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韩司恩(27)
韩司恩坦然的把自己的罪过分析了一遍,朝堂上倒是寂静下来了。
皇帝目光沉沉的看着面色坦然,不畏生死的韩司恩,然后看向韩卓道:“韩爱卿,你觉得朕该如何处置韩世子?”
韩卓沉默了下,哀声道:“鞭笞一百,臣亲自动手。”
“微臣不同意。”韩卓话音一落,韩司恩想也没想的反驳道。
第30章
韩司恩毫不犹豫反驳的话一出,端坐在龙椅上的皇帝扬了扬眉,拖着个长长的音调,哦了一声,饶有兴趣道:“你说你不同意?”
跪在地上的韩卓立刻怒视韩司恩道:“放肆,皇上面前,还敢如此嚣张,还不快快认罪。”
韩司恩没有看韩卓,更没有回答他的话,他看着皇帝直言不讳道:“皇上,罪微臣刚才已经认了,也愿意接受皇上任何处罚,但是韩国公说要亲自处罚,这微臣不同意。他毕竟是微臣的亲生父亲,由他负责刑罚,有些不公平。”
“不公平?”皇帝又反问了下。
韩司恩一点面子都没有给韩卓留下,他平静且道:缓慢的叙述道“是的,就是不公平。韩国公如果动手太轻,别人会说他这是顾忌父子之情,故意这么做。但微臣觉得韩国公不会这样,他肯定会为了平息皇上的怒气,故意下重手,那微臣这病弱的身体,肯定经不起那一百鞭,那事后不死也得重伤残废。那以后微臣还怎么为皇上办事?所以微臣觉得不公平,韩国公有私心。”
韩卓跪在地上,这时他心里真有些后悔了,当初为什么自己会留韩司恩一命。有谁家儿子敢在朝堂之上这么反驳自己的父亲?
“你以后还想为朕办事?还打算无旨去抄家?”皇帝听了这话则是没好气的回了句,但熟知他脾气秉性的人都知道皇帝这是气消了。
韩司恩只做不知,道:“微臣用脑袋担保,抄出了东西。”皇帝本来不那么生气了,听到韩司恩这么死不悔改的来了一句,正想站起身把人劈头盖脸的骂一顿,高风回来复命了。
皇帝想骂人的话被打断,对着高风的态度便没有那么和善了,高风心惊胆颤的把银子从李家拉回宫里的事回了。
银子因为数额巨大,现在都在大殿外摆放着呢。
皇帝一听银子到了,心情有些复杂,既高兴又有些羞恼,他站起身瞪了韩司恩一眼,然后看着文武百官冷哼一声,道:“银子既然到了,那各位爱卿就随朕去见识见识,李尚书李爱卿对朕天地可鉴的忠心。”
文武百官此刻没人敢反驳皇帝的话,众人包括腿软的李忠都被人扶着朝大殿外走出。
只见空荡荡的门前,现在摆放着无数的箱子,高风这次倒是激灵起来了,他命人把所有箱子打开,白花花的银子差点亮瞎众朝臣的双眼。
皇帝随手拿了一块锭银子放在手上,沉甸甸的,他细细的看了看那银子,然后猛然扔回了箱子里,打乱了那摆放的整整齐齐的银子,有锭银子还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皇帝道:“户部,你来估摸估摸这些银子比起大周库房里的现银,如何?”
