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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宅十余亩(102)

作者:宁雁奴 时间:2017-12-04 20:25:54 标签:温馨 种田文 布衣生活

  聂昕之有问必答:“业已习惯。”
  奇怪的习惯。郁容嘀咕着,遂想到,这男人好像称唤别人,要么是照着官职、头衔等叫,要么就直呼名姓,哪怕是胞弟聂暄也无例外。
  唯一与众不同的,就是叫自己“容儿”。
  肉麻不提,真的雷得销魂。
  却是听习惯了。
  拉回跑远的思绪,郁容犹疑地问:“我那样唤官家……会不会冒犯了?”
  聂昕之安抚:“毋需疑虑,官家很欢喜。”
  郁容斜睨着他家兄长:“你确定?”
  听其语气,极是肯定的样子……凭据在哪?别忘了,天子之威,深不可测。
  官家确实是难得和气可亲的性子,但,哪怕不考虑其九五之尊的身份,郁容面对对方都莫名有些心虚。
  带坏人家孩子的心虚,咳。
  聂昕之浅声说明:“官家性喜为人父。”
  郁容囧了。
  传说中的“喜当爹”?官家的“爱好”还真是让人……一言难尽啊。
  搞不懂。
  倏然长叹一口气,郁容摇了摇头,不懂就不懂,大神的心思凡人哪能轻易猜得透。
  他还是别费那个脑细胞了。
  有时间,不如琢磨,如何完成“包养聂普”这一特殊而任重道远的任务。
  虽然“灵魂绑定”的奖励有些神异,前世来生的关系也让人纠结,但……
  若真能完成这项任务,好像也没啥不好的,绑定什么的听着就带感。
  郁容觉得,自己大概是被聂昕之传染了“恋爱脑”,咳。
  问题是,达成任务条件,贡献度还好说,所需的金钱……
  除非他能像匡大东家一般,创立一个如南船北马那样庞大的产业。
  然而没那个商业头脑。
  甚至,由于在生活上没多少金钱负担,他连之前积极挣钱的进取心都没了。
  好歹惦记着副业任务,为了奖励,还知道根据系统的方子,定期开发新的日化产品。
  除了日常洗浴系列,现在又推出了护肤品。
  再教导学徒怎样制作,学徒手艺熟练了,他就撒手不管了。
  思及此,郁容不由得默默反省。
  “禀报公子,匡万春堂大东家递来了帖子,意欲登门拜访。”
  真是巧,刚想到那位,对方就要上门了。
  郁容没多犹豫,整理着衣装,便是亲自迎人进门。
  这小半年,他虽一直没回雁洲,基本上每隔一个月四十天的,某位大东家都会亲自登门拜访。
  因其蚀骨毒缠身,真真堪比附骨之疽,医治起来不是一时半会儿的功夫
  “小郁大夫,如何了?”匡英看着脉诊结束的年轻大夫,既是期冀,难免也有些紧张。
  郁容语带安抚:“匡大东家且安心,上次就说了,毒邪基本被驱出了体外……调理得当,许是年前,身体即可恢复如初。”
  匡英听罢,长舒了一口气,倏然便起身,冲对面之人行了个大礼。
  郁容被吓了一下,忙虚扶着阻止:“何必这般,匡大东家真真折煞了郁容。”
  匡英笑得如释重负:“再造之恩,无以为报,区区一礼,小郁大夫如何受不起?”
