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宇宙最后一只金丝熊(82)

　　但她和索菲亚同处一个房间里，躺在一张床上，那么近距离的看着索菲亚的痛苦，她害怕了。
　　她怕自己和凯特一样陷入那种难以逃离的痛苦中，来源于体内的伤害和来自于外界的不同，它带着更强烈的源于自身的恐惧，尤其是伤害她的还是她心爱的孩子。
　　奎克他们原本还试图隐瞒这件事，但如果凯特和索菲亚身份互换或许还有隐瞒的机会，凯特本身就是这方面的研究人员，她自己都能猜出个模糊的时间，奎克只能把一切原原本本的告诉她。
　　凯特知道自己总会和索菲亚一样，在极度的痛苦中和她的孩子一起死去。
　　这种畏惧让她控制不住的落泪，只是畏惧的同时却也和索菲亚一样，不论如何也不愿意放弃自己的孩子，哪怕有那么一点的希望都可以。
　　宋长安夹在两个女人之间，他两个爪子触碰到的是她们鼓起的肚子，肚子里面是这个世界的新希望，肚子外面又是这个世界的绝望。
　　索菲亚的面色青白，宋长安的出现的确缓解了她一直以来的痛苦，幼崽毛发硬化的速度减缓，但她来的太晚了，对于本就已经处于危险中的她来说，每一天都是在痛苦中度过。
　　她的腹部左侧已经出现了红色的痕迹，微微鼓起，没人敢去触碰，那是幼崽尾巴在她的肚子上留下的痕迹，稍微一动就能让她痛不堪言。
　　奎克和科林已经尽可能的减少了幼崽从母体的养分摄入，试图以此控制他的体型，但最终的结果也并不理想。
　　在他们还没有弄清楚为什么长安能安抚她们腹中的孩子的时候，孕妇之一的索菲亚就快熬不下去了。
　　哪怕她不说，宋长安看着她闭着眼睛靠在枕头上虚弱的样子，都能猜出她现在的情况有多差。
　　也许他真的有超能力，能让那两个幼崽安静下来，却也只能看着索菲亚日复一日的衰弱下去。
　　宋长安变成了人形，他穿好了衣服，跟在阿诺德的身后回到了那个房间里。
　　他动作很快，或许他先前对幼崽的影响还在，所以现在也依然毫无动静，房间里只剩下轻微的呼吸声。
　　凯特脸上是一种难以言说的茫然，索菲亚躺在她的身边，疲惫的连眼睛都睁不开。
　　宋长安的存在是她们的希望，却又被迫亲眼目睹身边人的衰弱，这种既定的未来让她的眼里只剩下了她微微鼓起的肚子。
　　瑞夏坐在索菲亚的床边，这时候的他不再是这个帝国的皇帝，他只是一个父亲，面临着妻子和孩子都要失去的困境的父亲。
　　他低垂着头，脸颊贴着索菲亚的手，看起来格外的无助。
　　在一片安静中，宋长安说话了。
　　“在我的世界，我们管在妈妈肚子里的孩子叫婴儿，他们就只是人的样子。从怀孕到出生，然后长大变老，一直都是人的样子。”
　　“动物……也就是兽形，它们的孩子也是兽形的，一切都随着它们母亲的形态。”
　　他说了很多话，没有人打断他，连索菲亚也睁开了眼睛，静静地听他的声音。
　　“如果怀孕以后只能维持人形，不能再变成兽形，那是不是她们的孩子也要变成人形，这样才能保证她们的安全。”
　　“妈妈的确也会因为孩子陷入危险，但孕育的孩子的存在就会伤害母亲、促成母亲的死亡这一说，不论是放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都不合理。”
　　“如果凯特和索菲亚肚子里的孩子是人形的，就不会这样了。”宋长安这么说道。
　　他知道自己其实暴露了很多东西，说不定过一会就要被抓起来做研究，但有些事情他觉得他不得不说，他就在这么近的距离看着两个人在死亡的路上越走越远，被寄予了希望的他却什么用也没有，生而为人的那份善良让他无法沉默。
　　这时候的他说完话，所有人都在看着他。
　　他下意识的变成了金丝熊，从一堆衣服里钻出来，看着外面，他想爬到阿诺德身上去，在他看来不管怎么样阿诺德应该都会保护他的。
