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自己好像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再见过克罗赛尔了呢。
近心湖的湖畔,唐铬任由自己的身躯被浅浅的湖水润泽,他凝望着天上的星星,怔愣地想着。
当初,他分明感觉到,自己是喜欢克罗赛尔的,而如今却已经很久没有想起他了么?
唐铬脑子混乱,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十分可笑,原来他所谓的“爱”,也只是一时的冲动而已吗?
这不好,这一点也不好。
唐铬痛苦地闭上眼,他回忆起自己同斐伽洛在一起的每个画面,最终,他确信,自己对于斐伽洛的感情,其实更多的是怜惜、想要接近,而并非是……所谓的爱情。
这样,就算是为自己开脱了吗?缓缓地,唐铬将手臂轻轻放在了自己的眼皮上,他深吸着气,深刻地感觉到,其实感情是一件很难去界定的东西,无论是对于斐伽洛还是克罗赛尔,他的感觉都是复杂的,那种复杂甚至难以用一字一句去细细描述,而更像是一首缥缈虚无的歌。
虽然毋庸置疑的是,无论是克罗赛尔还是斐伽洛,从今以后,自己或许都再也无法同他们见面了。
缓缓地,从地上爬起,唐铬感觉自己的衣物被水浸得湿透了,有些重,但身体却是比往常要轻巧的……是因为自己的阿瑞斯还被牢牢地固定在霍华德家族的墙面上吗?
唐铬脚步虚浮,一步步朝着近心湖外围走去,虽然理智告诉他,他应该回到桥西,回到自己的宿舍,好好休息,或许会伴随着阵阵缥缈虚无的幻梦,亦或是泪水?谁知道呢。
但他的身体却是不受他意识控制的,唐铬只是感觉到,久违地,自己想到云雷之塔去看看,看看克罗赛尔的住处,哪怕看不到他本人……他觉得,那样会让他心里好受一些。
于是,唐铬遵循着自己所想,就那么做了。
一路上,被湖水浸湿的黑衣滴答滴答地,流淌着星星点点的水,就那样,顺着唐铬走过的痕迹,洒了一路。
唐铬觉得自己其实是没有意识的,他仅仅只是重复着走路的动作,这回,就算没有地图,他还是凭借着自己的记忆力,走到了云雷之塔下。
月正当空,此时此刻并非起身劳作的时候,就连云雷之塔的守卫也不见踪影,唐铬怔怔地望着云雷之塔顶端,克罗赛尔的房间,他料想着,克罗赛尔已经睡着了吧,其实,不知道为什么,仅仅只是感受着云雷之塔所散发出的气息,他便无比肯定克罗赛尔此时此刻就在里面。
……他,虽然想见到克罗赛尔,但却并不是非见不可的。
现在拜访,可能会打扰到克罗赛尔休息吧,再者说,自己已经保证过了,再也不因为个人原因去打扰。
于是,唐铬满足了,再次拖动着自己的步伐,他缓慢地向桥西外部走去,他还没有忘记自己的刀,阿瑞斯,那是历经风霜,陪伴自己走过万里征途的伙伴,就算他如今被霍华德家族驱逐,但毋庸置疑——他仍然需要将它找回来。
唐铬走啊走,他其实并不累,因为他走过比这更长的路,他感觉到自己湿透的衣物已经渐渐风干了,他望见了迦南彼端缓缓升起的破晓,他意识到无论发生了什么,接下来都会是新的一天,他命令自己不要悲伤,因为还有许许多多的事情等待自己去做,他是老师,而他的学生,正在教室里等待着他……
花了一点小钱,最终唐铬租了一匹马,回到了昨天自己攀登霍华德家族外墙的地方。
这里……还留存着火龙人和莱耶打斗的痕迹,焦黑的墙面、丛生而出的绿叶,是两种自然之力相互对峙的证明。
说起来,那之后,不知道莱耶和火龙人怎么样了呢。
唐铬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不要去想那么多,他望着眼前的高墙,发现因为昨天莱耶的箭矢,一些长势壮硕喜人的植物已经丛生出枝丫,或许,自己可以凭借着它们向上,将阿瑞斯取回来。
霍华德家族的禁制,明显是被修补过了,虽然受到的损伤不可能一朝一夕就完全恢复如初,但对于普通魔法师来说,这样的禁制,已经是完全无法将人隔绝在外的存在了。