  郁容不以为然:“分内之事罢了。”
  匡英叹道:“若非小郁大夫,匡英怕已是个死人了。”
  郁容轻轻摇头。
  这位所中之毒,原是聂旦那个神经病搞出来的。
  其间到底怎么回事不清楚,透过匡英的口风,不出意外,是有人借势作祟,想害他……约莫就是大家族的懊糟事。
  郁容作为其主治大夫,事情从头到尾跟他本无关系,但一想到聂旦怎么也是自家“小叔”,无意间害了人家,难免抱有几分歉意。
  好在,这位大东家命不该绝。
  匡英亦非黏糊的性格,确定身体没了问题,小小的慨然之后便是释怀。
  遂是话锋一转,说起了今日来此的第二个目的。
  “在下有一事想冒昧相求,不知当讲不当讲。”
  郁容微微一笑:“匡大东家有话尽可直言。”
  匡英道:“事关林家三郎所售卖的物件。”
  郁容颔首:“你说。”
  心里不由自主地吐槽了一句,这个时代便是如匡英这般的商人,说话也是文绉绉的,一件事常是绕个大半天才说及正题。
  被吐槽的匡大东家,这一回倒是没再说一句、等一句的,一口气将其来意倾说出来。
  洋洋洒洒起码得好几千字,一句话总结,就说他想建立个工坊,专门做诸如牙膏、洗发水,包括面脂、香水等护肤或“美容”的产品。
  按理说,以匡英的身家,工坊建立不过是水到渠成的事。
  他之所以找上郁容,其实是为谈合作。
  用郁容的理解就是,匡英想建个类似流水线生产的“日化厂”,邀请自己作技术入股,至于林三哥,不影响他与郁容的合作关系,当个“销售经理”。
  郁容听完了匡英的解说,大体了解其理念,不由得心感惊奇,这一位真的超有创业头脑啊。
  “小郁大夫以为如何?”匡英问。
  郁容想到了没什么头绪的“包养聂普”之任务,觉得如果事情能如匡英所说的顺利,自己拿“红利”,挣钱的速度绝对比之前小打小闹快多了。
  难免心动。
  然而……
  “即便是最简单的,利用无患子制洗粉,也不是普通的散工做得到的。”郁容提出了这个计划的缺漏。
  毕竟,这个时代不是现代,日化产品多少涉及到医药知识,想要实现大规模生产,对工人要求太高了。
  感觉略不现实。
  匡英信心满满道:“这世间唯人力最是不缺。”
  郁容闻言,不由得微囧。
  匡英又说:“只说制洗粉,有人专司采买,有人专作碾药,有人研磨细粉……擅药者只需寥寥不足一成人,将粉剂融合,制成洗粉即可。”
  郁容扬了扬眉:分工合作?
  匡英道:“故此,才想请小郁大夫施以援手,分次教导一众。”
  原来自己兼职培训师吗?郁容暗想,嘴上没插话,对方显然还有话没说完。
  匡英果然还在说明:“匡某曾贸然打探,知小郁大夫有一套碎药、粉末,以及提取香精的器具,便想或许可以打造更多同类器物,如此即可大大省事。”
  郁容无语。
  好罢,感情还盯着了系统奖励给自己的那套工具?不过,他确实为以防万一,弄了一整套的图纸,以现有工艺能复制出一整套的“机器”。
  匡英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笑容:“望小郁大夫莫怪。”
  郁容当然不怪,反倒真的佩服这家伙的大脑,都知晓机器化生产了。
  只是……
  “如此耗费人工、物力,会不会……”亏本啊。
  到底社会生产力水平远远不足,现在搞出这些,总感觉不合时宜,投入良多,只怕血本无归。
  匡英勾着嘴角:“小郁大夫谬矣。”
  诶?
  匡大东家说:“观旻国之内外,乡绅者不知凡几,往上再有豪富、官吏,各高门大户……所占金银何止天下八.九成,只需打开他们的钱袋,所耗人工物力,则尽有所偿。”
  郁容:“……”
  和着一开始的目标就是直指有钱人的口袋吗?
  算了。
  他对经商,以及开拓市场啊甚么,都是一知半解的,就不费这个脑子了。
  至于匡英的邀请,试一试好像也无妨。
  反正,他只需提供一些图纸,完了三不五时琢磨个新方子,一年搞个两次“员工培训”,剩余的事情不需自己操心,等着拿“红利”即可。
  尽管郁容对这个项目的可行性存疑,但到底是匡英的事,他只需尽好自己的职责即可。
  经由一番商议,又叫来了同在雁洲城的林三哥,在聂昕之这个嗣王的见证下,几方订下了一份新契约。
  “匡大东家可真是大手笔。”
  站在檐廊下,郁容微眯着眼,盯着几名小厮抬着一个偌大的、极罕见的完整红珊瑚。
  是匡英送来的谢礼。
  聂昕之神色淡漠:“容儿既欢喜,尽可入药。”
  郁容闻言狂汗,瞥着这一脸严肃的男人。
  兄长到底是豪爽呢,或者又小心眼发作了,故作诱导什么的。
  不过……
  目光在珊瑚上打转了一圈,如此品质佳极的红珊瑚,作药用确实不错,咳。
  不经意地瞄到送来珊瑚的壮汉,郁容微讶,不自觉地打量起对方。
  “容儿。”
  平素寡言至极的男人刷起了存在感。
  郁容回过神,好笑地斜了自家兄长一眼,嘴上到底安抚着:“那汉子看着与旻国人不一样,我这才好奇。”
  聂昕之回:“北戎之奴。”
  郁容恍然大悟,端详着异域风十足的壮汉,笑道:“我还以为是西胡人。”
  聂昕之说明:“西胡人发色常有异,体格远不如北戎人。”
  郁容听罢,目光落在壮汉可怕到虬结的肌肉,下意识地睁大双目:“北戎人该不会全像那位一样的体格……好壮硕。”
  聂昕之沉默,少刻才回:“不过是我旻国将士手下之败将。”
  郁容眨了眨眼,不太理解兄长所言,与他刚说的有几个关系。
  没追根究底。
  直到……
  “兄长?”
