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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就是这样的鸟儿(28)

作者:落樱沾墨 时间:2018-11-08 19:32:08 标签:情有独钟 生子 甜文 种田文

  脑袋被连按歌抬手拍了一下:“乱叫,要叫该叫……鸟的话,就叫主子吧。”
  灵江自然不肯,但也不和他纠缠,等着他回答他的问题。
  连按歌用纱布擦拭着灵江身上的淤泥,对上他关切的目光,心里不由得有几分感慨,对鸟好点,连鸟都知道知恩图报,怎么有的人就生了一腔冷血,为了想要的,什么腌臜的事都能做出来。
  他的目光放长,藏着一丝浸透岁月的沧桑和茫然,不过在灵江试图从他的目光中看出什么时,他又眨了眨眼,恢复成驭凤阁的大总管,捏着小黄毛的爪子,戳了戳它毛茸茸的小肚子:“幸好你还有点小良心,知道问问,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昨夜风雨扫进屋子里,爷受了风寒,严神医给开了药,喝几天就成了。”
  说话间,灵江的鸟爪已经擦干净了,连按歌松开手,眼神飘到驭凤阁葱郁的森林,不知道在想什么,又低下了头,整了整衣领和袖口:“走吧,这几日我带你训练。”
  一场雨后,便能感觉到初秋的微凉了。
  夜里,寒星在云雾里颤动,下过雨的山林里空气格外清新,月光柔柔的打薄雾气,在绿瓦朱甍上洒下一片银辉。
  已经是夜半,灵江在鸟窝里却没有睡意,眼睛盯着鸟窝露出来的半扇夜空,辗转反侧。
  一片浓云浮来,遮住了月光,天地陷入黯淡中,灵江翻身坐起来,悄无声息从书房摸到了殷成澜的卧房。
  他飞的没有动静,连翅膀扇动都没声儿,掠过时就像一道浮影,转瞬即逝。借着乌云挡住月光的一刹那昏暗,灵江避开暗中藏匿的影卫,从屋檐的一侧不易察觉的地方,挤开一片瓦片钻了进去。
  他进去后,还贴心用小翅膀轻轻一拨移位的瓦片,不让风能渗透进来。
  然后他转过身,静静落在了离床不远的书桌上,望向轻纱床帐里的人影。
  如瀑的青丝逶迤铺开,殷成澜头微微侧向一边,手搭在素色锦被上,闭着眼,脸色苍白,但很平静。
  他应该喝了安神的药,不然不会睡的这般无知无觉。
  灵江飞进帐幔中,在床上盘旋,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轻轻落下,站到了床上的锦被上,蹑手蹑脚的跳到了他的手边。
  灵江感觉到心脏一阵狂跳,眼里却冷静的变态,甚至绷起了脸,他就这么面无表情盯着殷成澜的手看,瞧那模样像是要啃一口上去似的。
  半晌后,灵江终于动了,他先是伸长了脖子,然后一低头撅起小屁股,将自己的脑袋塞进了殷成澜手下。
  他嗅到苦涩的草药味和一丝血味,心里一软,松开了紧绷的脸皮,微微眯着眸子,感受着殷成澜手心的温度,在他骨节修长的手指上啄了一下,带着安抚的意味。
  完了以后,灵江满脸通红,炸着小翅膀,大刀阔斧的迈着鸟步重新跳到了书桌上,团成一坨,不敢再去看床上的人,一瞬间怂成了鸵鸟。
  原本以为自己睡不着,却不料闻着屋中殷成澜的气息,竟一夜到了天亮。
  醒来的那一刻,他意识到自己是被砸醒的,一团废纸在他身边弹了几下,从桌上滚到了地下。
  灵江卧在桌边,探着脑袋盯着地上的纸团,然后抬起了头。
  殷成澜在他看过来的瞬间扭过了头,靠在床边一身素衣,专注的望着手里的书,好似津津有味,看了一会,没听见声音,就从书上移开了视线,本想不做声响的瞄过去,却正好和一脸狐疑的小黄鸟对上了眼。
  于是殷成澜干咳一声,放下了书:“你从哪进来的?”
