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条入口,汤子苓对这个价格更没意见了。怪不得生意这么好,老板是有真本事的。
这一碗面虽多,对元松而言却是远远不够的。但毕竟是人家请客,他只能先忍着,心里盘算着等完事儿了再跟子苓过来吃几碗。
国人喜欢在饭桌上谈事情的习惯很难改,就像这会儿,就算是吃大碗面的小餐馆,也不妨碍一直没有主动进入正题的孙老板突然开始聊起正事儿。
“……我也知道,如今宠物粮生意不好做,政府方面也不是很支持,毕竟人吃饭都紧张呢。”孙老板喝了口温水,那架势还真有抿酒内味儿,“可你孙叔我呢,干了半辈子的事业,哪能说扔就给扔的?”
元松很理解孙老板的惆怅,他这几个月换了那么多工作,归结起来,还不是没有做自己真正喜欢的事吗?不过,如今宠物粮市场急剧萎缩也是事实。他想孙老板对此心里也是门儿清,就没有多此一举说出来,劝慰道:“您比很多人幸运多了,至少厂房是您自个儿的,场地、设备、工人都不缺,只是缺一个好的突破点。”
汤子苓默默地听着,想到轮岗帮他们守门的狗子们,突发奇想道:“如今的动物好似智商提高了不少,原本就聪明的军犬就更聪明了吧?你们说,以后会不会有军犬大展拳脚的可能?”
“何止军犬?我一直坚信以后动物会重新进入人类的生活。”孙老板说起了他自己的亲身经历,“我回老家那几个月,家里老房子比较偏,院子也没来得及修,就被地痞流氓给盯上了。幸好有我家金子和钞票,几个地痞半夜刚翻过去就被它俩扑倒在地,最神奇的是它们记得我的叮嘱,只死死按着,并没有真下口咬……”说起家里的两只狗,孙老板跟炫耀孩子的傻爸爸一样,一脸骄傲嘚瑟。
“金子钞票以前就聪明得很。”金子是一只金毛,钞票是一只边牧,都个顶个的聪明,元松以前去孙老板店里进货的时候,总要跟它俩玩一会儿。“我也一直觉得是有前景的,毕竟那么多宠物离家,城市里原本就不缺流浪动物,总不能凭空消失吧?城市里的角落总会藏着一些,就看政府方面是什么态度了。”说着,倒是心中一动。
这些日子,有子苓在身边,他虽然觉得踏实满足,可对于未来,总有种缺少明确目标的恍惚。一而再再而三地换工作,没过多久又觉得无趣,如此往复循环。好似自从宠物店关门歇业之后,他再也没了好好做一件事的耐心。
或许,孙老板的突破口,也是自己的一个契机!
第47章
吃完饭,元松和汤子苓跟着孙老板前往厂房所在的园区。
“几乎所有副食品加工的厂房都在一个园区,听人说最早九月份就开始建了。”一开始,戴着只露眼睛头罩的孙老板还边走边中气十足地跟两人聊天。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喘息声越来越重,话也说不连贯了,只能先歇了声。
说起来,能入选驻军连队的人,身体素质在普通人中都是出类拔萃的,元松跟汤子苓跟他们一起工作时有意在藏拙,免得过于突出被人看出了异常。
而看着在雪中艰难前行,哦不,更确切地说是挪步的孙老板,两人第一次对他们跟真正的普通人之间的差距有了更深切的了解——说到底,孙老板自嘲年纪大了,可实际上也才四十来岁,正值壮年,以他能折腾的劲儿,也能看出是个身体强健的。
两人在簌簌飘落的雪花中对视了一眼,也有意放慢了脚步,学着孙老板的样子,微微弓着腰,在松散又厚重的积雪中慢慢踱着。
进入园区后就好多了。园区里的主要干道清了雪,还有来往的公共汽车。
累得够呛的孙老板果断带两人上了车,在后排坐下后,对两人说:“咱的厂房比较靠里,坐车也得一二十分钟。”
“这园区可真大啊!”汤子苓坐在靠窗的位置,擦干净窗户上的水汽后,望着外面感叹。
“人家重工产业的园区才叫大,各项生活设施一应俱全,跟他们一比,咱这儿算是简陋的了。”
元松作为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越看越觉得外面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有些迟疑地问道:“这该不会是东江河畔吧?”