  是夜,郁容洗漱之后,正懒散地靠在榻上翻着书卷,就感觉到男人挡着了灯火,抬目看去,不由得心生迷惑。
  才沐过浴的聂昕之赤着臂膀,在灯火前来回踱步……
  诡异。
  按照聂暄的说法,他家兄长除了夜里那啥时,平常哪怕洗过澡,都跟个黄花大闺女似的,衣服必然穿得整整齐齐、裹得严严实实。
  今天……
  天才黑,睡觉略早。
  这家伙就脱光了衣服……咳,晃来晃去的,耍流氓?
  郁容清了清嗓子:“兄长好似与寻常不一样。”
  聂昕之竟然点头了,说的话有些没头没尾的:“我比上旬重了三斤。”
  郁容眼神茫然:“可是长胖了?”遂细细打量,“看不出来。”
  聂昕之听了默然。
  郁容敏锐地察觉到这男人好像有些……失落。
  福至心灵。
  他忽是意会了兄长的意思——
  莫非,这家伙,在等着自己夸赞他的身材?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散步的蜗牛 Nonononothing的雷
    
1.8

  心情是丝丝的微妙。
  郁容勾起嘴角, 含笑着开口:“寻常兄长衣装严实,容竟未留意到, 兄长虎体魁伟, 健硕更甚北戎人。”
  真真睁着眼睛说瞎话。
  尽管这男人的身材确实好到爆,腹肌什么的看着让人眼馋,但跟虎背熊腰状得跟座山似的北戎汉子相比, 却是明显“削瘦”多了。
  聂昕之听了,回:“容儿过誉。”
  确实过誉。
  郁容暗搓搓地在心里附和,嘴上却不敢说,当他没感觉到吗,这面瘫看着表情没任何变化, 心情却是一改适才的低沉,兴头骤起。
  口不对心, 他继续夸赞:“凤骨龙姿, 媲美兄长者,当世再无二人。”
  自家的兄长自家疼,哄一哄又不会掉块肉。
  聂昕之闻言摇头:“不如容儿天质自然。”
  郁容忍俊不禁。
  好罢,你夸夸我、我再赞赞你, 隔三差五的,来一波“商业互吹”, 确是一件怡情悦性的畅快事。
  互吹完了, 聂昕之总算“安分”了。
  郁容重获清静,偷偷笑够了,遂翻着医书, 定了定心,继续着他的苦读。
  一夜静好。
  其后,郁容继续给秀才陈三儿治着人面疮。
  药捻疗法告一段落,急症转慢病,慢病一时难愈,便是外敷药膏与内服汤剂的事。
  配上两个月的药,又手写了食疗的方子,每月复诊一次就可以了。
  陈三儿在雁洲也算安顿了下来,有人收留,对方是为义气之辈。
  郁容见状安心。
  这样的话,定期给对方复查病情,挺方便的。
  陈三儿流痰之病一稳定,郁容收拾收拾,爬上了聂昕之的宝马。
  乘着凌晨的凉气,朝京城疾驰而去,在驿路边的客店避过最烈的日头,半下午的时候重新上路。
  到底是两人共乘一骑,马不停蹄,速度仍是大受影响,抵达内城嗣信王府邸时,天完全黑了。
  郁容悠悠忽忽的,连清洗的劲头都提不起。
  颠簸了一整天,太累了……尽管驭马的不是他。
  一大早的起身本就没睡好,以至连打探王府的好奇心一时都没了。
  只想睡觉。
  聂昕之就抱着他家容儿,喂食了不凉不烫的汤羹,其后又将人抱去浴室。
  遂是酣睡无梦。
  一觉好眠。
  睁开眼,入目是陌生的景象,郁容微怔,下一刻想起了昨夜里到了兄长真正的家,意识上的一点儿迷蒙瞬时退散。
  起身,环顾着一圈。
  偌大的房室,陈设简单之极,没有一样多余的物事,深灰与黑的主色调,透出一种冷清宁肃的意味。
  这就是聂昕之的卧房?