  灵江抬起翅膀指了指屋顶。
  屋顶传来低沉的声音:“属下失职,罪该万死。”
  小黄鸟歪了歪头:“我是鸟。”
  再偷偷摸摸一点,影卫自然是注意不了。
  它有意替影卫解释,还是个有情有义的小鸟,殷成澜清楚灵江的能耐,没过分苛责影卫,不再提此事了。
  灵江见他重新将注意力放到书上,紧抿的薄唇还泛着白,灵江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好,眼珠子转来转去,转到衣架上,就飞过去,叼住一件外裳拖到了床上,扭扭捏捏的说:“你别又风寒了。”
  殷成澜愣了下,很给面子的将衣裳披到了肩上,笑道:“风寒啊,你说是就是吧。”
  这时,屋外传来敲门声,连按歌在门外低声说:“爷醒了吗?”
  “何事?”
  连按歌:“小黄毛不见了。”
  殷成澜和不见了的小黄毛面面相觑。
  灵江:“能假装没看到我吗?”
  殷成澜好整以暇,用书拍了下他的脑袋:“本阁主不瞎。”
  灵江被他拍的‘啪’在被子上,不情不愿的爬起来,抖了抖脑袋上的羽冠:“那我等会儿还能来吗?”
  “我想一个人待着养病。”殷成澜悠闲的翻过一页书,他长发未束,披散在身后,几缕发丝从鬓角垂下来,为一向棱角分明的脸庞添了几分柔色。
  灵江目不转睛的瞅着:“可我是鸟啊。”
  “……”
  于是,等灵江晨飞之后,就又回到了殷成澜的卧房,不过他还没进去,就听见严楚不咸不谈的说话声。
  灵江捡了个窗台蹲在外面,嘴里叼了根小树叶吧唧吧唧嚼着,无意间瞥见屋檐上藏着的影卫,就冲他客气的点了下头。
  屋檐上的影卫顿时如遭雷劈,默默往那昏暗的角落里退了退,内心受到了伤害,打算过几日就去找齐统领问问,他是不是不适合干这一行了,连鸟都能发现他。
  严楚将一根银钩针从殷成澜的颈边取了出来,带出一滴血水滴到了殷成澜的手背上,他浑然不在意的抬手抹去,微微笑着,依旧是彬彬有礼的模样:“多谢。”
  严楚几乎想不出前夜情绪失控的殷成澜是个什么样子,等他连夜被请上峰顶,只看见这人眼球布满血丝,眼底如浸着鲜血,看人的目光像寒刃剐在身上,殷红刺目的血水从他的唇角滴到腿上,绽开一大片一大片血渍。
  他就像刚刚剜人肉饮过血的罗刹,浑身带着冰冷肃杀的怒意。
  然而当严楚走到他身边,殷成澜闭了下眼,等再睁开时,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如纸,眼里的血色却好像褪去了,只余下黑的不见底的眸色,殷成澜朝严楚轻轻一勾唇,好像每一次见面时的闲适平静,说:“来了。”
  可严楚毫不怀疑,他眼底的墨,是红的发黑的血。
  “我说过吗,你的毒不能情绪大动,否则会发作的愈来愈快。”
  殷成澜拂平领口的交襟,仍旧是一如往常的八风不动:“有劳严神医了。”
  严楚就嘲讽的笑起来,说:“殷阁主,情深不寿,而恨也是人七情六欲的一种,你若长年累月这样,即便我能解了你的毒,也保不了你能活到白头。”
  连按歌眉头狠狠一皱,实在受不了他这般口无遮拦。
  殷成澜倒是平静的多,微微侧过头,唇角带着笑容:“谁说我要活那么久了?我费尽心思的寻找解药,只不过是不想死在仇人前面罢了。
  ”
  严楚愣了下,大笑起来:“照你这么说,是不是我帮阁主报了仇,就不需要亲眼看着浪费绝世草药去救一个并不想活太久的人。”
  殷成澜回以微笑。
  严楚猛的收起笑容,精致的娃娃脸上闪烁着某种狂热:“那敢问,殷阁主的仇人姓甚名谁呢?”
