禁地在脑海里复盘刚才那场对话。
他二叔说,软磨硬泡地求秦芝很久,才说服她帮自己……
思绪一偏,老毛病发作,赵殊意忽然想,如果当初他也去求秦芝,她会不会改变主意站在自己这边?
他们母子关系这么糟糕,当真全是秦芝的错吗?
他从来没表达过对母亲的需要,哪怕是年幼时被噩梦惊扰整夜难眠,他也不去敲秦芝的门,找她撒一撒娇。
——永远学不会争取。
但这么一想,熟悉的恶心感又来了。
“需要被爱”是人类没进化完全的劣等情感,让他主动求爱不如杀了他。
赵殊意只需要真正属于他的东西:不用争取也不会失去的,无论发生什么都属于他。
赵殊意尽量稳定情绪,加了两小时班。倒不是工作太多走不开,主要是想一个人多待一会儿。
他迟迟不下班,谢栖没完没了地发消息催。
先问他:“吃晚饭了吗?”
又问:“你几点忙完?我顺路接你下班吧。”
后面马上欲盖弥彰地解释:“如果你太晚就不顺路了,我先走了啊。”
赵殊意故意不回复,半小时后,谢栖发来第四条:“我在你公司楼下,再不回消息生气了。”
“……”
赵殊意无声一笑,终于大发善心地敲了行字:“来了,刚下班。”
第36章 支配欲
十一月的最后一天,赵殊意的忙碌暂告一段落。
他从深城返回后,除二十五日下午见了赵怀成一面,没跟任何人提起过深城发生的一切。
他在等白芳淳回复。
暂时没回复不算坏消息,说明白芳淳的确在考虑,没跟赵怀成通气。
但赵殊意去深城的真实目的并不难猜,总部持续不断的低气压影响了每个人,董事会内外人心惶惶,猜测赵殊意马上又要发难,离这叔侄两个公开斗法不远了。
至于秦芝和赵怀成有没有私下沟通过什么,赵殊意不知道。他尽量不操心旁人,每天正常上班,内查不停,改革照常推进,只是节奏放缓,连裁撤服饰事业部的提案都暂时搁下,不像之前那么剑拔弩张了。
仿佛他已经胜券在握,不着急收拾任何人,反而更让人琢磨不透。以至于每次开会气氛都十分微妙,除了赵怀成,大家都小心翼翼,不敢大声争吵,生怕引火上身。
谢栖每天来接赵殊意下班,好奇他的进度:“有消息吗?”问的是白芳淳。
“不急。”赵殊意说,“她应该能想通,她不是我唯一的机会,但我是她唯一的机会。否则,万一哪天我二叔被清算,她后半辈子怎么过?她赌得起吗?”
他们有时谈工作,有时谈情。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赵殊意有了跟谢栖商量自己每个决定的习惯。可能算不上商量,只是倾诉,顺口就说了,谢栖也未必有好的建议,但能给很强的情绪价值,交流起来舒心。
今天他们聊到赵殊意的困境。
“我知道。”谢栖说,“你现在最大的困难,是董事会不能坚定地支持你。”
月末冷风夹雪,回家的路上塞车,谢栖开得缓慢,赵殊意目光散漫地望着窗外:“这是表面,本质还是缺钱。”
他说:“他们支持我二叔也不是因为喜欢他,每个人都为自己考虑,哪个上司让我日子过得舒服,我就信服哪个。这是最基本的逻辑。你应该也知道,如果让我二叔当董事长,他第一个动作就是上市融资——把缺钱的问题解决,以后也没人再关心科研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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