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恃爱而骄(20)

作者:以适 时间:2018-01-24 13:35:24 标签: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虐恋情深 恋爱合约

  时至今日,昔年的回忆都弹指一挥间,江淮已经记不起那堂课上白胡子满面皱纹沧桑的老教授到底都说了些什么,更不记得自己是低空飞过还是挂科重修,但他依然记得,老教授把他从窗边的绮想拉回课室,问了他一个问题。
  “对于摄影,你的欲望是什么?”
  江淮欣然地在众目睽睽之下起身,回答地颇不像普通艺术学生厌恶文学的风格,他引经据典,说古希腊神话,神色飞扬地很,全然不像刚才的模样。
  “森林之神说,我要让我的欲望立刻得到满足。如果我看见一张沉睡的脸微启的唇,松软下垂的手,我就想扑上去。而慵倦者与森林之神一迅速的象征迥然相异。我慵倦时除了等待,什么都不干。”
  那时,他正值青春年华最美的时候,从来不去想除江尚之外,给他摄影最初勇气的还有什么,他只是一昧照搬别人的话,将那些看似无法无天的言语都当做现实。他说:“若我有一天遇见一个使我无休止地渴望得到的东西,那我就会用尽一生以摄影去追击它,这就是我的欲望。”
  那老教授轻捻胡须,在一室目瞪口呆中神色自若,他轻扬手让江淮坐下,又笑着把话题将开。江淮自觉太过出风头了些,果不其然下课后老教授将他单独留下。只是与他预想的风暴不同,老教授到底慈眉善目,只是承前话题,问了他一个问题——
  “你的欲望是等待吗?”
  经过半天的体力劳作,江淮回程的脚步有些慢了,离旅舍还有一百米距离时,王行的吉他声已经响起了。
  江淮绕过街边的堆放树枝的一个大圆桶,下了旅舍前的那个小坡。草丛边蝉鸣响起来的那一瞬,王行便也开口了:
  “Let's shut the world outside
  让我们抛开尘世
  Hide in each other's eyes
  躲进彼此眼中
  Just stay with me
  与我长相厮守
  Without you I can't breathe
  没有你我无法呼吸
  I beg you not to le□□e
  求你不要离开我
  Stay with me
  与我长相厮守
  I am sorry for the things I put you through
  我很愧疚让你历经沧桑
  It is breaking me to see I am breaking you
  看到你心碎我感同身受”
  江淮还像以往那样,总因为迟到而抱着双臂倚靠在旅舍的门框上。王行却和以前不大一样了,他今天的模样格外正式,连带着歌声,也更深情起来。
  不远处的小灯倒映在他的眼中,带着星光闪烁。江淮下意识的想起在房间那一刻的不欢而散。他四处张望了一圈,席谨河没在王行那圈里,更没在岛民圈里。江淮想,席谨河从以前就这样,突然的出现,又突然的离去,他习惯了。
  但正因为这该死的习惯,当席谨河从院中一个偏僻的角落缓步上前,接了麦克风开了口,江淮都还没太能将“唱歌”和“席谨河”联系到一起。
  “I know we carry scars
  我知道我们伤痕累累
  But they made us who we are
  但是伤痛让我们成长
  I'll fight for you
  我将为你竭尽所能
  I'm ready to lose it all
  哪怕失去整个世界
  I'm le□□ing earth to fall
  我仿佛已经失重
  In love with you
  无可救药的爱上你
  So hold me in your arms
  所以请将我拥入怀中
  we'll make it through
  让我们患难与共
  ……”
  在江淮难以置信的回应下,席谨河却坚定而深邃地朝他看来。旅舍大门的地方有一盏小灯,但不知什么原因这时没有开。江淮整个人就笼罩在黑暗中,他避不开席谨河这样的眼神,更没能听清楚他到底都在唱些什么。
  在岛上的席谨河,既陌生又撩人。他不像玩得转各种才艺的人,声音却得天独厚,可以将每一个词咬出不一样的韵味来。
  他盯着江淮,像下一刻就攫取席卷上来的野兽,王行在一旁轻轻和唱着,他刻意放慢速度,将一句“You're tonight,You're lying next to me,You are all I need”,翻过来翻过去的唱了三四遍,才扫弦结束。
  【就在今晚,你在我身旁,你就是我生命的全部】
  岛民群中爆发出一阵掌声和欢呼来,王行朝众人深深鞠了个躬,穿过人群来拉已经呆滞了好些时候的江淮。
  席谨河仍然站在那些光点下,他的声音低沉有磁性,一丝犹豫都没有:“我有一件事想告诉你。”
  整个院子那样多的人,他看着的,却只有江淮一个。那张不苟言笑的脸在如水的月色里轻轻笑开,温柔的有些过分。
  “‘You are all I need’。”
  “江淮,你是我生命的全部。”