户部尚书这时心里特别害怕皇帝注意到他,听到皇帝叫他,他心里把李忠骂的狗血淋头。他们这些当官的,哪个没有收取些银钱,或多或少罢了。现在李忠这一弄还被抓了,皇帝万一抄家抄上瘾了,他家也跑不掉不是。
皇帝的问话,户部尚书是不敢不回的,他小心道:“回皇上,库房现在现银,大概也比不上这些。”
皇帝点了点头,扯了扯嘴角,似乎是对自己的嘲讽,他道:“好啊,我堂堂大周国库里的银子竟然没有一个吏部尚书的私产多,真是可笑至极,来人,把吏部尚书李忠连同其家人全部收押,大理寺和刑部进行审讯备案,户部清点银两。”
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上前领命,其他人口呼皇上英明。皇帝现在对英明这两个字极为不悦,他冷声道:“英明?你们怕不是把朕当做傻子了吧?你们谁家贪了多少,心里都有数,别让朕给抓住了。”
皇帝说完这话,李钰像是反应过来了,他跳起来指着石蕊咬牙切齿道:“都是因为你,这些银钱都是为了你,我才收取的。”说完这话,李钰跪在地上朝皇帝磕头道:“皇上,这些银子,笔笔都有安郡主的手笔在……”
李钰这话还没说完,韩司恩就嗤笑起来,他道:“李公子是不是觉得安郡主比较好糊弄?又贵为皇亲国戚,身受皇帝疼爱,所以就把什么事都推到安郡主身上,自己就没事了?那一箱子银票算算也有百十万两了吧,按照上面的年份算起来,安郡主还没有嫁给到你李家吧?安郡主是有罪,但也不该替你家背黑锅吧?身为人子,以父之名收取贿赂,是为不孝,身为丈夫,事发之后,不知廉耻,妄图让妻子顶罪,乃是欺君,更是不忠。说来你这种不忠不孝之人,本世子和你说话都觉得难堪的很。”
韩司恩说话一向慢腾腾的,但是他的话就好比是一把锋利的刀,一直在刮人的脸皮,血淋淋的不说,还疼。
李钰被他这话说的面红耳赤,而石蕊这时也反应过来了,她愣愣的看着李钰,似乎第一次认识自己的枕边人。
皇帝因韩司恩的话,避免了落入两难境地,他看向石蕊,摇了摇头,满脸失望,最后他闭了闭眼道:“把安郡主单独关押。”然后甩袖离开了,走了两步,他回头看着韩司恩道:“你跟朕来御书房。”
韩司恩跟在皇帝后面到了御书房,留下了大殿门外的热闹。
到了御书房,皇帝一直盯着韩司恩,韩司恩站在那里,神色平静。
许久后,皇帝道:“你这次是立了大功,该奖赏你,你想要什么赏赐?”
韩司恩掀了掀眼皮,看着皇帝道:“微臣缺钱。”
皇帝几乎是被气笑了,他拿过案几上的折子扔到韩司恩脚边:“你还把朕那话当真了?好话歹话都听不出了?你违抗朕的旨意,朕还没给你算账呢。”
韩司恩眨了眨眼睛道:“不是说君无戏言吗?”
皇帝哼了一声,道:“你是立了功,但也犯了大罪,功过就相抵了,你回去吧。”
韩司恩谢恩,转身离开,走了两步,他站定,又转身,从袖子里拿出几封信道:“这是在李家搜查到的,微臣怕丢了,就一直随身带着。”
元宝接过信,放在皇帝眼前,皇帝把信打开,看到信的内容后,神色大变。这倒也是,任谁知道自己屁股底下的位置被人一直惦记着,心情总不是那么好。
皇帝把信合上,看着韩司恩满脸肃杀之气道:“这信你看过了?”
韩司恩老实道:“看过一封。”
皇帝沉默了下,道:“这件事不要和任何人提起,元宝,告诉大理寺和刑部那边,任何人不得前去探望李家之人,包括石蕊郡主在内。”
韩司恩和元宝各自应下,然后,韩司恩看到皇帝这边是真的没自己什么事了,便很有眼色的提出自己该离开了。
皇帝满脸不耐烦的挥手,意思是让他赶快消失。
等韩司恩离开御书房后,皇帝看向元宝道:“元宝,你看呢?”
元宝脸上恢复往日的神情,他道:“韩世子是个非常有胆识的人,韩世子似乎和韩家众人的关系不太好。”元宝把当日在韩家,韩老夫人对韩司恩的态度像皇帝说明了下。
皇帝冷声道:“朝堂上你也看到了,不但老太太和他关系不好,韩卓和他关系也不好,倒是和朕一样是个孤家寡人。”
元宝忙道:“世子哪能跟万岁爷您比。”
皇帝听了元宝这话,笑了下,然后皇帝又轻声道:“当初他开口问朕要禁卫五十,朕心里就有那么点想法,觉得他可能会直接抄了李家。但又觉得他不像是莽撞之人,没有证据,不至于这么鲁莽。结果没想到,他还真给人抄了,还碰到了机关。元宝,你说,韩司恩这么做,是枉顾朕的旨意呢?还是心里想给朕做事?最关键的是,这匹没有驯化的狼,日后会不会反咬朕一口?”
