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可能是现在找回亲生父母了吧,这块负担放下了,时过境迁,再跟陆末隐说起,反而有种放过自己的轻松。
迟幼问:“……那你呢?你的名字,是爸妈帮你取的吗?”
“我自己取的。”
十六岁的陆末隐独立且有主见,养父母将择名的选择权交给他,他就自己取了。
“这样啊……”
“不过要早知道你叫陆萤,我也该换个名字。”
迟幼下意识问:“换成什么?”
“换成蜘蛛,结网把你捆起来吃掉。”
蜘蛛吃掉萤火虫,合情合理。
“……”
迟幼觉得这话怎么听都有点像在欺负他。
他的动作未停,用保鲜膜将陆末隐手臂上的纱布全裹了起来:“好了,我裹好了。”
陆末隐看了眼:“再裹一圈吧,这样有点松,可能会有水漏进去。”
迟幼小声嘀咕:“可刚才我也没按多紧,你就说疼了。”
“所以多裹几圈,防止水渗进去。”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没错。
但此时此刻,跟这样的陆末隐面对面,对迟幼来说太过刺激了。
视线一不小心就会瞟到不该去的地方,迟幼两颊发烫飘红,像微微熟的桃子。
陆末隐盯着他脸颊,也很想用手指戳一下。他还记得手感,软软糯糯的,好像在戳糯米团子。
迟幼最后还是妥协了,决定再给陆末隐缠几圈。
不管陆末隐是不是故意,他都不想赌,不想让陆末隐的伤口碰到水。
于是陆末隐又有了机会问:“后来为什么没在蛋糕店工作了?”
迟幼顿了顿:“这个问题很复杂。”
蛋糕店夫妇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对他很好,二儿子却一直不喜欢他。
后来因为要开分店,老板想让他过去当店长,二儿子不同意,闹了个天翻地覆,要到跟父母断绝关系的程度。
经过慎重思考,迟幼就从那里辞职了。
他们收留了自己这么多年,教会了自己一技之长,不能因为自己最后让他们家产生分裂。
但迟幼没学历没本事,除了做蛋糕又什么都不会。
去找其他蛋糕店上班不可能,属于同行竞争了。
找其他工作又很困难,迟幼找了两个月,都决定要离开这座城市的时候,终于收到中介的消息,说某家大公司正缺门童,他可以去试试,薪资不错,不过是临时工。
那家大公司就是陆方戚的公司。
拉门的第一天,亲生父亲竟一眼认出了他,然后他就被带回了陆家。
现在回想,还是跟做梦一样。
不过他每个人生阶段都离奇到像梦,只是好梦跟噩梦的区别罢了。
见迟幼不说,陆末隐问:“是因为跟你的大师兄分手了?不好在那里工作了?”
“……”
绕来绕去,没想到话题又绕回了这个致命问题上。
虽然之前已经想过,要是陆末隐再问,他就好好坦白真相。
可这一刻真来临时,开口还是很难。
他该怎么将过往自卑懦弱的自己剖开展示,告诉陆末隐,不,那是我骗你的,原因是我之前觉得自己配不上你。
……可是现在也配不上啊。
这点仍是他心中的痛楚,没有勇气说出口。
陆末隐还在继续:“所以你们为什么分手?”
迟幼艰难地说:“……下次再告诉你,行吗?”
这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完美回复了。
陆末隐也没料到他会是这样的回答,先是一愣,然后笑了:“这种原因还需要想吗?”
“因为很复杂。”迟幼低着头。
陆末隐懂了,说来说去,还是不愿告诉他。
之前迟幼拒绝回答,自己还是追问,现在干脆给个拖延式回应了。
不错,至少从这点看,迟幼算是有长进了。
但陆末隐不打算这么带过,追问到底。
语气还有些难忍的怒气跟酸涩:“下次是什么时候?”
“唔……”
迟幼听不出陆末隐的故意,认真思考后,还真给了一个具体日期。
“一个月后,行吗?”
轮到陆末隐迷惑——这到底是认真的?还是拖延应付的?
他真不怕自己一个月后再来问吗?
陆末隐说:“这么久?”
“……那二十天?”
陆末隐更迷惑了,还能讨价还价?
试探地问:“半个月吧,够你想好怎么说了吧?”
毕竟是自己的错,迟幼想了想:“……嗯,好吧。”
“……”
真答应了?
陆末隐说:“到时候我真会问你的,你要是还说不上来怎么办?”
“……不会的,我答应你了,就会告诉你的。”
不管怎么说,他都欠过去的陆末隐一声道歉。
“好了,缠好了,我多缠了几圈……你看看,现在应该不会渗水了吧。”
迟幼把纱布层层圈圈缠起来,都快看不到里面的纱布了,这回怎么看都不可能有水进去。
陆末隐端详片刻,实在是挑不出毛病,只好说:“那明晚呢,你帮我缠吗?”
迟幼点了点头:“在你能碰水前,我都会帮你缠的。”
“好了,那你洗澡吧,我走了……”
迟幼才站起来要走,又被陆末隐拉住了手腕:“等一下,我还有话要说。”
可惜还没说出口,楼下先传来陆方戚的喊叫:“幼幼,爸爸回来了!”
然后是咚咚咚的脚步声,相当急促。
陆末隐还捏着迟幼的手没松开,陆方戚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门口:“我说这房门怎么开着——听说你们今天在片场受伤了?都还好吗?”
第11章
陆方戚过来的速度太快,听着声音还在很遥远的地方,一眨眼,人就出现在眼前了。
陆末隐还握着迟幼的手腕没松开。
见到陆方戚过来,不慌不急,看上去永远那副镇定淡然的模样,慢慢放开。
陆方戚直接走进陆末隐的房间。
在门口说话时还没感觉,但一踏入,立即觉得里面氛围有些古怪,说不出的不对劲。
陆末隐竟然脱光了上衣,而迟幼站在床边——他们并不是亲兄弟,先前也没在一起生活过,出现这种场景不正常。
可这场面必须加入特定元素。
譬如陆末隐手臂上的伤口,裹上了厚厚的保鲜膜。还有迟幼手上,正拿着一卷保鲜膜。
加入这些元素就很奇怪了。
陆末隐手上的保鲜膜那么显眼,陆方戚自然先问了:“末隐,你的手还好吗?怎么包成这样?”
陆末隐冷静自若:“还好,伤口不深。就是我想洗个澡,怕碰到水,所以叫幼幼帮我裹了几圈保鲜膜。”
这理由虽然炸裂,但也合情合理,找不出毛病。
好像除了裹保鲜膜也没其他办法了?
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也只能让迟幼来帮陆末隐裹了?
把上身脱光有些令人不解,可他伤在小臂上方,衣袖可能不太好卷上去?
虽然陆末隐的性取向有些令人担忧,但他现在正在跟安唯与接触中……再说了,以陆方戚对陆末隐的了解,绝对信任陆末隐是不会对迟幼乱来的。
可屋内这微妙诡异的氛围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他想多了?
陆方戚问:“怎么会摔成这样,具体情况你妈也没来得及说,只跟我说你们摔了,一个还受伤了。”
迟幼捏着保鲜膜,主动认错:“是我的错……我站了不能站的地方,也没注意,就从二楼摔下去了。”
“还好有、有哥哥,替我垫了一下,就是他自己被树枝划伤了手臂,流了很多血。”
称呼陆末隐为“哥哥”,真是一件很艰难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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