  第 45 章

  45.
  那抹笑的威慑力太过于强大,江淮踉踉跄跄了两步,像被迷了魂,直到王行拉着他向席谨河方向走得只剩下五六米的距离,他才想到要逃离。
  校长和王行齐齐将他拽住站在台上,这两人要做什么总结性发言,江淮只好茫然地受着岛民们传来的带着友善笑意的祝福眼神,无措地呆站着等待。
  发言的人是校长,席谨河站在他身边,与江淮隔开两个人,全无之前的温柔色彩,冷冽而淡漠。
  校长先是用方言讲了一遍,江淮只知道傻傻地跟着鼓掌,直至又听他以普通话说了一遍,这才知道了席谨河用私人直升机助岛民离岛的事。他特意去看席谨河,见他闻言转头看向的是校长的方向,满脸的表情没了刚才的几分笑意,又显示出那副与他无关的淡漠来。那样的目光最后落在朝这头张望的江淮身上来,带着不明意义的幽邃而深远。
  也许是对这人切换过程中的不适应,江淮的表情太过骇目,连王行都转过脸来提醒他,“你怎么一副见到鬼的样子?”
  “你不知道,他一直是精致地利己主义,从来不笑,刚才我怕是做了大梦了。”
  王行笑了一声:“你不知道,今天下午我用了多大的功夫才有了刚才那一幕,你俩哪天办结婚筵席必然得请我。”
  江淮呵呵了一声,不再搭理他,只装作一副认真地模样听校长讲话。在岛上生活的时间不长,江淮却依然能为校长细数出来的一切感到熟悉。
  从午夜梦回对大海的向往,到那个让他停留下来的曲折海岸线;孩童从他身边跑过的欢声笑语,每个被海风吹拂着的午后,江淮都庆幸自己从上帝手里夺回了一双看得见的眼睛。
  “如果可以重来,请你更加热爱。”
  校长的声音儒雅而又轻柔,他引用了一首现代诗中的句子,并不突兀。那是年轻一辈的声音,却是这个小岛未来的希望。就在这个晚上,江淮终于定下了那个拖延好久的摄影展,他给唐羽和庄茜写了邮件,先说自己无碍,又把办展的事情先敲定下来。
  屋外月亮已经悬挂了许久,邮件一直发送不出去,江淮等得厌了,又嫌屋内闷热,索性推开门出去院子里吹风。
  席谨河就靠在他的门旁,手上捏着一根烟,见他推门出来,还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两人便异口同声:“怎么出来了?”/“你怎么在这里?”
  席谨河掐灭手中的烟,又道:“江淮,我无处可去。”
  这声音中颇有些幽怨的意味。
  江淮心道这又是王行出的馊主意:“旅舍的房子那么多,你还有飞机,想去哪都可以,什么叫无处可去?”
  席谨河这回沉默了,他站直身子,却不靠上前,直直看进江淮的眼底:“我哪也不想去。”
  江淮受不了这人这副模样,他狠狠闭了闭眼,作势要关门回屋里去,“我不知道王哥跟你说了什么,可是我真的很不喜欢你……”
  席谨河伸手“啪”地按在门扶手上,他紧抿着唇,似乎竭力抑制自己的情绪。江淮听见他的呼吸声,急促而颤抖,但他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缓缓放了手,低垂着眼帘站在原地。
  “我……我先睡了。”江淮飞快地窜进屋内把门关了,又觉得不放心,按了锁,“咔哒”一声,清脆而响亮。
  这个动作只犹豫在片刻间,他的手甚至还停在锁轴上,席谨河的声音便隔着一扇门清晰地传来,“江淮,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你不必防我到这个程度。”
  “……就凭今天早上的事情,我又该怎么相信你?”江淮回答地也飞快,他心里有气,加新愁旧怨地堵在胸口,一点就着:“你以前对我说了很多话,我全部都记得,可是你知不知道有几句是真的?席谨河,人没有多少无条件信任别人的时候的,你在我这里的那些信任度早就被透支完了,你说的那些,我就当没有听到,也一个字都不会信。”
  那首歌,也一样。
  掺和了很多的无奈,席谨河看着那扇对他关上的门,连苦笑的表情都没有。他维持着这个动作,直到屋内的灯熄灭了,才迈开早已麻木的脚,在门口石阶上坐下。
  他想,江淮的微博说的竟都是真的。这个地方可以听一夜的海浪,头上都是点点璀璨的星光,像世界尽头才存在的地方。江淮也常常一整夜在海岸边拍照,他说很少有这种时刻,虽然你是独自一人,但并不觉得孤独。
  那条微博底下连季衡棠都来围观,问他愿不愿意当私人导游。江淮还回复了他【当然愿意】,两人互相打趣,像认识了多年的好友,全无偶像包袱。两人太过淳朴的对白,惹得不论第粉丝还是路人都为江淮高兴,觉得虽然坎坷艰难,但他当真是走出了过往,还正在走向更远的地方去。
  席谨河觉得,这个世界上大概只有他会对此感到恐惧。小时候在长辈严苛教育下练习书法,一句“从冥入冥”他反反复复要写几十遍。
  从幽冥步入幽冥。

