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恋嘉年华(94)

　　温千里行动力超强，当晚就给李校长打电话询问，学校是否还在招聘勤杂工之类的。得到确切答复后，翌日晨会便向领导提出离职。
　　全公司最遵守纪律、吃苦耐劳又能减税的员工要走，领导自然竭力挽留，人资也不愿批复，说要等一个月，然后跟总经理汇报才能批。他只好躲进角落，拨通了总经理的电话：“喂喂，哥夫，我要辞职，你批一下。”
　　于是这天下班时，他便整理好储物柜中的个人物品，与同事道别，离开了游乐园，也离开了这份看上去很快乐的工作。
　　他回望这座梦幻宏伟的主题乐园，快乐如群鸟，终年盘旋于它的上空。此地繁盛，欢声雷动，比那座颓唐的小院和里面的笨小孩迷人得多。
　　他还爱着这片乐土，只是忽然觉得，自己这双笨手，或许能做一些比折气球更加灿烂的事。
　　“哥，这是我最后一次和你一起下班了。”地铁上，温千里对哥哥说道。
　　“这么快就办好离职手续了？”温一笑讶异地抬头。
　　“哥夫帮我办的。”
　　“原来是御笔亲批，怪不得这么有效率。”
　　“过段时间，你帮我取一下离职证明就可以了，我去找小风风啦，拜拜！”地铁缓缓停稳，温千里抱着东西欢快地跑出车门。
　　温一笑望着他的背影，依旧有些发懵。常人辞职会徘徊犹豫、瞻前顾后，弟弟倒是爽利。直到走进郑韬的宠物店，他才接受了不再与弟弟同路上下班的事实，而后不受控制地想到：弟弟要在那所特殊学校吃工作餐了，这会不会成为李校长的巨大负担？
　　见他进门，郑韬打趣道：“呀，钓到霸道总裁的杰出校友温一笑光临寒舍，有何贵干？”
　　“滚蛋。跟你说个事，我过两天要去旁听庭审，你想去吗？”他鼓起勇气，打算向最铁的哥们儿坦诚相待。
　　郑韬惊讶地瞪大双眼：“你什么时候摊上官司了？因为什么呀，穿女装吗？”
　　“去年秋天的事了，”他长睫半垂，搓弄着指尖，“不，应该说是很多年前的事……”
　　几天后，案件开庭审理。一家四口外加刚刚得知真相的郑韬，共同旁听了庭审。男人神情黯淡，像是落了一层灰，没了从前的精气神，想必在看守所里饱受煎熬。他女友也赶来，只是一直在哭，被工作人员礼貌请出。
　　一审判决14年零8个月，敲诈勒索罪、诈骗罪数罪并罚，除了退赔高止和温一笑的损失外，银行将收回正在按揭的房产进行拍卖。
　　判决宣布后，男人的身体晃了晃，当庭表示将上诉，然后回头死盯着旁听席上的温一笑，嘴唇微动，似乎在说：“你给我等着。”
　　高止将他挡在身后，以凌厉的目光回击，同时竖起中指，平静地说：“我等着你。我料你二审维持原判，等你出来，老子也四十好几了，照样打得过你，我t正遗憾没能揍你一顿呢。”
　　“哥们儿你真帅。”连温一笑的好友都被高止与众不同的魅力折服。
　　不过，庭审结束后，高止因扰乱法庭秩序而在派出所写了悔过书，表示自己因男友睾丸受伤，夜生活出现空白而情绪浮躁，并缴纳罚金五百元。
　　五月，春光正盛，洒满人间。
　　被勒索的钱退回，而王八蛋班长二审判决13年零8个月，已转到监狱执行了。
　　吃过午饭，温一笑坐回办公室，翻看郑韬发来的宠物店新址装修进展。退赔的近二十万元到账后，他给弟弟买了份商业保险，余下的投给好友。高止也跟风投资，拿了四十万，一跃成为头号股东。
　　一切都很好，似乎没什么烦心事。弟弟已经在特殊教育学校工作两个多月，名片一掏，头衔相当了不得，身兼数职：保安队长，后勤处长，食堂经理……虽然只是自己管自己，但每日乐在其中，还把小超市库存的零食、食材带到学校。
　　小叔子依旧是无业游民，偶尔到学校帮忙，好在躁郁症病情还算平稳。
　　若说有什么会给心绪略增沉重，大概就是董事长夫人，高止的外婆与世长辞了。
