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重山没叫他,直接将他抱了回去。
家里一切照旧,连密码都没换。
靳重山将斯野放在沙发上,烧水,又热了杯牛奶,想抱斯野去洗澡时,斯野忽然清醒了些。
“你回来干什么?”斯野双眼还是没有焦距,明明看着靳重山,却好像什么也没看。
“来找你。”
斯野不知哪来的力气,双手抓住靳重山的T恤,将人狠狠拉到沙发上。
醉的人只会自己表达,至于别人怎么回答,他们是一概听不到的。
靳重山膝盖支在沙发上,罩住斯野。
斯野手指发抖,抓得却很紧。喝下的酒仿佛都氲到了眼中,眸子又湿又亮。
靳重山叫斯野,但斯野没反应,只顾说自己的。
“你都走了,还回来干什么?我没有叫你回来,不是我求你回来的……”
斯野越说声音越小,越说语气里的委屈越重。
他就像个倔强的孩子,拼命将脆弱藏起来。
靳重山握住他的手,“不是你叫我回来,是我回来找你。”
“我会忘记的,我已经忘记很多了。”斯野自欺欺人:“不是只有你才放得下,我也放得下。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就什么都放下了。”
一种名为心痛的情绪抓住了靳重山。
雪山并不像人们看到的那样千万年岿然不动。
它也会狂风肆虐,飞雪奔流。
“你走,别来打断我的进度。”斯野吸吸鼻子,“我又要重新开始放下了。”
“不是。”靳重山将他的手握得更紧。
他皱眉,小声说:“痛。”
靳重山松手,斯野无意识地摸着被捏红的地方,嘀咕:“反正你都要走。”
“我不走。”
“你放下我了。”
面对斯野那双半是茫然半是清醒的眼睛,靳重山喉咙像是被堵住。
他将斯野伤得最深的一句话就是:放得下。
“你放下我了。”斯野用更轻的声音重复,连眼眶也红了,“所以我也会放下。你回去,不要来了。”
靳重山将他抱进怀里,“我没有放下。”
斯野愣愣地看着墙壁,好一会儿才说:“但我要放下你。”
“你骗我,说要带我去塔莎古道看杏花。你没带我。”
“但我不稀罕,有别人带我看。”
靳重山肩膀一僵。
斯野继续说自己的,“你也不带我看独库公路。没关系,我也找到人带我看了。”
靳重山问:“是谁?”
斯野摇头,眼皮打架,“所以你不要来了,我放下你了。靳重山,我放下你了。你回去。”
靳重山松开他,他便在沙发上蜷了蜷,闭着眼睛说:“是你要走的,你不要我,我也不要你了。”
凌晨,斯野从床上醒来,坐着发了一会儿呆。
他记得自己喝多了,是靳重山送他回来。
他好像跟靳重山说了很多话,但他一句也记不得了。
靳重山为什么回来?在成都有什么事吗?
斯野叹气,揉了揉有点痛的眼眶。
不该再去想。靳重山做什么,都和他没有关系了。他也不能奢望靳重山是为了他回来。
因为他经不起下一次“放得下”。
睡不着,斯野在床头摸到手机,看心跳的视频。
自从心跳不再更新,每天都有粉丝催更。
斯野从来没有催更过,此刻却因为靳重山的去而复返突然想看独库公路。
夏天,独库公路已经开放了。
斯野第一次像打赏榜前列的那些大哥一样刷了枚火箭。
又嫌一枚不过瘾,连刷五枚,附加催更留言——
[什么时候带我们看独库公路?]
第38章
高额打赏会有系统提示,靳重山半夜倚在酒店的阳台护栏上,看见了斯野留给他的信息。
夏天的风到了后半夜,吹在身上发凉,带着高原上没有的潮意。
斯野喝醉了,酒后吐真言也好,胡言乱语也好,今晚终是不可能与斯野谈些什么。
他想抱人去冲澡。
斯野眼睛都睁不开了,却十分抗拒。
他只好打来水,给斯野擦干净脸和手脚。
斯野一直在迷迷糊糊地叫他走,说放下了,不要他了。
将斯野抱到楼上,他想守着斯野。
但他的存在好像让斯野很不安,嘴里嘀咕,还总是翻身。
他问:“我能留下来吗?只是看着你。”
斯野摇头。
“那我去楼下待着?”
斯野还是摇头。
他想碰碰斯野的脸颊,指尖刚一挨上,斯野就往被子里缩,将整张脸都盖住。
屋里开着凉风空调,也不能这样悟。
他叹了口气,“如果我回去,你会好好睡觉吗?”
斯野埋了好一会儿,点头。
“那我回去了。”
说过这句话,直到他下楼,斯野也没再动过。
酒店是来成都前就订好的。
去年提分手的是他,用“放得下”伤害斯野的也是他。
他还不至于认为自己一到成都就该住进斯野家里。
出发前他想了很多。
事实上,从初春开车去北疆,他就开始反复思考。
想把斯野找回来。
但找回来之后呢?
他不想将斯野束缚在贫瘠的高原,不要斯野整日忙于琐碎的生活。
可是他与斯野不是同一类人。
他像一道沉重的锁链,会将斯野紧紧捆缚起来。
就像古兰茹孜的爱,将靳枢名永远留在高原。
他试着放下家乡,走向斯野。
他可以为了斯野,留在成都,或者陪斯野去更广阔的天地。
但斯野害怕了。
去年夏天,斯野那么勇敢地奔向他。今年换他将那个勇敢的斯野找回来。
可他其实很迷茫。
过去他总是淡然地看待着周遭的一切。
长久地仰望雪山,人们会认为天地浩大,人生弹指一挥间,个人的悲欢离合不再重要。
但再如何渺小,那也是凡人的一生。
他开始为失去懊恼,为前路焦急。
他从雪山上,从白云间,从雄鹰的羽翼上跌落下来。
第一次感到,亘古不变的山是山,而他只是他。
人根本不该在感怀天地之大时,忘记渺小的个体也是完整的生命。
这一切都是斯野给与他的。
斯野将他这样一个没有色彩的人,浇上浓墨重彩。
他要重新得到斯野,尽管他并不知道重新得到之后,他们还会面临什么。
此刻他确定的是,从分手到现在,他没有一刻真正放下了斯野。
看着闪烁的打赏提示,靳重山轻轻呼出一口气。
不是说好好睡觉吗?
怎么又醒了。
次日,斯野刚到工作室,就被白小也拉去看修过的图片和视频。
金色的夕阳下,靳重山穿着他设计的帕米尔之春,站在太古里人来人往的街头。
眉目并不舒展,眼中有极淡的茫然和忧愁。
远离尘嚣的野性和原始仿佛在靳重山身上活了过来。
但又因为这份茫然,将野性撞入都市的拉扯感展现得淋漓尽致。
斯野喉结不禁滚了滚。
这是和去年给他做模特时不一样的靳重山。
去年靳重山流露的是神性,今年展现的却是凡性。
很难说哪一种更好。但毫无疑问,靳重山此时的气质极衬这套衣装。
“野哥!靳哥也太牛批咯!你看勒姿势,勒眼神,威廉那瓜批给靳哥舔孩(鞋)子都不配!”
斯野回过神,“嗯。”
“而且靳哥还懂摄影!勒几张是他让摄影师拍的,我咋觉得他比摄影师还专业哟!”
懂摄影?
斯野不记得靳重山会摄影。
不过靳重山确实玩过他的相机,还喜欢给他拍照,在他自拍时突然闯进画面。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