  第 46 章

  46.
  第二天江淮打开门的时候,旅舍的所有人都已经醒了,还特别齐地聚集在院子里。
  席谨河坐在石凳上拿着笔一边写着什么一边打电话,而王行则和三兄弟挤在一个角落,四人脸上都有笑容,似乎在说什么好玩的事情。
  率先发现他的人是席谨河,他把电话从耳边拿开,看着江淮的脸,郑重其事地道了一声早上好。
  “……早。”江淮不停地瞟向王行的方向,企图示意他过来救场。自从他在这个岛上见了席谨河,每每感受这人投过来的眼神,就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奈何王行讲得太入迷,席谨河也不像打算就这么放过他,他依然保持原模样做着,捏着手机,与他长久地沉默着。
  “你、你昨天……”
  “对不起。”席谨河抢过江淮好容易鼓起勇气开的话语头,也不管电话那端的弘历有多么震惊。他说完这三个字后一直在看江淮的脸色,有些小心翼翼,“我会向你证明。”
  江淮的嘴唇翕动:“……证明什么?我这些年得到的证明,已经足够多了。”
  院子里的说话声和海浪这时都远去了,席谨河以一种从未有过的眼神看着他,江淮只匆匆一瞥,看见了熟悉的目光。
  那是曾经的他看向曾经的席谨河时,每每觉得望而不可及时,勉强着走向那个人的露骨的落寞。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俩交换了身份,那个走来的人变成了席谨河。
  席谨河轻轻嗯了一声,说了句我知道,便再低下头和弘历交待长风社和事情。他的睫毛很长,垂头的时候那些神情已经被掩饰地很好。江淮听他讲了一耳朵,席谨河从来都按自己的条理顺序来做事,他这回说了这么多,是短时间内不再准备回G市了。
  弘历心里早有准备,他没再多说什么,只负责转达了席谈的话。
  只是,席谨河的注意力全然不在这上面。他的眼神滴溜溜顺着江淮到了三兄弟一行人的身上,盯梢似的。到后来他漫不经心的声音连弘历都听见了,这才看脸色挂断了电话。
  江淮只不过问了几人今天打算做什么。岛上还亟待收拾,粮食等日常物品也是稀缺,王行对江淮道,他们得有人负责留下来收拾,有人离岛买东西,几个人商量了一早上,探讨的都是如何公平选择分配人数的事情。
  “那你们商量完了吗?”
  王行拍着他沉甸甸的肚子,笑得格外自豪:“经过一番激烈的争执,我们决定了!就是——抓阄!”
  “……这还需要什么激烈的争执?”
  “你管那么多呢?快来抓吧!”王行冲他伸了个透明的塑料杯子,里面放着六张小纸条,“抽吧!保证公平公开公正!”
  “怎么有六张?”江淮伸手摸了个,“离岛。”
  “你这孩子怎么不会数数?”王行一二三地把院子里的人全部点了一遍,“一共不是六个人吗?”
  席谨河已经挂了电话,他迈着两条修长的腿走到江淮这边来,像是早有准备,也伸手拿了张纸团。
  “离岛。”
  “……”
  江淮还没反应过来,剩下的纸团被几人瞬间拿完。除了三兄弟中的一人被分到【离岛】,其余几人展开了字条,还真的都是空白。
  “别傻了,这都是缘份,有些人求都求不来!”王行拍拍江淮的肩膀安慰他,给他口袋里塞了个单子,“时间不早了,出发吧!”