　　高止的外公和母亲，希望在外留学的“笑笑”能暂停学业，先回来领证结婚，让他们抱上重孙和孙子以慰晚景，老太太的葬礼没能赶回来也就算了。待生完孩子，再接着出国继续学业，丧期过后再补办婚礼。彩礼方面绝不会亏待，甚至可以直接给股权。
　　从高止家人的角度看，这个提议倒也有合情理之处。二人商议多时，决定择个天时地利人和的好时机，将恋情和盘托出。高止还大包大揽道：“到时候你不用出面，有什么风刀霜剑，尽管劈在我身上好了，这本来也不是你该承担的压力。”
　　“小温？小温！”
　　“啊，怎么了刘哥？”温一笑从神游中回到现实，见刘源正在抚平工作服上的褶皱，神情严峻。
　　“领导说董事长正往咱这来，让咱俩赶紧准备。”
　　“董事长？要来咱们办公室？”温一笑不敢置信，也跟着整理仪容，飞速将桌面杂物扫进抽屉。晨会时，他听说董事长也许会来走走，没想到竟跑到这么偏僻的角落来。
　　“对啊，一两年也来不上一回，突然就要来看看。”
　　温一笑慌忙打开前置摄像头，审视着自己。上次随高止去董事长家做客，是以女人的姿态登场，又带着妆。时隔一年，“她”的轮廓应该已经很模糊了吧。他犹豫一下，为保险起见，戴上了帽子。
　　“来了来了，”刘源端坐于工位，抻脖子望着窗外，“小温你怎么还自拍上了！”
　　“哦。”温一笑连忙放下手机坐正，随手点开几个文档，假惺惺地敲击键盘。
　　下集预告：
　　笑笑会再次掉马吗？


第111章 不过离开伊甸园
　　不轻不重的敲门声响过后，有随行人员拉开门，紧接着一位老者缓步而入。他精神矍铄，身着裁剪得体的深色西装，气度儒雅不凡。略作环视后，他步履稳健地靠近两名兽医的工位，随和地开口：“忙着呢？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没有没有，董事长您好，请坐。”刘源率先起身，温一笑也跟着站起来问好。
　　“没事，你们接着忙，我随便看看。”董事长拍拍刘源的肩膀，目光随意地扫过温一笑，“刚才在那边逛，听你们领导讲，开春时有个兽医那里受伤了还坚持工作呢，每天小碎步跑来跑去的，特别敬业，是你们中的哪位？”
　　“啊，是温一笑。”刘源抬手，笑着指过来，“他可热爱工作了，受伤之后只请了一天假。”
　　“哦，是你啊，现在怎么样？”
　　“已经好了，谢谢您关心。”温一笑略微垂下眼，见锃亮的皮鞋朝自己靠近。
　　“小伙子长得真白净，还没结婚呢吧？可得注意啊，哈哈。你们忙吧，我到别处转转。”董事长赞许地拍拍他的胳膊，说了几句玩笑话，刚要转身却陡然停下脚步，视线落在桌面的瓷杯上。
　　糟了！高止的办公桌上，有个一模一样的！
　　温一笑的心猛地被一只巨掌攥住，胃部也骤然下沉，胀满不详的预感。
　　董事长的下眼睑微微颤动，目光如最狡猾的壁虎，沿着他的衣襟攀爬，最终定格在他的脸上，瞬间就看穿那层伪装。他浑身毛孔倏地缩紧，从那双毫不浑浊、照妖镜似的老眼中，窥见了惶然的自己，和透骨的寒意。
　　其中的敌意，比面对高风时更甚。
　　“不打扰了。”转眼间，董事长又换上和善的面具，朝他们弯起嘴角，阔步走出门去。
　　被认出来了。绝对被认出来了。
　　通知队友老高，这是温一笑的第一反应。他刚开始用冰冷的指尖编辑信息，就被去而复返的随行人员打断：“温兽医，董事长有请。”
　　“稍等哈。”他慢慢关闭桌面的文档，同时飞速发出信息：“我暴露了，董事长找我。”
　　跟在对方身后走向停车场的途中，他感到手机震动，低头飞快一瞥，只见高止回复：“别正面硬刚，无论他提什么要求，你就一句话：我这个人没什么主见，都听高止的。后续的事情交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