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弟(71)

　　“你真不是因为我说你你才走的？我刚不是有意的，虽然我那么说了你，但其实……”

　　粉桃抿了抿唇，脸颊突然窜起两朵可疑的红晕，“我们大家都很羡慕你。”

　　“羡慕我？”

　　这回换白秋搞不懂了。

　　毕竟他的人生他最清楚，实在是没什么可羡慕的，但粉桃却说，他的人生过的顺且舒心。

　　“你长的好，嫁的也好，小满哥心里眼里都只有你，你三十了，年华不在，可一点也不焦虑，你是自信能留住小满哥，我们就不行。像春杏，夏梅，还有我，都盼着有朝一日外放找个好郎君，咱为啥对姑爷冷淡小姐的事这么生气，除了心疼小姐，也是怕今天的小姐是明天的自己。白秋，我刚骂你骚，说真的，我巴不得和你一样，只要能把男人抓住，外边的人爱怎么说怎么说我才不在乎呢！”

　　粉桃揪着刷子，又去拉白秋的手。

　　“白秋哥哥你好着呢，可千万别为我一时的酸话就动了离开的念头，事后小姐一查，发现作怪的人是我，我就遭殃了！而且我本来也不愿让你走，你做的糕啊米粥啊，咱们姐妹都可喜欢了！”

　　“粉桃姑娘，你放心吧，我不是因为你才走的，你不用有心理负担，事实上，离开是我跟小满一起做的决定。”

　　白秋捏住粉桃，望着丫头臊的通红的脸蛋和耳尖，忍不住又摸了摸她的头，“上官府里的人就像是我的家人，小满、老铁匠、老花匠、赖头、春杏，还有你，还有最最重要的三小姐，我怎么会不在乎？你是个会心疼主子的好姑娘，大家都喜欢你，我一会刷好了螃蟹，蒸两只再煲锅汤给小姐送去，你看行吗？”

　　“白秋……”

　　粉桃感动的几乎要落下泪来。

　　白秋是多么好的哥儿，模样好，性格好，他们大院的人，就是仗着白秋软，才有事没事地拿他取乐。看来以后还是要多收敛，该有的客气分寸得拿出来。

　　世人皆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姑爷突然对她们冷脸，又何尝不是因为她们当年在背地里老是嘲笑他。拆白党、小白脸，这些难听的词儿都没少往姑爷身上扣。白秋是度量大才原谅了她，姑爷说不定早在心里记了无数回，现在可算找到机会扬眉吐气，他能不发泄？不发泄才是不正常吧！

　　“白秋哥，我先走了。”

　　认识到错误的粉桃擦擦脸，又是尴尬又是羞愧地一步三回头。

　　白秋朝她挥手，粉桃让他快点做了蟹煲了汤好过来，他也一一应允。

　　就是今天。

　　小满去铺面结完当月的钱，再去找七胡管家报备，他呢，就借着送汤送蟹的机会，跟嫣然说，他们要走了。

　　终于要走了，下一站是哪，白秋心里没一点数。自打离开了花溪村，他就像萝卜从地里拔出了根，注定要奔袭在这没有归宿的旅途，过往驿站皆是海市蜃楼。

　　粉桃说羡慕他，因为他天生就被男人爱，可男人爱他什么呢？

　　爱他的漂亮？爱他的春情？爱他的长颈子、圆下巴、流水一样的肩膀？爱他可以肆意捏揉改变成自己喜欢的形状？还是埋入其中那销魂蚀骨的滋味？

　　爱他，为世俗的条例所苛责，没法做出明白的拒绝，从而在炕上、地里、或任何一个角落，哪怕不掩人耳目只要逞得了一时之欢？爱他廉价的发泄后甚至不需要付出一丁点报偿？因为他的愤怒与悲伤无足轻重，因为他没有能栓住人使人同情的肚子——他的肚子，装下了肮脏的欲望，却结不出美好的果实。

　　男人就是这样爱他的。

　　像爱空气，爱水那样爱。

　　除了他自身，他们全都爱。

　　“唉。”

　　夕阳的光洒在门缝上，碎在已经拿盐腌过一遍的木盆里，淋了盐的螃蟹爬行动作变缓慢了，却依旧不死心地吐着沫子。

　　小小透明的泡沫，咕地生成，咕地破灭，在一串串噗噗的泡沫中，白秋看到赖头，正低着头，脚步沉重地，逆着光，朝他走来。

　　“赖头，你咋来了？”

