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淮在马车中正襟危坐,双拳紧握。
何必要这样?
因为他在害怕。
三十多年来,除了亲眼目睹父亲万箭穿心死亡的那刻,他头一回这样害怕。
世上竟有人能够如此牵制他的思绪。
祁知年就是他身后的悬崖,他又怎敢回头。
他恐惧失去自己。
他还有大仇需报。
况且祁知年又是那样的身份,有那样一位亲生父亲,他们之间,根本无法拥有其他关系。
他需要每时每刻的冷静与清醒。
他握紧拳头,在没有任何人能够看到的地方,因为全身绷得过紧,甚至开始颤抖,他再用力压下全身的颤抖,满脑袋却还是祁知年看向自己委屈难过的眼神。
好不容易抚平颤抖的情绪,他深深吐出一口气,叫来程渠,吩咐道:“你叫纪嬷嬷带那两个丫鬟,再从府里挑些从前伺候他的人,去将温园收拾收拾,三日后接,接他去温园住,还有先前教他读书的先生,等等全部叫回来,一切如同从前。”
程渠无语,你这明显还是担心小郎君的啊。
那你做这么多有什么用?
不如去见人家一面!
您去见一面,不就都好了么!
程渠应下,又道:“他若是不答应?”
“那就是你们该做的事。”
得,程渠口中泛苦,那位小郎君别看不是亲生的,脾气犟起来跟国公爷有的拼!
谁料祁淮想了想,又道:“若是实在不愿意,将他现在住的地方前后左右所有人家的房子都买回来,打通后重新建个宅子,多植些花木,尤其腊梅。”
“……是。”
程渠正要去找纪嬷嬷,却见他们也已出来,而祁知年似乎正与人起争执,他定睛一瞧,起争执的那人是太子的另一个儿子赵铠,估计是跟着赵锦来的,只是不知为何他留了下来,他们身边还有个小娘子在哭。
程渠认得,是祁知年的邻居,叫林秀秀的那位姑娘。
祁知年上前将林秀秀挡到身后,不知说了什么,赵铠伸手就要推祁知年。
程渠“嘿”了声就要上去,那个黄大夫已经将赵铠推了回去,怒道:“什么玩意儿啊?说不过还敢推人?!”
赵铠气笑:“你是个什么东西?你可知道我是谁?!”
“我管你是谁!京兆府衙门就在后头!你要再敢犯浑,我直接进去报官!静平郡主不也是说告就告,你还能比静平郡主尊贵啊?!”
程渠“噗”地一声笑,赵铠还真不如静平郡主尊贵,他的生母只是太子良娣,在东宫地位比静平郡主还低。
但这赵铠是个浑人,一激就怒,他伸手就指祁知年:“你看看你现在认识的都是些什么东西!祁知年!我今儿就要你好看!我要替三妹妹(静平郡主)好好教训你!”
程渠看到这里,听到身后响,回头一看,祁淮掀了窗帘在往外看。
祁淮看赵铠,跟看死人似的。
程渠身上一凉,抬脚就往前跑,却有另一名年轻男子已经插了进来,拦在祁知年面前,温声道:“见过五郎君。”
赵铠在东宫排行为五。
赵铠的手伸到一半。
那男子笑眯眯:“不知五郎君今日习作可已完成?明日轮到在下进宫为几位郎君讲学,陛下说若是再垫底——”
赵铠跟见鬼一样,扭头就跑,跑前不忘给祁知年丢狠话:“祁知年你给我等着!咱俩没完!你小心着!”
说罢,他爬上马赶紧滚了。
那男子转身宽慰祁知年。
程渠却觉得浑身飕飕的凉,他鼓起勇气,再回头看了眼。
祁淮已经不仅仅是在看死人。
程渠挪回去,祁淮淡声问:“那是谁。”
“若属下没看错,那是兰暮云。”
程渠等着他的吩咐,等了许久,祁淮放回窗帘,淡淡说了句“走吧”,马车朝着反方向驶去。
程渠则是更懵。
都这样了,眼神就能将兰暮云杀好几个来回,他们国公爷都不上?
