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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在沙发上坐了多久，直到夕阳全部落尽，楼下传来此起彼伏的鞭炮声，那张在明亮与黑暗间变得含混不清的脸才回过神来。
王俊凯还没有回来。 几乎走遍了整个南城，直到收到罗庭信的短信，千玺才在天宁广场找到王俊凯，他坐在广场周围的长椅上，像是在发呆又像是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人潮汹涌，灯火阑珊，头顶上的不断绽放的烟花将新年氛围无限放大，在楼与楼中间，躲开每一盏路灯的地方，有一片厚重的阴影。
王俊凯坐在那里，看起来寂寥而孤单。
“嗯。”
不会打招呼大概也是一种缺陷，不是‘嗨’‘你好’或者随意的‘你在干嘛’，而是有些莫名其妙的‘嗯’。
可是好在有人会愿意去习惯。
王俊凯抬起头看见面前看着自己的千玺，一只手插在羽绒服的兜儿里，另外一只手握着咖啡杯。
“你怎么来了？”
千玺坐到一边，将咖啡递给有些讶异的王俊凯。
“在想什么？”
“没有，刚和罗庭信分开在这里坐一会儿就准备回去的。”
语调很轻快。
“你吃饭了吗？我们去吃饭吧！那边有一家炒饭很好吃……”
“王俊凯。”
千玺拉住准备起身的王俊凯，因为天气寒冷的原因，所以一张口面前都会出现白蒙蒙的哈气，但是又会很快消散，
“嗯？”
“怎么了……”
短暂的对视了几秒，王俊凯就将视线挪开，脸上强装的笑容也一并褪去，顿了会儿，
“钱还清了。”
“嗯。”
“罗庭信帮我还的。”
王俊凯忽然侧过头看着千玺，
“虽然我学习不好，他说的很多我没有听懂，可是无息贷款和财政贴息这些常识我还是知道的，怎么可能那么容易。”
心陡然一紧，
“他在骗我。”
“王俊凯。”
千玺打断王俊凯，慌忙移开的眼神和略微急促的口气泄露着他的紧张。
“嗯？”
“无论是什么理由，他在努力帮你。。”
“可是他不可能会有那么多钱……”
“他拿出来了不是吗？他帮你还了钱也好好的生活着。”
“你不会明白的，那种滋味。堵上他自己甚至是全家人的自尊与信誉去低声下气的四处求人，求人的滋味，为了他一口一个的大哥……”
王俊凯低着头，把玩着手中在慢慢变凉的咖啡杯。
“可是讽刺的是，除了接受……我别无他法。”
“每个人都不是万能的。”
烟花绽放会有“砰”的一声，小孩子大笑就像是一串串铃铛在摆动，商家扯着嗓子叫喊要在明天之前将存货清空，所以广场上人声鼎沸。可是千玺却觉得广场上好安静，安静的可以听见他心里每一声叹息。
“很多时候我们都需要朋友的帮助。对于那些帮助过自己的人，并不是应该抱着内疚的心态，而是应该在你有能力之后，将这份恩情加倍的还回去。”
“千玺。”
王俊凯抬起头，半空中忽然绽放的烟火将他俊美的脸庞照的格外清晰，所以可以看见，他那双好看的眸子被支离破碎的泛着绝望的碎片覆盖着，暗淡不见光。
“我被压得快要喘不过气了。”
“明天就是除夕了。”
千玺说，
“很快就是新的一年了。”
放在兜儿里的拳头攥的很紧，指甲嵌入肉里，将手心掐成一道道的紫色伤痕。
所以要很努力，要很努力才能克制住自己，在他看着自己说那句话的时候，不会真的把他搂进怀里。
可是
疼
