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荒谬(7)

　　单杭是喜欢女孩子的吧？
　　他呢？
　　他是个把自己打扮成女孩的男人，这对绝大部分人来说都是无法接受的。
　　不是没有遭受过白眼，那白眼就不存在，否则他也不至于躲到这里来。
　　纪可言说：“兰琪，我害怕。”
　　兰琪笑了：“怕什么？怕他不喜欢你？讨厌你？以后都不跟你联系？”
　　她说：“这没什么啊，跟过去这么多年的生活，有区别吗？”
　　纪可言被她这么一说，突然意识到，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他本来就没拥有过单杭，何谈失去呢？
　　“我再想想吧。”
　　有顾客进门，纪可言挂上得体的笑容开始认真工作，至于感情的问题，给他点时间，让他再想想。
　　单杭跟纪可言分开后其实并没有离开，他趁着对方不注意，拐进了斜对面的咖啡店。
　　他找了个能看到花店却又不会被对方注意到的位置坐下，点了杯咖啡，皱着眉盯着那边看。
　　他觉得不对劲。
　　事实上，在吃完早餐回来之前他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除了兰琪这个姑娘眉眼间的感觉跟那个自杀的男生过分相似。
　　但，回来的路上对方跟他说自己有一个秘密，而就在那时，单杭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看到了对方的喉结。
　　他们俩见面的这几次，交谈不多，之前都是在酒吧，环境嘈杂光线昏暗，他没有注意太多，但今早，两人在安静的环境下独处，这个人似乎开始暴露出破绽了。
　　单杭承认，兰琪长得很漂亮，清晨一见只化着淡妆穿着飘逸的长裙，像是一束百合花，清新淡雅。
　　当然，如果这个人真的叫兰琪的话。
　　两人聊天的时候，他一开始是觉得对方似乎故意在压着嗓子说话，不过并没多注意，只当是她嗓子不舒服。
　　然而，回来的时候，对方仰头看他，尽管那喉结相对于他身边所有的男性来说都很不明显，但也只是跟男性相比而已，他没见过哪个姑娘的喉结是能被如此清晰地看到的。
　　如果不刻意去看，是不会注意到的。
　　但单杭有。
　　因为已经把那个叫纪可言的男生刻在了脑子里，他记得自己当初在看纪可言的照片时，有一张照片下面的描述就是：为什么我的喉结这么不明显？
　　说来有些不可思议。
　　但是单杭总觉得自己好像正处于一件比不可思议还不可思议的事件中。
　　（我们单杭才不是憨憨！）