深吸一口气,借助着匕首和绿植,唐铬缓慢向上攀爬着,他感觉今天跟昨天一样费力,同样花了不少时间,但或许是因为并非第一次,所以登顶之时,身体并没有昨天那般疲惫。
一望无际的高墙,唐铬眯起眼,试图在墙面上寻找阿瑞斯的踪迹。
然而,没有,根本可以说是一无所获,他甚至看见了墙面上被阿瑞斯砸出的坑洞,却唯独不见阿瑞斯的踪迹。
是被霍华德家族的人收走了吗?静静地站在墙面顶端,唐铬默不作声地想。
不,也可能是被比列那家伙拿走了,“想要的话,拿帕恩之石来换。”……虽然跟比列算不上熟识,但十分奇妙地,唐铬已经预想到那家伙会做出的种种反应了。
许是沉思过久,来自下方的响动,并未能第一时间引起唐铬的注意。
“就贴在这里吧,顺道把这里的这些杂草清理一下。”
意识到有人靠近,唐铬当即蹲身,以隐匿自己的存在。
果不其然,看衣着,下方,是霍华德家族的那些人。
他们有人拿着专门用以清理木系魔法的道具,有人手臂上搭着一沓传单,大概就是这些人方才所说的,要贴的东西。
为了不被发现,唐铬只能略微靠后,令自己的身躯接近了身后的结界,忍受着结界带来的,被自然之力攻击的疼痛,唐铬竖起耳朵,听着下方人的谈话——
“这次家主发了大火,看来这始作俑者,不会有好果子吃了。”
“这种程度的火系魔法,就只有那位了,真不知道能不能制住他。”
“家主早就在着手准备登上政院首席的位置了,这次……算是牛刀小试吧。”
“那这个人呢?我还在想怎么说都不至于,毕竟是被养在家里那位的家教,没想到……”
“家主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有谁过度靠近小少爷了,听说这个人的脏手还碰到了小少爷的身体,家主没宰了他就算好的。”
“你说,家主这么疼小少爷,又为什么要……”
“好了不说了,这可不是我们这些人能议论的。”
虽然只听了个大概,但这些人说得话,还是足以让唐铬攥紧拳头了,如果他没猜错,这些家伙所指的,竟是比列和……自己?
回过头,凝望着此刻已然一片焦黑的后山,以及差一点就要被烈火波及的后花园……虽然唐铬觉得斯诺的发怒并不是毫无道理,但,这一切毫无疑问都是建立在他自己对于斐伽洛的控制欲之上的!
虽然意识到自己有做错,但唐铬无比确信,如果再来一次,自己依旧会做同样的事,虽然他微力量微小,似乎并不足以跟霍华德家族抗衡,但……他会坚持自己心中的正义。
待那几人离开后,费了好些力气,唐铬才堪堪重新落回地面。
方才那些家伙张贴的告示,正位于他眼前。
“通缉令”三个大字位于最上方,下面是惯犯比列,以及他唐铬本人的肖像画。
虽然画得并不太像,但因为下面写了“瓦萨格,桥西教师”这几个字,近乎指明了唐铬的身份。
哼,暗暗攥紧拳头,唐铬将那张通缉令撕了下来。
斯诺那家伙,凭什么就一口认定这场大火是自己和比列引发的?就算真的是他……那,那证据在哪里呢?
唐铬理不直气也壮,他只是隐隐意识到这会对他的生活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但同时他认为,公道自在人心,他就是没有错,要是斯诺要抓他,他就要举报斯诺非法监禁!
或许,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莱耶没被卷入到这场纷争中来,唐铬暗暗攥紧了拳头,他相信,自己一定能将这件事顺利解决。
此行,没有找回阿瑞斯,倒是找到了一张印着自己大名的通缉令。
重新骑在马背上,唐铬低喝一声,策马向桥西疾驰而去。
其实这个时候,唐铬便已经隐隐意识到,往日的平静生活,此后便再不复存在了,可他能做的又有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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