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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怀了前世叛将的崽(6)

作者:止宁 时间:2021-03-05 09:05:46 标签:生子 宫廷侯爵 天之骄子 重生

  夜风冲开了窗牒,月色从外头倾泻进来,满地银辉。
  李元悯愣愣地看着地面,缓缓蜷起脚,抱住膝盖,将脸深深埋在其间。
  寒风吹得背颈冰凉一片。
  往后的数日,李元悯照常去了太学院,一切似乎恢复了原来的模样,他依旧是太学院卑微的存在,只与前世不同的是,他并没想方设法去拯救那个孩子,也不再趁夜乔装给他送吃的,送伤药,给他说话本里的故事。他的心间不再有惶恐与自伤,只徒留一片荒漠,只是,他忍不住常念起前尘往事。
  那个孩子,真的很争气啊。
  原以为二人至此死生不见的,他困在宫中作傀儡,他于世间沉浮挣生机,却不想还有再见面的机会。
  与他再会是鄞州大捷,作为主将的他进京面圣受封。
  李元悯戴着帝皇厚重的冠冕,隔着重重珠帘望着大殿内的那个他救下来的孩子。
  他长大了,长得结实了,甚至比大殿内的任何一个武将都来得高大英朗,李元悯心间无比欣慰,他想留他下来与他说说话,或许他记得他的样子,又或许记不住,又想着问问他,会否记得他的“姐姐”?或许他问的时候还会脸热,又或许彼此爽朗一笑,前尘往事皆作古。
  但他毫无办法,他连召他觐见的权力都没有——他所有的一切都已被司马家控住了。
  然而那次大捷受封的却不是军功赫赫、血战数年的主帅猊烈,而是司马昱的亲信,督军鲁肃。
  “一掖幽庭贱奴耳,何担勋贵之重?陛下便不要关心这些军机事务了。”
  他们一个虽是帝皇,一个是一方主将,但永远是权力中心的末微存在。
  李元悯看着殿中站在队末的高大的落寞身影,他小心翼翼地看护了他那么多年,他是那样懂得那份寂寞,懂得自己的心都开始痛了,他心里想,他下了朝定去求镇北侯给那孩子赏赐,即便一个有名无实的头衔也好。
  但是啊,后来,他知他,他却不知他。
  “四弟,你殿里的那小贱奴可是驯养好了?”
  大皇子的话惊醒了李元悯,又听得李元旭轻笑道,
  “那是自然,要说这贱奴倒是骨头硬,咱宫里的太侍个个拿他没办法,也就二哥主意多,这才拿下了。”
  “四弟所托,我岂有不尽心尽力的道理。”
  身后恭敬候着的李元朗一笑,又道:“不过这贱奴可比当年的啸天难驯服多了,恁是花了我半个多月依旧凶性难驯,亏得咱去太常寺一查,原来这厮还有个胞妹在教坊司,当日便断了她的一根小指往他面前一丢,那贱奴眼睛都充血了,这还不乖乖就范。”
  话毕,似是颇感兴趣,
  “这会儿五经博士不在,四弟何不将那贱奴牵来给大哥瞧瞧?上次大哥可是没瞧过这贱奴生撕了啸天的模样。”
  “哦?”李元乾早已听闻这桩奇事,倒有几分好奇,“我倒想瞧瞧这贱奴怎生骁勇。”
  李元旭少有在李元乾面前得势的时候,心下不由暗喜,语气上便带了几分自得,
  “这回可不是大话,这贱奴之凶性,饶是大皇兄见多识广也未必见识过的。”
  话毕,便朝着身边使了个眼色,“去,把人带上来!”
  李元旭的随行太侍得令去了。
  李元朗眼尖,一把扯住便要离座而去的李元悯,
  “你这是意欲何为啊?怎么着,不瞧瞧咱四殿下的兇兽?”
  李元悯眼眸低垂,“……我身子有些不适,不便多留了。”
  李元旭面上便有些不虞,他好容易驯好了这贱奴,自想在众人面前炫上一番,不想竟有人在这当头扫兴,然而大皇兄在场,他自是矜着身份不好发作,只抬眼看了看他,冷笑道:
  “你这不识好歹的东西,快快退了去,省得本殿下眼见心烦。”
  李元悯默然,像是习惯了这些辱骂似得,只双手一揖,不着声色退了出去。