……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难以理解却又真实存在的事情，例如有的人天生是五音不全，有的人会对好吃的芒果过敏，也有人无论怎么努力数学都无法及格，还有人面对陌生人就会脸红。这些看起来都很糟糕，可是还有比这些更加糟糕的事情，那就是不具备安慰的能力。五音不全也不会影响欣赏，对芒果过敏可以吃一样好吃的火龙果，数学上丢的分可以在语文上补回来，脸红在很多时候会被称赞很可爱。可是不会安慰人就很糟糕。
就像现在这样。
“明天就是除夕了。”
千玺说，
“很快就是新的一年了。”
王俊凯无声的笑了笑，千玺不知道还应该说些什么。很多词汇在胸腔来回的翻滚，却无论如何都无法组成句子。
“回去吧！”
“嗯。”
再次开口后，像是被按下静音键的世界就一下子恢复，各种声音再次真实的传进了耳朵，流动的斑斓画面分毫不差的投进视线内。
“我想吃烤鸭。”
“嗯？”
“我们去吃烤鸭吧！突然特别想吃，就是芙蓉路那边有一家烤鸭很好吃，走吧我们打车过去……”
就跟变脸一样，面部表情可以随意切换。刚走两步，千玺看见王俊凯用弯成月牙的眼睛盯着自己，恍惚间，千玺怀疑刚才那个落寞的身影是不是他。
“我跟你说，巨好吃，就是太贵了，可是你会请我的对吧？”
轱辘轱辘转的眼睛明明是个小陷阱，可微微撅起的嘴巴看起来又可怜巴巴。
千玺将视线从他脸上收回来，点点头，
王俊凯一下子笑开，伸出手用力的冲着前面的空气比了一个耶，
千玺的心却好像突然被什么粗糙厚重的东西磕了下。
他似乎能够看见王俊凯强装的笑容背后大片大片跟潮水一般的难过，他将一切难以承受的苦难、压力都狠狠地塞进他小小的身体里，不告诉任何人。千玺想，他是害怕麻烦别人，还是绝望的以为，这个世界上根本不会有人去帮他呢？
“王俊凯。”
千玺透过出租车的玻璃看向窗外，一路上的大红灯笼与霓虹灯交相辉映。
“嗯？”
“你喜欢打游戏吗？”
“什么？”
“吃完饭我们去打游戏吧！”
低着头玩儿手机的王俊凯猛地看向千玺，眯成缝的眼睛跟通了电一样唰的亮了起来。 夜里十点，熙熙攘攘的人群将游戏厅搅拌得热闹而又嘈杂不堪。充足的暖气将各种味道混合后放大，室内的空气浑浊而黏稠。但是喜欢热闹的人总是毫无知觉般，在这里一呆就是几个小时乃至半天，就像此刻生龙活虎的王俊凯。
“千玺！千玺！”
王俊凯拉过千玺，
“我们俩对打！”
千玺的眉头始终不露痕迹地微微皱着，已经进来一个小时了，一直被王俊凯拖着满场跑，巨大的音乐声和游戏屏幕上眼花缭乱的画面让他有些吃不消，头有点痛。
就像是有人怎么都没有办法喜欢上鱼腥草的味道一样，千玺不喜欢也无法适应这种地方。
“你先打人机吧！”
“人机没有意思。”
王俊凯哗啦地将游戏币投进去，千玺只得接过手柄。
“game over”
“啊……”
4分钟不到游戏就被千玺的一个高压球结束，王俊凯不忿的冲千玺说，
“再来一局！你怎么可能赢得了我！”
看着兴致盎然的王俊凯，千玺用力甩了甩头，这样清醒多了。
可是第三局王俊凯依旧是被千玺秒杀，在不服气的王俊凯还要继续的时候，千玺放下手柄。
“我先去买瓶水。”
“好吧！”
王俊凯不甘心却也只得同意，
“快点回来，我在这儿等你。”
“嗯。”
夜风将夹杂着些许腥气的海洋湿气均匀的分布在了南城每一个角落，凉飕飕的空气就变得湿润而清新，在马路上站了一会儿后千玺觉得好了很多。用力呼了口气，再次走进过度吵闹的游戏厅，却没有看见王俊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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