元宝笑了下道:“万岁爷,老奴不是韩世子心里的蛔虫,脑子也不聪明,哪能猜得出世子这心里在想什么。但老奴觉得吧,这世子和家中长辈关系甚差,身体一直虚弱,听说今年差点没被个老奴才给害死,现在又有一同胞妹妹刚从边关回家,总是要有些什么顾忌的。要是没有万岁爷在后面为他撑着,他这不孝的罪名,怕是早就有了。世子胆子大,不怕得罪人,官场上又没什么建树,一切还不得靠万岁您提拔啊。”
皇帝听了元宝这话,笑了下,道:“你这奴才,说着自己不知道,心里倒是琢磨个透彻。不过,你还别说,朕还真有点喜欢他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人也聪明,就好李钰诬陷石蕊这事,他打断的很及时,说了石蕊有罪,但也维护石蕊的面子,狠狠的反驳了李钰这小人,省的朕两面不是人。有点他的影子,说不准倒是能给朕解解当年的疑惑。”
皇帝嘴里的这个他是谁,元宝自然清楚,皇帝陷入沉思时,他是不敢多嘴的,便默默的站在了一边。
韩司恩从皇宫里出来,就把皇帝给抛在脑后了。反正他心里清楚很,皇帝表面生气,心里恨不得他把朝堂上官员的家都给抄一遍才好,所以他很淡定,只要能把握住皇帝一人的心思,他能一直活得快活。
韩司恩在回韩家的路上,经过朱雀街的留仙楼时,被个下人拦住了,说是自家主子二楼有请。
韩司恩看着那人沉默了下,最后还是跟着这人上楼了。在二楼的雅间里,他看到了里面坐着的白书和三皇子姬洛。
第31章
白书看到韩司恩,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一个笑,他站起身喊了声韩司恩的名字,一副很高兴的样子,姬洛心底再次感到讶异,他没想到韩司恩竟然和白书认识。
上辈子白书随白文瀚回京后,在京城呆了一年,人就消失了,据说跑到什么山上学艺去了。而帝京中人从那以后便再也没有见过这个备受白文瀚宠爱的弟弟。
八年后,北疆出现战乱,北戎因连月大雪突然进犯大周,白文瀚奉命出征北疆。那时他因为刻意交好白文瀚的关系,已经是手握军权,在朝堂之上有了自己的势力。
那时他大哥姬凡天天醉生梦死,二哥姬容日日不出府,而姬怀早就败在了他手下,他意气风发的就连那个从来没有把他看在眼里的父皇,也不得不仰仗他。
可是就在白文瀚出征前,有人告知白文瀚自己是在利用他。白文瀚信了,和他大吵一架。
他曾经是利用过白文瀚,就连两人的相遇都是他设计好的。他想从皇宫最底层爬上去,就要找人帮忙,他经过重重筛选,最终才选定了白文瀚。
但后来,在他们交心后,他是真心对待白文瀚的。只是当年他心底自卑,面对白文瀚的质问根本不愿意解释。
那天,白文瀚再次称呼他为三皇子,并且向他行了跪拜之礼,至今他还记得白文瀚跪在地上对他说的话,他说,三皇子殿下,你想从我身上得到的,都已经得到了,以后你我各不相干。
而后白文瀚出征,三个月后,中箭死在了边关,尸体留在了北戎。
白文瀚的死讯传到京城,他根本不相信,立刻请旨前往北疆。当年他父皇的身体已经不是很好了,听了他的请求,只问他是要皇位还是要前去边关。
他说,自己都要。
最终他父皇在他的执拗下,还是让他带兵出征了。在他即将到达北疆时,他深夜接到了一封密信和一块玉佩,那玉佩是他父妃留给他的,他后来又送给了白文瀚。
密信上有个地址,是北疆的一处官道,说白文瀚的尸体在他手上,要他独自一人前去相见,要不然就日日鞭笞白文瀚的尸体,让他死后都不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