第5章
    饶是李元悯加快脚程,却还是听得那阵伶伶朗朗的声音从拐角处传来,他呼吸一滞,便见一钟粹宫的內侍牵着根铁链远远地来了,身后一“人”紧随其后。
  确切来说,他是被铁链锁着脖子,如同牲畜一般四肢着地跪爬着被牵着走的,他的手肘、膝盖处已被地面磨破,浸出一层血印,然他似浑然不在乎,只眼神空洞地前行。
  李元悯喉头梗阻,握紧了拳头,目不斜视由着他们从身边而过。
  內侍自是瞧见了李元悯这不祥之人,并不问安,只如往常一般无视走过。
  不一会儿远处的宫门轰隆隆地推来了两个大铁笼,两只硕壮的虎豹正隔着铁栅栏相互嘶吼着。
  跪行的少年低着头,垂了眼眸,将方才內侍丢在地上的、沾了灰土的点心叼了,吞吃下去,恍若一只真正的兽畜。
  浑浑噩噩回到西殿,李元悯当夜梦中入魇了,到了后半夜,又发起了高热。李元悯觉得自己仿佛在做一个永远无法醒来的噩梦,梦里一直有一个猩红的铁笼。
  当秋蝉起夜时,发现李元悯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秋蝉冷嗤一声,脚步稍歇,正打算故作不见退出去,忽而间福至心灵,暗自想了想,立刻回自己的屋里,换上一件平日里最是喜欢的鹅黄色宫装匆匆往太医院去了。
  “太医!”秋蝉冲进门便开始娇声啼哭,“太医!救救我家主子!”
  当值的却是一名不相熟的中年太医,他略显困顿,却还是站起来温言问道:
  “是哪位宫里的主子?”
  秋蝉原以为那贺太医年轻,夜值理应频繁,却不想大失所望,心里暗恨,只能福了福身子,“奴婢是西殿的,我们三殿下好端端的发起热来,也不知怎地回事。”
  中年太医面上便有些迟疑,秋蝉自是知道为何,这个宫中怕是谁都不想与西殿那不祥之人沾惹上关系,若无宫中别的贵人发话,哪个太医愿意去?她暗恨自己命苦在西殿当差,正待知趣地找个台阶下,内室门帘一掀,出来了个人,端的是面若冠玉,身姿挺拔,秋蝉登时一喜,这可不就是贺太医么?
  他面静无波,只动作上多了几分仓促,他顺手披了件罩衣,又拎了行医箱,与那中年医官一鞠,
  “父亲,由我去吧。”
  中年太医眉头一皱,到底说不出阻止的话。
  “也好,你且妥帖些,速去速回。”
  “是。”
  秋蝉心间雀跃,面上却依旧带了哀婉,眼眶生红,愈发显得楚楚可怜。
  “贺太医,这厢又要辛劳你了。”
  贺云逸摆了摆手:“无妨。”
  话毕,匆匆踏出门去,秋蝉连忙跟了上去。
  步入西殿,但觉得殿内一片清冷,堂中的炭火只剩灰末,寒森森的。
  “怎么不生炭?”
  秋蝉一愣,只咬着唇,楚楚可怜地:“咱们殿下向来不得圣宠,便是这薪炭,亦都是被别的宫层层盘剥而剩的杂炭,可即便如此杂色,落到了我们殿里,十成也只剩一二,奴婢紧着,亦堪堪能隔日生一回炭火……每回入冬,奴婢这手上都要生一两回疮子,碰水都疼……”
  秋蝉小心端详了一下贺云逸的脸面,看出了他脸上明显的怜惜之意,心下一喜,正要再说什么,贺云逸已是径直进了去。
  没成想内寝更是寒意浸骨,西殿常年日照甚少,更何况更深夜重。
  床上的人盖着一张被子,浑脸通红,眉头正紧紧皱着,嘴里无意识说着些什么。
  贺云逸正待放下医箱,手腕突然被掣住,只听得对方咬着牙根痛苦地低喃,
  “救他……快救他……”
  贺云逸想将他的手扯下来,却发现对方使了死劲,犹豫半晌,不再挣扎,只单手为之诊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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