  殷成澜轻声说了一个名字,灵江在窗外听不清,只是透过窗户的缝隙看到原本狂傲的江湖第一神医露出一个震惊到了极致的表情,眉头深陷一道沟壑,他胸膛清晰可见的起伏着,呼吸急促起来。
  “你怎么会……”
  忽然,殷成澜朗声笑了,边笑边不住的摇头:“在下一介草民,怎么敢跟大人物攀上仇怨,说笑罢了,说笑罢了,没想到真吓住了神医,对不住了。”
  严楚恼羞成怒,收拾起自己的药箱,愤愤瞪了眼床上的人,只恨自己刚刚没扎死他,气愤的走了。
  他身后,殷成澜道:“按歌,去送送大总管。”
  连按歌犹豫了下,还是领命追了出去。
  灵江从窗户往里看去,看见殷成澜独自坐在床上,他的脸上没有笑也没有怒,却阴郁沉默的吓人。
  他突然猛的咳嗽起来,用手捂着唇,血水从指缝里渗出来,灵江顾不上考虑,一头从缝隙里钻了进去,找到手帕,叼着递给了他。
  “你在窗外?听了多久?”
  殷成澜出手抓住灵江,将它的翅膀反扭到身后。
  灵江扑腾一下,没挣脱开,于是老老实实的垂着爪子:“不知道,来的时候你们就在说话。”
  “你咳咳咳重复给我听。”殷成澜神色狠厉,重重咳嗽着,伏在床边,肩头颤动。
  灵江皱了下眉,趁他不注意反身啄了他一下,然后挣扎出来,见他咳的这么厉害还怀疑自己,就拿小翅膀拍到殷成澜脸上,怒道:“你哪来的这么多事,老实的躺着不行吗!”
  殷成澜抬起一点身体,喘着气,原本无色的嘴唇被血染的殷红,他闭上了眼,哑声说:“你胆敢……”
  灵江还想再拍他一翅膀,不过有点心疼,就放弃了,打断他的话:“揍你怎么了,你不也揍我!”
  殷成澜睁开眸子,胸膛剧烈的起伏一下,眼底的情绪像潮水汹涌而来又汹涌褪去,他习惯克制自己,很快便从锥心刺骨的恨意里恢复过来,渐渐清明,不再像刚才那般阴郁狰狞。
  他看着不耐烦整理着羽毛的小黄鸟,抬手一摸,从脸上摘下来一片很小的羽毛,想到它刚刚做了什么,苦笑道:“我什么时候揍你了?”
  灵江见他清醒了,就哼哼唧唧道:“你心里一直想揍我。”
  别以为他不知道。
  殷成澜无语,觉得他很有自知之明。
  被灵江这么一打岔,那埋在骨血里的沉疴旧恨就这么可笑的散了,殷成澜抹去唇上的血渍,撑起身体靠回床头,抬手按了按眉心,眼角有几分倦色,深深的叹道:“你可真是……”
  小黄鸟幽怨的盯着他指间的羽毛,殷成澜只好把后半句咽进了肚子里,心里一边莫名其妙的愧疚,一边想到:“怎么这么诡异呢。”


第27章 北斗石(九)
  第二日, 灵江从季玉山的口中得知三天以后他们就要启程前去西南,并且殷成澜会一同随行。
  “因为这次他身上的毒发作?”灵江站在窗台上, 瞅着季玉山提笔写字。
  “并不全是, 我听严兄说,似乎殷阁主要去西南见一个人。”
  灵江看出他写的正是家书,问道:“什么人?你也去?”
  季玉山放下笔,掂起信纸轻轻吹着上面的墨,笑了一下,说:“那就不清楚了。严兄要去西南,我是要作陪的,毕竟他帮了我一个大忙。唉,我爹娘收到书信,大概又要生我的气了.”
  他说着,往窗台上瞧了一下,看见灵江小鸟正顶着呆毛一脸严肃的歪靠在窗栏上,心事重重的模样。
  它那豆大的肚子里也不知道能装的下多少心事, 不过不用问, 季玉山也知道必定每一件都与殷成澜脱不了干系。
  灵江回神, 淡淡道了句“你休息吧”, 便消失在了原地。
  还未关上的窗户迎进来微凉的夜风,星幕低垂, 隔壁的房门吱的一声被推开, 严楚站在门口, 冷嘲热讽的说:“还不去睡, 被冻死了别来找我要药。”
  说罢,又将房门重重关上。
  季玉山低头看着手中的家书,笑着摇了摇头。
  三日后,与万海峰隔海相望的岸边出现了一队车马,前后共三十多余漆黑如墨的高大骏马,伍中仅两乘车,由四驾牵引,梨木为车壁,上刻暗色翻涌浪纹饰,跑起来又疾又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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