  第 47 章

  47.
  江淮想到了席谨河平日里习惯坐飞机这种交通工具,但没想到他会晕船。
  想来这毛病席谨河本人早就知道了,几乎从上船的那一刻起,席谨河的脸色就没有好过。他一句话也不说,闭着眼睛独自靠坐在船舱一侧,眉头蹙成浓重的一团。
  三兄弟跟过来的那个是总说错话的老大,他也一直颇为忧虑地看着席谨河,诚惶诚恐地又不敢上前,只好拿眼神去瞟江淮。
  “……为什么是我?”江淮坐在他对面的位置,不解地问。
  “他……你……”他盯着江淮,你你你了半天,叹了口气,小心翼翼猫着腰上前,不到一会儿就灰溜溜地回来了。
  江淮偏过头去看窗外的海景,多嘴问了一句:“他怎么说?”
  “他说让我别管。”
  “……”
  确实是席谨河会说的话。
  江淮黑着脸站起身,走到席谨河旁边坐下,伸手将口袋里的晕船药塞进席谨河手里。
  席谨河原本闭着眼休息,这时才悠悠睁开看江淮。他眼中都是红血丝,捏着药还半天没反应过来,被江淮催促了两声才服下。
  “既然过来送药,就多帮个忙。”没等江淮点头同意,席谨河不由分说地将头埋在了江淮的肩窝,这才心满意足地展了眉。
  江淮没有这人高,猝不及防地一下感受到左肩上压下来的重量,身子微微抖了抖,又被席谨河抓回来稳住。
  许是他真的很难受。江淮初时以为在颤抖的人是自己,直到感受到肩窝传来微微喷呼的鼻息热气,才知道颤抖的人原来是席谨河。他那只压在自己手肘上的手也只是虚虚搭着,使不上力,虚张声势罢了。
  明明很容易就能挣脱这人,但晕船的人最忌讳移动。江淮正襟危坐,什么理由都想了,当做闭眼做好事,最后下船的时候脑子一团乱麻。
  反过来看,倒是席谨河这人,一踩上陆地就恢复大半元气,他心情极好的模样跟在江淮背后,提东西提得心甘情愿。
  他来的匆忙,衣物都未准备齐全。江淮举着王行给他的单子朝前走,回过头时,已经找不到人了。偌大个商场中,他兜兜转转寻了许久,才终于看到一脸严肃看着别人给自己挑衣服的席谨河。
  素日只穿高定正装挑剔地要命的席大社长,此时也一脸平和。但凡老板娘过来比划了的,他都点头买下,连价也不砍,也不知道是真喜欢还是假喜欢,以后会不会穿。江淮就见他提着一袋子的花花绿绿,四下里望了一阵才见到捏着单子的江淮,伸手将那些袋子全甩给了三兄弟的老大,两三下就奔到了江淮的身边。老大在后头都看傻了,几个小袋子硬是没能拽住,哗啦散落在地上。
  “还差什么?”
  “……不差什么了。”江淮转头有些犹豫地问:“我们……还坐船回去吗?”
  席谨河深深凝视着他,似乎也在考虑这个问题,模样有些沮丧。离岛的这个地方是一个小城市,除却生鲜海产外也无处可逛。
  三人提着东西到了码头边,正撞上一队渔民搬运渔产。江淮脚下一个没踩稳,仰头栽进站在他后面的席谨河怀里。
  席谨河得了个便宜,面上露了喜色,慢吞吞地将江淮扶起身,就有点得意忘形:“你欠我一回。”
  老大捂脸表示没眼看。
  “那你有本事坐船不要靠着我!”江淮将他一把甩开,大步走在前头,只是好景不长,这会摔得更厉害,连三兄弟的老大都没赶上去拉他。
  他身上的衣服沾湿了一大滩,污渍和鱼腥味染了半身。江淮狼狈地爬起身,好几个渔民路过,都忧心忡忡地关心询问这位帅气的小伙子摔得怎么样。
  席谨河更是大惊失色,他拉着江淮来来去去转了好几圈,问他感觉怎么样。
  江淮这么一下结结实实的,整个人都懵了,席谨河也不管别人的眼色,干脆伸手一把抱他上船,夏天天气炎热,他穿的衣裤都轻薄,这一摔难免有擦伤。席谨河让人去借来了急救箱,亲自消毒上了药,才安心。这个时候,船已经开出去大半路程了。
  “你怎么不晕船了?”江淮后知后觉地问。
  “你怎么平地都能摔成这样?”席谨河反问道。
  “……我那是……路滑。”江淮无力地申辩着。
  “码头上还有小姑娘,只有你摔了。”
  “……”江淮嘟囔着:“能是我的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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