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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塔笔记(20)

作者:空灯流远 时间:2020-04-16 10:00:44 标签:强强 情有独钟 虐恋情深 西方罗曼

  “这三个月是地狱一样的日子,但是不用内疚,艾伦。你已经用肉体补偿了我。如果你确实想,那么从明天起你调往第一办公室。”
  在我们最初交往时安得蒙就知道了这份情报。他果断的提出与我分手,告诉我他不信任我。
  他的确不能信任我。
  他不是不爱我,是不能爱我。
  是我坚持追他,才一次又一次的走进他的生活。
  

第21章
  我终于明白安得蒙为什么要把我从普林顿庄园里推出去。他知道这是海面上的巨大的漩涡,如果我不及时改变航向,最终会被吸进深深的海底,残渣木片都不会留下——无论是精神上还是肉体上。
  我们在一起的日子里,我无数次的用近乎虔诚的态度谈起母亲。他知道卡斯特夫人是我心灵唯一的支柱,我的信仰。不管是为林顿破译“迷”还是最终决定进入普林顿庄园,我都深受她的影响。她轻柔的鼓励仿佛就在耳畔:“艾伦你做得对,你是为了我们光荣的不列颠。”
  仿佛我一回头,就能看见她美丽的灰蓝色眼睛。
  安得蒙明白信仰被摧毁的后果,以及叛国罪名的沉重。即使我不会因为母亲叛国而受到任何形式上的处罚,这种家族负罪感会压迫我的精神,伴随我一生。我不再是密码学家简。卡斯特之子,而是叛徒之子。
  不,不,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它使我对母亲的信仰轰然倒塌。这种崩塌所带来的亲情与良知上的双重折磨让我痛苦不堪。
  我想起在一本德文书上读到的句子。歌德说,在这个躁动的年代,能够躲进静谧的激情深处的人确实是幸福的。我本来是可以幸福的。按照安得蒙的希望,我应该离开他,远离事情的真相,剑桥毕业后任教,然后有一天能在数学上取得成就,有一本教课书上会用花体字印上我的名字——艾伦。卡斯特,重要理论发现者。那本书将会充满油墨的芬芳。
  如果是这样,在这场战争里,我确实能够拥有安静而隐秘的幸福。安得蒙为了压制这份情报接受了三个月的隔离审查,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他试图给予我幸福,而我拒绝了。因为战争永远不会按照人们的意图发展。
  那天晚上的强迫之后,安得蒙把我一个人留在空旷无人的影音室。他看上去清秀绅士,做爱时完全不懂得控制力量,我的腰几乎没有知觉了,只感觉到腿像秋天的叶子一样每走一步都在颤抖。如果不是安得蒙支撑我,我连顺着旋转楼梯走到影映室的力气都没有。
  精神和肉体的双重崩溃下,我几乎以为自己走不回七号办公室后面自己的房间。
  幸好我看见了阿诺德。
  七号办公室是一个红砖棚屋建筑,旧庄园储物间改造的。阿诺德穿着军装,无所事事的背靠着绿漆木门玩怀表,在手里抛上抛下。看见我他咧开嘴挥了挥手:“嗨,正好十二点,公主殿下的水晶鞋还在吗?”
  然后他脸色突然严肃起来,不再开玩笑,大步走过来把我扶住:“艾伦,你怎么了?”
  我只是随便的裹了一件大衣。他扶住我时我全身重量都搭在他手臂上,外套松开了。阿诺德抱住我的手猛然用力收紧,我痛得啊了一声,他又抱歉似地赶紧松开。
  我明白阿诺德看到了什么。
  外套里面,衬衫松钮扣开露出的胸膛上遍布安得蒙留下来的吻痕和啃咬痕迹,集中在胸前那两个敏感点,深深浅浅。长裤丢在了红楼,衬衫下面是赤裸的腿。我只觉得身上粘稠,这才发现有大腿内侧有血液流淌的痕迹。
  阿诺德什么都没问,把我扶进房间抱上床。
  我第一次看见老狐狸面无表情。他把浴缸放满热水,从狭窄的浴室里探头问我:“艾伦,你自己洗还是我帮你洗?”
  我自己洗,但是整个过程阿诺德一直靠着浴室门框看。
  “阿诺德,麻烦你在外面等我半小时。”
  他没说过,固执的抱着手站在那里,金丝眼镜下看不出情绪。
  过了很久才说:“艾伦,你不是自愿的。”
  我精疲力竭,很久以后才回答他。
  “对,我不是。”
  “我明天去找安得蒙。加西亚。”
  干涸的血液溶解在热水里,一丝一丝浮上水面。我觉得头很晕,水蒸气让我呼吸困难,眼前的事物呈现出扭曲的形状。最后一段记忆是阿诺德从门边冲过来,把我从浴缸里抱起来,水溅得满地都是。
  第二天早晨醒来,空气里充斥着呛人的烟味。阿诺德坐在我床前吸烟,背对着我,叠着腿,深蓝色的卡其布军服皱褶不堪。他用食指和中指夹着一支GAVLOISE,淡蓝色的烟从顶端缓缓升起,消失在稀薄的晨光中。我不喜欢这种法国牌子的香烟,它味道很重,让人喉咙不舒服。