他并不知晦暗不明的马车中,祁淮也有他的坚持与无奈。
他走的这条道路注定没有希望、布满鲜血。
小家伙的身份已经这样特殊,他不知便罢,既知道,他已不愿再利用,又何必再硬将小家伙强拉过来。
打算完事后一起跳崖?
呵呵。
他冷冷笑了声。
他不愿这么可爱美好的小家伙毁在他的手上。
更不愿祁知年终有一日会厌恶真实的自己。
祁知年才十七岁。
而且,祁知年只当他是爹。
他想当的偏偏不是什么爹。
*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的评论都有看,后面的剧情暂时还不好剧透,所以我现在也不好多说,他们是我喜欢的人物和故事,我必定会是满怀爱意地在认真写。
谢谢大家的建议ovo。
ps这小段剧情很快就会过去,两人很快会见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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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去见他
“没事吧?”兰暮云关切地问。
祁知年扯起嘴角笑了笑:“我没事,多谢你,兰公子。”
方才祁淮一走了之,他顿在原地许久都没能回神,是听到衙门外传来黄连与人争吵的声音,他才匆忙出来,也才遇上赵铠。
赵铠就是个男版静平郡主,他生母依附姜三娘这个侧妃,他便讨好静平郡主这个妹妹。
兄妹俩沆瀣一气,坏事儿没少干,也一样的讨厌祁知年。
估计是跟着赵锦来看风向的,毕竟事关静平郡主,在姜侧妃没倒台之前,他必定会抱住这棵其实也不算多么粗壮的树,只是更粗更壮的也轮不到他来抱。
见到祁知年,他当然没有好脸色。
而林秀秀低头抹着眼泪在哭,祁知年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林秀秀长得可爱娇俏,身上又有世家女所没有的市井鲜活,往常在小巷子里行走倒也安生,到了人多的地方颇为亮眼,定是被赵铠这个浑人欺负了。
赵铠在宫里只能低头讨好别人,一到宫外就恨不得人人捧他,他犯起浑来,哪里管是什么地方?
果然,哪怕祁知年在,赵铠也邪笑着对林秀秀说:“你哭什么哭,被爷看上,是你的福分!爷现在就把你带走!”
说着竟是挥手便叫身边的侍卫上去抓人。
祁知年当然不能不管。
祁知年性子乖巧,却也不是软弱之人,权看对方到底有没有真正惹到他。
他本就心情不好,也没有给赵铠颜面,废话不多说,直接就冷声道:“赵铠你逞什么能?锦表哥才走没多久——”
赵铠怒极:“你又表的哪门子的哥!你乱攀什么关系!”
祁知年也脸一红,他气急了,说话时没怎么过脑子,即便如此,他也毫不退让:“你管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你若有这个胆子,你今天就当着我的面将人带走,我现在就去找皇太孙,你就看看他到底看不看我这份关系,到底会不会管这件事!凡事只讲个理字!我敢,你敢吗?!”
赵铠语塞,他当然不敢,赵锦眼里没他,也确实跟祁知年关系好。
先前他也看得清清楚楚,赵锦直接把祁知年给带进去了,他也想进去,赵锦估计是嫌他碍事,都没搭理,只叫他在外面等着。
知道是一回事,被当面揭露又是另外一回事,他好歹也是姓赵的!
他恼羞成怒,上前就挥手:“祁知年我今天非得教训你——”
几番来回,因为兰暮云过来,赵铠也纯粹是自己找个台阶下,灰溜溜地跑了。
兰暮云最近新添了个活,每隔五日进宫为年少的皇子与皇孙们讲学,他本人看起来文质彬彬,实际讲学时非常严格,每旬都要考一次试,考得最差的会被陛下叫过去面对面地提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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