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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吧,孩子归谁(27)

作者:太紫重玄 时间:2018-07-31 08:37:17 标签:生子 年下 天之骄子 宫廷侯爵

  李怡皱眉,负手来回走了几遍,“土木公,你怎就不明白呢。你单知道那是你的孩子,怎么就不知道……”提一口气,“那也是我的孩子。你抱着孩子走得爽快,我怎么办?我留下你,不只是因你确实不可轻动,更是要跟你商量以后的事。孩子怀在肚子里你我尚可糊弄,可现在他出来了,总不能等他长大,你我还糊弄吧。”
  杜松风一愣,神色凝重起来。
  李怡以为,自己辛辛苦苦说了一通,杜松风明白了,在认真思索。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只不过杜松风理解的意思稍微偏了点,思索的结果就更偏了。
  他相当认真且愧疚地望着李怡,道:“那你觉得该如何补偿你才好?金银?还是旁的?若想从生意上出的话,我得回去同我爹商量,自己做不得主。”
  杜松风极其诚恳,在他看来,因为他的私心留下了这个因意外产生、又有可能影响到李家的孩子,李怡居然大方地同意了,怀胎生产期间还数度关怀帮助他,如今李怡想把这事说清,要些补偿,理所应当。就算……补偿略苛刻些,他也得尽力劝动父亲。
  然而李怡却惊了,饶是舌灿如莲,此刻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去年五月二十跟杜松风亲密接触之前,他一直以为杜松风很端很清高。但那一晚后,他渐渐发觉杜松风性子虽与他不同,但大是大非上还挺一致,有时清寡的气息里时不时泛出点小羞涩小可爱,他还挺想逗弄一二。
  他便觉得,和杜松风相熟挺好的。
  但进一步熟悉时他又发觉,杜松风此人怕不是有病就是真蠢,总能冒出不可思议的想法,做出惊世骇俗的事情。以后瑞福临交到这样的人手里,怕是离垮不远。
  而且他一贯很好的脾气,近来却一遇到杜松风就控制不住地发怒。上几回气得够呛,都是看在杜松风大着肚子的面上没较真。
  但是。
  李怡再次气不打一处来,他果然又自作多情热脸贴冷屁股了!
  杜松风居然还一脸懵懂茫然望着他,问他“怎了”。
  他暴躁地走了几圈,上前揪住杜松风身上的棉被,发狠道:“土木公,你想就这样把我打发了,没门!如今有的是时间,咱俩走着瞧!”松开手整理整理衣袍,回头不屑一瞥,“等我办完正事,回来再收拾你!”昂首出门,今日与一胡商约好看货,时间就到了。那批货是胡人珍玩,又是首次合作,他怕拿不准,便请见多识广的韩梦柳陪他一道去。
  “啪”地屋门关闭上锁,杜松风扁着嘴躺在床上莫名:他都退让了愿意补偿了,还想让他怎样?李怡自己不把话说清楚,还跟他发火,令人……讨厌。
  他还是很想看看孩子,辛辛苦苦生出来,却连一眼都没看,哎。抬头呆呆望着床帐,在他有些饿了的时候,就正好有下人进来送饭。饭菜很丰盛,可下人的脸色却满是厌恶。有心想问问李怡回来了没有孩子怎么样能否抱过来,可他才刚一张嘴,下人就立刻甩来一个刀锋般的眼神,接着迅速出去,又把门锁了。
  杜松风就很生气。
  又不是他想来这里住的。
  窗外的光一点点暗下去,他心中越来越慌:孩子看不到,他爹不来找他,唯一能跟说上话的李怡又是那副样子。
  杜松风无比忧伤,无限孤独寂寞。
  总不能一直受人摆布,要做些什么才好。环视四周只有一双鞋,还不是他的,但也没办法了。
  悄悄把鞋穿上,在被子里藏好,等到下人来送晚饭时,他再次从床上弹起,瞅准空当拼了命往外跑,跑出十步后没有栽倒,心中又骂起李怡胡说八道。
  他想孩子应该在李怡的爹娘那里,便估摸着正厢的方向,快速冲过层层院墙。三月初春寒风尚料峭,刚刚生产的他仅着中衣披头散发,耳边呼呼风声,心却热得滚烫。
  “杜家小子,这里不是你横冲直撞的地方!”洪钟之吼将杜松风堵在正厢庭院里,李重诺从堂屋大步迈出,浑身煞气。
  杜松风飘然的身体晃了几晃,“李……伯父,晚辈冒失,只想看看晚辈的孩子。”
  李重诺冷哼一声,“我李府中有的都是自家孩子,哪里有你的孩子。”
  杜松风大惊,这是……要与他抢孩子?可李家要这孩子做什么呢……强制镇定,“伯父,我已与李怡说好,孩子是我一人的,李家若要补偿,可以商量……”
  “混账!”李重诺大怒,吓得杜松风一抖,“你这小子,怪会胡说八道!果然是杜明礼的儿子,一身不良习气学得一分不差!”