　　白秋收起懒散的姿态，活动着胳膊，给赖头让了道。

　　炊房里洋溢着冬瓜的香气，白秋为三小姐准备了虾仁冬瓜汤，他给赖头盛了一碗。

　　这个时候来，多半是饿了。

　　白秋捧着碗走到赖头身前。

　　赖头接过碗，粉色虾仁还在汤里打转，他看了眼汤就把它放下，迎着白秋疑惑的眼光，问他：“听说你要走？”

　　“啊，是粉桃说的吧。”

　　不意外赖头会知道，粉桃那丫头向来管不住嘴，刚才闹那么大还哭了，出去时撞见赖头顺口提到。虽然是有点麻烦，可离开上官宅这事早晚也要和大家说，思及此，白秋便告诉了赖头实情。

　　“我和小满打算过了中秋就搬走。”

　　“为什么？”

　　“唔，想做点自己的事。”

　　“自己的事？”

　　赖头嗤了一声，表情奇怪地看向白秋。

　　“你有什么自己的事？秋哥，我都没见过你忙自己的事，你不都是在忙别人的事吗？”

　　“啊，就是说之后想忙自己的事嘛。”

　　白秋尴尬地搓了搓手，他还没发现赖头的异样，兀自杵在那絮叨：“比如开个小摊、养片地之类的？赖头你说呢？”

　　“这些在上官家也不是干不了，锦秋记，你不就是半个掌柜？连姑爷出去拉单用的糕都是你做的，开什么小摊，有这个敞亮？至于种地，三院的花厅有好几块地都空着，你在那种不就行了？”

　　“但那毕竟是姑爷小姐的，不是自己的，用起来不自在。”

　　“怎么会呢，用别人的东西，不向来是秋哥你的专长？姑爷不是你的，我看你用的也挺乐呵，完全没有不自在啊！还是说……”

　　沉沉的目光锁定白秋，赖头往前迈一步，闸死门，脸上的笑容，好像在揶揄，又好像在讽刺。

　　“在家里偷始终是不方便，不如在外面起个新房。白天，将夏满支出去干活，而你，就和姑爷在房间里颠鸾倒凤！夏满和小姐被你俩这对奸夫淫夫戴了双重绿帽，亏我之前还羡慕夏满运气好能拥有你，结果不过是拥有了一个不住给他扣绿帽子的装模作样的婊子！”　　

 

第89章 稻草好香

　　白秋从没想过，赖头能给他这么强的压迫感，他脑子有点钝，哪怕赖头已经翻脸，还当面说他是婊子，他依然没察觉出危险，他潜意识里就不相信，赖头会这样羞辱他。

　　“你怎么啦？你都听谁说的，没那回事！”白秋咬着舌头，结结巴巴道。

　　全不知现在的自己满身是漏洞，破绽百出。

　　赖头当然不会再信他，他一直跟着白秋，白秋送冬冬去锦秋记，在铺子里呆了足足有一个时辰，他就在外面等，等到一半还进去，报了自己是上官家的家仆讨水喝，其实是找白秋。

　　偌大的厅堂，到处都没有白秋，赖头假装迷路了往炊房去，炊房也只有一个老师傅在忙碌。

　　赖头立刻就明白了，白秋在锦玉的内室里。

　　他跑到后巷，想从后门的小路堵住白秋，之前，他跟小光就是这样抓住的白秋。赖头实在是没想到，小光刚死没多久，白秋就又故态重萌。

　　怪不得他不在意夏满去逛妓馆，怪不得他连看也不看自己一眼，他的心根本就还在姑爷身上！

　　他说了谎，说要忘掉姑爷，安安分分地留在上官府干活。

　　他没长心，为这事他都被小光威胁过也糟蹋过，却还是偷偷摸摸地去了，继续沉溺其中。

　　他和夏满分明是貌合神离！

　　或许夏满也知道，知道，却因为对方高他一等，又多给了他两间铺面的分红，就放弃去闹，甘愿当个冤大头。如果换作是他们欺负了白秋，夏满肯定不会罢休。

　　多么讽刺！！

　　就连卖身，他们也要挑人。

　　下人就是下人，下人再付出真心，真心也不值钱。

　　小光说的没错，白秋就是养不熟！逮到便宜你只管占，否则这鸭子迟早要飞！谁叫它那么有本事！

　　“你就装吧，送冬冬去锦秋记的那天，你和姑爷关在房间里干什么？你真当没人知道你们的丑事啊！白秋，你一次两次的背叛小姐，我不说，你纵容夏满，那是你的丈夫，你的选择，我也不说。可，你骗我，把我当傻子玩，需要了用我顶一顶，不需要，你连句好话都不愿意跟我说，现在又计划着偷偷跑走了，要不是粉桃姐说漏了嘴，你会告诉我吗？怕到了那一天等待我的就是人去房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