第14章 第一个午后
　　纪可言忙了一整天。
　　其实花店平时完全不会这么忙，但因为突然接了个大单子，他跟兰琪都忙得脚不沾地。
　　等到忙完已经是下午两点多，因为这一单，店里的花直接被搬空了。
　　兰琪笑着说：“要是每天都能接到这样的大单也不错，咱们俩就能提前下班了。”
　　纪可言笑：“你饿不饿啊？我去煮个面？”
　　“别煮面了，”兰琪说，“今天赚了啊！姐姐请你吃顿好的！”
　　两人简单收拾了一下，然后就像是一对儿感情深厚的闺蜜，挽着手锁上店门离开了。
　　此时的单杭已经回家，第不知道多少次打开那个叫纪可言的男生的主页。
　　照片、日记，还有一些碎碎念。
　　这个男生挺可爱的。
　　单杭不是同性恋，至少一直以来他都不是。
　　在知道这个男生曾经喜欢过自己之前，他也从没想过当年的那条短信竟然是一个男生发给他的。
　　他并没有刻意留存那条短信，只是恰巧当初换了手机之后，那部老旧的手机一直被放在书房的抽屉里，充上电还能开机。
　　单杭是在听说这人已经过世的消息后重新翻出手机找到了那条信息。
　　纪可言的主页很详细地记录了他整个高中生涯，从高一开学的那天起，纪可言要么每天写日记，要么会发几条可爱的“心情状态”，在这些记录中，纪可言经常会说自己如何不起眼，如何胆小没出息，但这些记录一点儿都不丧气，而是带着一种自我调侃的可爱，单杭甚至觉得这人是不是发完后就双手叉腰气鼓鼓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翻白眼。
　　是真的有点可爱。
　　但单杭又不得不承认，有时候他说得挺对的。
　　高中三年，两人邻班，他却从来没有注意过一墙之隔的教室里有过这么一个男生。
　　单杭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反省一下自己太粗心。
　　他今天见过那个自称是“兰琪”的姑娘后，回来把纪可言的主页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越看越觉得这两人很像。
　　只不过，一个穿着肥肥大大的校服，一个穿着轻柔的纱裙。
　　纪可言跟兰琪跑去吃了顿火锅，吃得心情愉悦，忍不住感慨火锅解千愁。
　　两人吃饭的时候，纪可言对兰琪说：“我其实很想告诉他实话，但又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兰琪笑：“一把把人抓过来，凶狠一点儿，对他说：小子，老娘没死！”
　　纪可言被她逗得靠在椅背上大笑，一缕头发垂到胸前，他突然沉默了。
　　“怎么了？”
　　纪可言抿抿嘴，重新扎了一下头发说：“兰兰，我真的很怕他觉得我是个变态。”
　　兰琪能明白他的担忧。
　　很多事情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是绝对无法感同身受的，生来就可以合理穿漂亮裙子的兰琪再怎么理解纪可言也没法真的懂他的愁苦。
　　她说：“言言，我这么说可能会有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嫌疑，但是，你喜欢的人应该是温柔善良又懂得包容的，如果他因为你喜欢穿裙子就觉得你是变态，那么，你觉得他还值得被你喜欢吗？”
　　道理纪可言都懂，就像他明白自己应该趁早跟单杭坦白一样。
　　但说起来跟做起来，根本就不是一码事么。
　　如果可以，别说单杭了，任何爱情他都不想要。
　　可是，喜欢一个人这件事，从来都是不受控的。
　　“我真的好没用。”
　　“你真的好美。”兰琪托着下巴笑盈盈地看他，“怎么会有这样的小美人啊？我要是男人，肯定天天追着你不放。”
　　纪可言不好意思地笑了。
　　他很感激兰琪，因为从小到大，只有兰琪对他不吝赞美。
　　这么多年，他总是被否定，哪怕上学的时候成绩再好也仿佛只是个边缘人，谁都看不见他。
　　纪可言说：“兰兰，你真好。”
　　“我好不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觉得你自己好。”兰琪语重心长地说，“臭妹妹，单杭真的很不错，既然他要在这里住一阵子，你有没有想过跟他认真发展一下啊？”
　　（单杭：那个，我是直男。）


第15章 第三个午夜
　　认真发展一下？
　　纪可言哪儿敢呢？
　　他连跟单杭交朋友都紧张兮兮小心翼翼的，实在不敢继续发展下去。
　　他不是个真诚的人，胆小怕事又虚伪，活生生一个骗子，哪有脸和资格跟人家发展。
　　纪可言摇摇头：“不说这个了，晚上你还要去酒吧吗？”
　　“当然！”兰琪笑，“昨天我跟一小帅哥聊得挺开心，说好了今晚见的。你和我一起去？”
　　“我就不去了。”纪可言说，“今天回家早点睡觉，有点累了。”
　　他说不去，兰琪也不勉强他。
　　吃完饭，两人各自回家，纪可言到家就赶紧洗澡，洗去了一身的火锅味儿。
　　兰琪晚上到酒吧的时候又遇见了单杭，她自然地跟对方打了个招呼，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
　　倒是单杭，点了杯酒过来找她。
　　“怎么？”兰琪笑着说，“这酒是给我的，还是给我妹妹的？”
　　单杭笑：“给你的。”
　　兰琪拿起酒杯道了声谢。
　　“兰琪没来？”
　　单杭这么一问，兰琪差点儿呛着。
　　“谁？”
　　两人对视一眼，兰琪赶紧说：“哦，她啊，她今天不太舒服，在家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