  杜松风立刻道:“伯父不可侮辱家父!”
  “我说的不对?难道当初主动献身勾引我儿子的不是你?居心不良怀上孩子意图分我李家生意财产的不是你?如今跑到我家来生孩子,给我家带来秽气的不是你?我早想把你扫地出门,但怡儿说你还有用,那就且忍一忍。你还妄图见孩子,若让那孩子也染了你的习气可怎生好?!”
  “你……”杜松风气得发抖。
  堂屋里突然传来婴孩哭声,杜松风心头一震,飞冲上前。他虽虚弱,可此时胸中激愤犹如开闸的洪水,几步便撞到李重诺面前。
  “你做什么?!”李重诺张开双臂左右阻挡,下人们也团团围上来。杜松风憋住了狠劲儿,扒住门框死也不动,仿佛被猎人逼到绝路拼死突围的野兽。
  推搡中鞋被挤掉一只,他全然不顾,余光瞥见堂屋阴影里走出一个身着罗裙的人影,婴孩哭声亦越来越响。他知道,那定是抱着孩子的李怡的娘。
  果不其然,一泼辣女声灌耳而来:“哎呦,就这么个臭小子,怎半天都制不住?啧啧,看这模样,哪里像个大户人家的少爷,简直就是地痞流氓……”
  杜松风怒火燃得恨不得燎了整个李家,憋着一股劲儿左突右撞,再弯腰前挤,“扑通“一下又摔在门槛上,上半身竟摔进了堂屋!
  眼前女人的双脚惊慌地后退,事不宜迟,他一把捞住女人的腿,女人“啊”地倒地,他顺势爬上女人的身体,将孩子的襁褓抢过来紧紧抱住。
  为了尽快抱紧,他连孩子的脸都没顾上看。
  但听到孩子在怀中大声哭。他总算……踏实了。
  身后黑压压一群人冲上来拖拽他谩骂他,李怡爹娘的声音尤其刺耳,但他纹丝不动,就紧紧抱着孩子,哪怕今天被打死在这里,也绝不能再让他们抢了去。
  悲愤欲绝之时,远处传来熟悉又陌生的怒吼:“你们干什么?!快停手!停手 !”
  然后,身上的拽打渐渐停了,谩骂声也没有了,他抱着孩子趴着喘了一会儿才体会到痛。头痛,脚痛,浑身都痛,心里也……
  光着一只脚爬起来,转身望向庭院,韩梦柳一脸担心地站着,旁边是……李怡。
  李怡那是什么表情?他看不太懂。他也不知自己是什么表情,总之觉得委屈,很委屈,从小到大再也没有比此刻更委屈了。
  额头涌下一股热流,他用手一抹,满掌血红。
  李怡的娘又扯开尖利的嗓音,说着声讨他的话语。
  他讨厌这些话语,很讨厌,不想再听到了。
  于是他闭起眼,用他能做到的最大的声音凄厉吼道:“李怡!我同你势不两立!”