“看出来了?”孙老板一脸骄傲,“想不到城市都扩到这里来了吧?”
“确实有点儿惊到了。”元松感慨道,“小的时候寒暑假喜欢跟朋友一起到这边来,记忆中要倒好几次车,第一次来的时候我们走到半路都害怕了,生怕开黑车的把我们抓去给卖了。”他在地铁上晕头转向的没太注意站名,还真没意识到“工厂圈”竟然扩建到了这么远的地方。
到地方后,两人发现,孙老板口中的“小”着实有些夸张——当然,是“夸大”的反面儿——这三层的长方体建筑,看着着实不小了。但位置确实有点儿偏,在二楼后窗往外看,都能看到被风雪模糊了界限的河道了。
工人三五个,只开了一条生产线,元松一看就明白孙老板主动找他的目的了。
只是,他有那个心,目前却没有足够的财力去跟孙老板合作。不过,这个机会太难得了,他也确实是真的很想试试,就没表现出自己囊中羞涩的现状,一番商讨后很快就定下了合作细节。
出了园区,汤子苓见周围没人,才问元松:“你有钱去入股啊?”
“先跟朋友借着撑一段时间。”
元松说的理所当然,汤子苓却听得一愣。他习惯了单打独斗,曾经最穷的时候口袋里只剩下几块钱。他宁愿顿顿啃馒头,一直撑到下个月的贫困生补助到位,也没想过去跟同学、朋友借。倒不是怕丢脸,也不是开不了口,他只是……没有寻求帮助的意识,想不到人生除了硬扛,还有向身边的人求助这个选项。
显然,元松在这方面是跟汤子苓完全相反的人。他看上去性格高冷,实际上真正能交心的朋友很多,乐于帮人,也不惧于向朋友求助。
原本还打算返回牛肉面店多吃几碗过过瘾呢,如今身上有了经济压力,不止汤子苓,连元松也开始省了,直接饿着肚子赶回了家。
听魏阿姨问起元松的脸色为啥差成这样,汤子苓跟她解释道:“他本就有些晕车,还饿着肚子,回来时幸好有个空位,否则说不定会晕倒。”
“咋饿着肚子?没在那儿吃饭吗?”魏阿姨一边说,一边忙活给两人盛炖了好几个小时的土豆炖鸡。冻鸡还是前几天两人去官方售粮处买的,挺大个儿,原以为是速冻的饲料鸡,恐怕味道不会很好。却没想到上次吃了一半,味道出乎意料的鲜美,也不知道是他们太久没吃鸡了判断失误,还是那鸡真的好吃。
汤子苓将魏阿姨上次做的没吃完的油饼撕碎泡在元松的专用汤盆里,见他吃得香,自己一口气干了大半碗后,才有精力跟魏阿姨解释原委。
魏阿姨的关注点却有些偏,“为了省钱没去吃啊?”她心疼地看着两人,“大概需要多少钱啊?”
元松说了个数字后,魏阿姨用仿佛去前面买袋盐一样的口气说:“别跟你朋友借了,阿姨这有,先拿去用。”
汤子苓差点儿没呛到,“您,您这么有钱啊?”
“嗯呐。”魏阿姨一点不介意汤子苓问的直白,说起自己的辉煌战绩来还有些得意,“我以前结过一次婚,前夫跟学生搞到一块儿去了,为了顺利离婚并保住工作,他算是净身出户,房子和钱都归了我。后来那套房拆迁得了一笔拆迁款,阿姨不会理财,都拿去买房了。后来又遇上拆迁,攒下了不少钱。”
汤子苓惊得瞪大了眼睛,忍不住问:“那,去农村那一家?”
“他啊,他不知道我手里有钱。估计是怕我分他的财产,也没主动提过领证,我也没啥结婚的想法,就那么过了几年。”
这才合理嘛!汤子苓心想,他就说怎么可能有人遇到那么致命的打击竟然好似没受到什么影响,果然自己有底气,腰杆子才能挺得直。
他没问魏阿姨为啥有其他房产,却选择求助陌生人。他想,也许魏阿姨认出了元松是她曾经任教的学校里的学生,也许没有认出,但不管怎么说,当时只有一条狗傍身的她,总要去一个新的环境,倒不如自己选择一个相对靠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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