　　但他想了想，忍住了心里那点害怕趴到了索菲亚的身边，推开她肚子上的衣服，小心的趴在了她的肚皮上，如果他真的有作用的话，那就不要浪费这些时间了。
　　“长安，谢谢你。”
　　他听到女人的声音，是索菲亚。
　　宋长安抬头的时候看到索菲亚有些吃力的挤出了一个笑脸，伸手摸摸他的脑袋，她的指尖微凉，手上也没力气。
　　在限制幼崽营养输入的同时，索菲亚自己也不能摄入过多的养分，她的身体已经很虚弱。
　　她伸手抓起了宋长安，将他从自己的肚子上挪开，放到了旁边凯特的身上。
　　“我没有希望了。”索菲亚笑着说道，就仿佛她现在推出去的不是她的希望一样，“但我多少能再撑一段时间，等到那一天就麻烦您了，奎克博士。”
　　“再尝试一□□外养育，如果不行的话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她看的清楚，在其他人都抱着点小小的希望的时候，已经知道自己前面只有黑暗。
　　不管她的孩子最后能不能活下来，她都会死去。
　　“索菲亚皇后，您……”奎克想要再说点什么的时候，她已经转过头去了。
　　她摸了摸旁边瑞夏皇帝的脸颊，了然的摸到了冰凉的泪，这时候还有几分笑意：“我等这一天很久了，我不能放弃他。”
　　“你知道我的，所以要支持我吗？”
　　那个胡子拉碴的男人沉默了许久，最后抱着她的手重重的点了点头，早就弯曲的脊背在这一瞬间像是彻底垮掉了。
　　宋长安不知道自己在难过什么，他趴在凯特的肚子上，眨了眨眼睛，一滴泪落了下去。
　　一只手替他擦了擦眼泪，是凯特。
　　“谢谢你啊，小长安。”
　　虽然她的情况比索菲亚好太多，但终有一天她也会走上索菲亚走过的路，但她也没有放弃。
　　在这个世界里，“母亲”这两个字大概也涵盖了最复杂的情感。
　　宋长安的眼泪突然掉的更凶了，他觉得自己一点用
　　都没有，什么都改变不了，他要在这里眼睁睁看着四个人死去。
　　凯特温柔的摸着他颤抖的脊背，房间里的绝望越发深重。
　　凯特肚子里的孩子似乎被宋长安的悲伤所影响，逐渐骚动起来，在宋长安趴着的那个地方，一道印子鼓起来，正顶住了宋长安的爪子。
　　宋长安迷迷糊糊的看了眼，突然尖叫起来，把所有人的视线都拉扯了过去。
　　凯特肚皮上顶起来的那个形状是一个小小的手掌。


第65章
　　这是一个很小的手掌印,  只顶起了浅浅的一层，却成功的抓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他们忍不住靠近了点，想确认那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离它最近的宋长安看的清楚，这是小婴儿的手掌，五个小指头分明，不是他曾经在光屏里看到的长着微长指甲的模样。
　　他下意识的擦了擦眼泪，怕是自己迷了眼，但下一刻,  那个小手掌印有些不安分的动了动,  他连忙把爪子放回去了。
　　宋长安连呼吸都压抑着,  慢慢的把另一个爪子也搭上去,  那小手往外推了下,  像是要抓住他一样。
　　宋长安更不敢动了。
　　前一秒这个房间里还被绝望的情绪充斥着,  就连凯特自己都不抱希望,  下一秒,  身为孕育幼崽的母体,  她感受的清清楚楚——她的孩子发生了变化,  有一股暖流在她的肚子里流动，那些让她感受到轻微不适的压迫感消失无踪，新的形体充实了她的身体。
　　这一刻她看着肚皮上鼓起的那个掌印，连话都说不出来。
　　这是奎克他们见过的最小的手，在他们的记忆中,  所有人都是以兽形诞生的,  幼崽第一次变成人形的时候已经不是婴儿,  而是幼儿。
　　他们甚至连“婴儿”这个概念都没有，他们对成长的认知首先就缺失了一块。
　　那手掌就比宋长安的两个爪子大一点点，它抓住了宋长安，抓住了凯特，抓住了在场的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