  拔腿向前冲,擦身而过时,他看到李怡的双眼张了张,又看到韩梦柳的眼中流露出不忍与悲悯。但这些与他有什么关系呢?只要孩子在他手中就好。就算是爬,他也要带着孩子爬出李家。


第34章 李台真地知错了
  杜松风抱着孩子悲愤地跑了, 一路上再没人阻拦。
  下人们将正厢庭院与堂屋收拾干净后迅速隐匿,李怡同爹娘坐在屋里沉着脸。
  “我不过出去了半天,就半天……”李怡将手边小方几拍得啪啪响。
  李夫人揉着被杜松风拉倒撞伤的胳膊,“不是你不让他走, 还不让他见孩子的么?否则按我跟你爹的意思, 怎能让姓杜的踏进咱家门,你倒还怪起我们了……”
  “我有分寸, 我知道该怎么做, 可是你们……他才生完身子虚得不得了,若我晚回来一刻, 你们真把他折腾出个好歹, 那是什么后果?!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
  “够了!”李重诺一声怒喝, “全是你惹来的事,反倒让我跟你娘受累!姓杜的小子生的孩子,我还不稀罕呢!我一分一毫都不想跟他们杜家有牵连!今日我把话说清, 你在外面爱怎么着就怎么着我不管,但那孩子李家不认,你休想再将那父子二人带回来!”
  李夫人一扬手,“就是,不稀罕!有多少姑娘公子赶着给我们李家生孩子,他杜松风算什么。怡儿,过去的事就让它化风过去,明日娘找人给你说媒!”
  “你们……算了, 不管正好!”李怡气得胸口要炸掉,起身就走——他的心思杜松风总是曲解,爹娘也不明白,好像一切都是他自己瞎忙活。
  李夫人站起来,“怡儿,明日给你说媒……”
  李怡猛地回头,愤然咬牙,“不要!”
  李夫人一愣,揪着帕子震惊而委屈:她好好的儿子,难道真让姓杜的迷了心窍?
  近二更时,韩梦柳来到南城门墙根下,远远便望见早春嫩草上忧伤躺着的人影。
  “月朗风清,一人发呆不寂寞么?”
  李怡闻声扭过身子,勉强笑道:“有酒有友,便不寂寞。”
  “便宜你了。”韩梦柳背在身后的手伸出,露出两坛佳酿,打开泥封,一坛递与李怡,再用自己这坛与之一碰,仰首饮下一口,“好酒。”
  李怡也抱起酒坛,“韩兄怎知我在此?”
  “你气冲冲出府,下人们怕出事,便暗中尾随,有一个回来报信,我就知道了。”
  李怡无奈,“真是够暗中的,我都没发现。”
  “皆因有更重要的事缠住了你的心。”韩梦柳道,“我那时追杜公子,因他在气头上,我没阻拦,只是跟着。杜家正好有人埋伏在你家门外,立刻接走了杜公子和孩子。我便又跟去杜府,门房知道我与你是一伙的,连推带呛地把我轰走了。”
  “抱歉,连累了你。”李怡黯然,“也……多谢你。”
  韩梦柳笑着,“后来我藏在附近,打探到了些消息。”
  李怡双目立刻亮起来。
  “杜公子身体犹虚,又怒火攻心,据说在路上就昏迷不醒,如今大夫正在救治。孩子倒是没事,杜掌柜已派人请了奶娘。”
  “那他现在……”
  “杜公子是顺产,先前我看过,的确无碍了,这回应无性命之忧,就是怕落下病根。”
  李怡刚有些放下的心又紧张起来,望着眼前河流与酒中漾出的月影,呆呆自语:“是我,这回是我做错了。”
  韩梦柳轻拍他的肩,“你本意是好的,等杜公子好些了,去弥补便是。”
  “这……难。”李怡丧气地摇头,“从前他但凡高兴、生气、震惊或感动,总是喊我李台,可那会儿他喊我李怡,那样认真的喊法,我就知道,他是真地动怒了,不能原谅我了。”
  “说真的韩兄,我现在不管看什么都能看成他,就是方才他站在堂屋门口,穿着中衣散着发,身子在衣裳里头晃,目光从发丝中间射过来的模样。他眼里有泪,我看见了,额头还撞破了,就跟……”拔了根地上的青草,叹气,“就跟我俩头回睡到一起的那晚一样。但今日他看我的眼神比那日怨毒多了,那一日更多的是羞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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