  郁容观察完毕,不由觉得囧。
  装饰得太朴素了,给人一种好穷的感觉……说好的壕呢?而且,帐帷全是深色近乎黑,搞得像死了人似的,忒诡异了。
  等到他离开卧房,乃至走出主院,心情就更诡异了。
  想象中的王府,要么金碧辉煌,要么低调奢华,要么带着水乡的小有请调……总之都是高大上。
  聂昕之的府邸却是萧瑟肃杀,说难听点的,死气沉沉到没一丝活人气息的样子。
  甚者除了草皮,和零星几棵一看就是好几十年以上的老树,观赏性的花草树木几乎看不见。
  走至回转的栈桥前,郁容微微顿步。
  入目浩浩汤汤的水波,颇为壮观,这么大的一座湖,占地比之他家旁边的大塘估计有三四个大,居然就这么空着,也不栽上一两株莲藕什么的,真是浪费。
  郁容一路走,一路吐槽,一初时观赏的心态完全崩了……观赏啥,除了建筑物,啥啥都没有。
  “喵呜~”
  耳尖的郁容回过神,循声看去,栈桥曲折,隔着好一段距离,看到一只猫硕大的身躯蹲坐在栏杆,惊得他一跳。
  疾步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将重十几斤的大白猫抱起。
  “赤炎将军?”
  郁容微感意外,这大胖墩怎么在这儿?遂想起,自己一离家就是数月小半年的,养的猫啊狗的,都是别人在照顾,立时心虚不已。
  “真是胆大包天。”年轻大夫呼噜了一把猫毛,低语,“这么大的地,哪里不能玩,非跑这水边,掉下去怎么办?”
  目光一不小心穿透清澹澹的湖水,隐约见到一簇结伴游过的鱼,感觉挺肥美的样子。
  郁容默了默,手上掂了掂大猫的份量,含笑着开口:“壮得跟头猪似的,还贪吃……不行,得减肥。”
  赤炎将军微微挣扎着:“喵。”
  郁容没理会,反而抱紧了大猫。
  这一片湖泊又大又深的,万一猫掉下去了,想救都来不及,太危险了。
  一改适才的闲悠悠,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许多,直到穿过栈桥,便是一条宽敞的直道。
  顺着直道,走了好一段距离,是一圆拱门。
  “见过公子。”
  整齐划一的见礼,阵仗浩大,带着一种拔树撼山的声势。
  心思集中在猫身上,毫无心理准备的郁容,一个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抬目就看到乌压压的……得有百多号人。
  细观每一人,俱是威势凛然,而神态肃肃。
  也是逆鸧郎卫吗?
  大白猫趁着郁容走神的空隙,挣开了他的双臂,轻巧地跳下地一溜烟儿跑了。
  无心在意。
  郁容被自称是王府管事的中年男人吸引了注意力。
  管事自我介绍名叫李严,他说:“主子有言,府中诸人诸事,皆循公子之令。”
  顿时压力山大,郁容不由得头疼,问:“兄长人呢?”
  管事回:“主子面圣去了。”
  这样吗……
  郁容点点头,随口又问了声:“阳煦兄何在?”
  当日回到雁洲,他留下要给陈三儿治病,除却聂昕之,其他人包括聂暄,便先一步回京了。
  管事答:“二公子不日前离府,游学去了。”
  郁容黑线。
  游学什么的,果真不是如周昉祯一样,以此为藉口,光明正大地翘家吗?
  遂想到他家兄长,也是整日不着家,好罢,大哥不说二哥……郁容暗叹了口气,没再多嘴说什么,注意力放回眼前一众人等身上,问:“他们又是?”
  管事说:“皆是做洒扫、搬移,或是厨房烧火,诸如此类杂务的,特此见礼,好让公子有个眼熟。”
  扫了眼面容整肃的大家,郁容汗了一把。
  竟都是仆役之类?各个看着跟军士似的,忒有气势了。
  管事继续道:“另有营造缮工、种花师一应人等,宿在西院,只待公子方便,随时接见。”
  郁容闻言好奇:“营造缮工?王府可是需要建造或者修缮什么东西?”
  管事说明:“主子说,王府破陋,公子许是住不习惯,便着人改造修缮,皆遵照公子的喜好。”
  听罢,郁容虽感动于兄长的用心,与此同时不免有些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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