  “谢谢你,维斯科先生。”
  阿诺德站起来走到窗边,推开玻璃窗让清新空气透进来,把烟蒂扔掉,摸出打火机重新点燃一支。他靠着窗户吸了几口,回头对我苦笑:“小艾伦,你每次都晕倒在我怀里的习惯要改一改,下次至少把衣服穿好。你太相信我的绅士风度了。”
  我指指他的烟:“我以为你不在自己身上用精神类药物。”
  “但是偶尔吸一支也不坏。”
  他忧郁的看了我一眼:“艾伦,你的脸色很差。你洗澡的时候晕倒了。”
  阿诺德给了我一杯水和阿司匹林。
  他拿起帽子往门外走。
  我叫住他:“不要去见安得蒙。”
  他已经走到门口,顿住。
  “这件事情已经结束了……之后他会和琳娜小姐结婚,我们到此为止了。”
  我喉咙很干,咽了咽口水:“安得蒙是你上司,你没有必要帮我到这种程度。谢谢你。”
  阿诺德转过身快步走回来,在我额头上吻了一下。
  他突然显得兴致勃勃。
  “你精神状态太差了,艾伦。8月份薰衣草收获的季节我们去湖区休假,你需要好好休息。从伦敦尤斯顿火车站上车,在奥克森霍尔姆换湖水线列车,很快就能到达温得米尔。”
  安得蒙说到做到,第二天就让人把我的私人办公用品搬到一号办公室。
  拉斐尔难得的来敲开我门,站在门口并不进来:“艾伦,他们说你要去一号办公室。”
  我远远的躺在吸鼻子,瓮声瓮气的。
  “是。”
  “感冒了?”
  我缩在被子里,盖住头:“是。”
  “注意身体,不要烧成了白痴。”
  拉斐尔对我从最初因为破译了“迷”而产生的敬仰到后来幻灭,经历了一个痛苦的过程。到最后他从我桌上拿文件都要拍拍灰尘,掏出手帕搽了后再看。
  他又在门口靠了一会儿。
  “艾伦,如果我说我设计出了‘迷’的解密机,你愿意看帮我看图纸吗?”
  他顿了顿:“我想普林顿庄园里,除了加西亚先生就只有你能看懂了。”
  真正把我从床上拉起来的不是安得蒙,也不是阿诺德,而是埃德加和“迷”。
  安得蒙只会让我痛苦,而阿诺德会说,艾伦你的情况很差,不想工作就别勉强自己。
  我最终起来,穿好衣服去了一号办公室。
  天气似乎在我卧床的一周内暖和起来,窗台上偶尔有知更鸟蹦跳着找碎面包渣,小胸脯前的羽毛好大一片都是橙红色。
  我给埃德加写了一封信,没有写母亲可能还活着,只是说她被怀疑叛国,我很伤心。
  埃德加很快就回信了,用的皇家空军基地专用信笺。
  他没有理解到问题严肃性,开玩笑说这是战争时期,他们基地外整条街一半的老太太都被另一半老太太举报叛国,让我不要担心。
  埃德加还在画画,信里夹着一张我的素描图。
  那是大学时代的艾伦。卡斯特,有着明亮的双眼和乐观的性格。他从纸上对着我微笑,让我想起那一段美好的时光。
  埃德加在画的左下角用浅蓝色钢笔写了一行字。
  依然是当年他告诉我的那句话。
  “艾伦,亲爱的,你连自己的母亲都不相信,还能相信谁呢?”
  所以我再一次振作起来,和拉斐尔一起研究“迷”的解密机。
  “迷”之所以重要,是因为几乎整个德国高层情报系统都在使用它。每天普林顿庄园截获的密电多达上千份,而我们能够手工破译的最多不超过一百份。即便我们截获了希特勒亲口讲话,如果没有时间破译内容,就不能知道它的重要性,只能让它夹杂在普通密电中被浪费掉。因此如何能最高效率破译情报,筛选出有价值的部分变得极端重要。
  某种程度上说,解密机拯救了英国。
  

第22章
  我想我对普林顿庄园所作出最大贡献应该是促使了解密机的出现。
  科学没有国界,数学家也没有等级之分。聚集在普林顿庄园的每一个都曾经是数学或者其他学科上的奇才。他们大多很年轻,直接被安得蒙从大学或者研究机构里选拨而来,生机勃勃,富有朝气。之所以说“曾经”,因为他们无一例外的抛弃了原有的研究方向,投身密码学。
  我曾跟一号办公室两位同事玩狗跑时间的数学游戏,其中一位是牛津法语教授,业余研究数学。
  这个问题很经典,两个人相向而行,一只狗在他们中间来回跑,求当两人相遇时狗跑了多远的路程。知道诀窍的人只需要把两人相遇时间乘以狗跑的速度就能得出正确答案。
  法语教授瞬间说出了正确答案。
  我开玩笑:“你一定知道解题窍门。”
  他很惊讶:“竟然有窍门?我只是就是把狗每次跑的路程都算出来,然后算出那个无穷的级数。”
  这就是一号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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