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赎罪(奇幻)(24)

　　“是吧，天祺？”他问。
　　这具失去了幽精多年的身体在重新感受到爱恨之后就像上了瘾一样，实在是太过美妙。
　　他眼中的人，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还给我……”简天祺开了口，声音稍有微弱带着一点嘶哑。
　　他一时没有听清简天祺的话。
　　“把他还给我，”简天祺彻底睁开了眼睛，随即抓紧他的手臂，手指死死地嵌了进去，“你这怪物，把阿哲他还给我。”
　　所有的话，简天祺都听得一清二楚。
　　从第一眼看见他开始，简天祺就知道他或许不是真正的封哲。
　　本想忽略掉所有疑点就这样欺瞒自己，但他发现什么都代替不了封哲。
　　顾清源不可以，这个夺取了封哲身躯的怪物更不可以。
　　“你在说什么？我就是封……”他随即笑了一声。
　　“你不配用他的脸他的声音说话，你这个冒牌货！”简天祺狠狠地打断了他的话。
　　他的表情凝滞了片刻，叶一趁机松了剑立即手一展掠，一面巨大的铜镜就在面前展开了，镜面正对着他们，即使隔着结界也完全把他们的模样映入了镜中。
　　就在这一刻，他们的动作停止了。
　　然而镜子里的影像并没有停下来。
　　“从萧原那里借来的摄魂镜总算是派上用场了，”黑猫说，“虽然如果是让他来处理这件事的话，肯定是第一时间就把简天祺超度了，这东西就用不上了。”
　　“他没有那么冷酷。”叶一否定道。
　　“怎么装得这么了解他？我和他相处的时间可比你长得多了。”黑猫鄙夷地看了叶一一眼。
　　轻佻冷漠，对什么都不在乎，所以做什么都可以毫不留情，这应该是所有人对萧原的一贯印象。
　　叶一不再回话。
　　不管怎样，也许现在能妥善处理这件事的只有镜子里的他们了。
　　前一秒，简天祺的眼前还是封哲的那张脸，还紧抓住那双手臂，下一秒手里一空，眼前除却一片黑暗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这是……哪里？”他连忙往四周望去，什么都没能看见。
　　他只好摸索着向前走去，却瞬间就陷入了泥沼一样的混沌里，没有任何可以抓握的支点只能不断往下沉去，直至脖颈都淹没，浑身都要窒息一般的感觉，在被混沌彻底吞噬的最后关头，忽然有谁抓住了他的手。
　　简天祺抬头，看见了封哲的脸。
　　那用力地紧拉着他的样子，那皱着的眉，直觉告诉他，这就是他一直以来认识的那个封哲。
　　“你怎么来了……”封哲艰难地把简天祺拉了出来，两人都坐在地上，才说话就简天祺的动作打断了，简天祺已立即抱紧了他。
　　封哲怔了一下，随后神情与声音都温和了一些，问：“怎么了？”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简天祺的声音响在封哲的耳畔，还带了一点哽咽。
　　封哲没办法，暂时只好任他抱着。
　　“好些了没？”过了一会儿，封哲开口问道。
　　“嗯。”简天祺应声，稍拉开了一点距离，才看清彼此的脸之后，他却又倾身吻上了的封哲的唇。
　　不再抑制情感的吻，吮舔纠缠，不再是蜻蜓点水而是想要更加更加地深入进去……
　　被稍微吓到了的封哲，在片刻之后也微阖上眼睛，开始回应这个热烈的吻。
　　好久，这亲密的相依偎才结束，简天祺从封哲的唇上离开，尽管手还是不愿意松开半分地抱住封哲，那双莹亮的眼睛也一刻不移地留在封哲的身上。
　　“该说你什么好呢？”封哲抚上他的脸，语气带了一点无奈。
　　“我喜欢你，我、我……”简天祺鼓起勇气说了一直没敢说出的话，“我爱你。”
　　比喜欢还要喜欢，是无法遏制的爱意。
　　“爱……”封哲的意识在一瞬间恍惚了一下，他努力抹掉了那多余的杂念，又问，“你怎么也到这里来了？”
　　“对了，这是哪里？”简天祺忽然察觉到了重要的事，立即又往四周看去，可仍都是漆黑空旷的一片什么都没有。
　　“我也不知道。”封哲耸了耸肩说。

　　第四十九章

　　封哲告诉简天祺，自己被虫群侵蚀之后做了一个亦幻亦真的梦，那个梦结束之后，封哲就已经在这里了。
　　“那之后又发生了很多事……”简天祺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告诉封哲。
　　“我知道。”封哲打断了他的话。
　　“你知道？”简天祺问。
　　“并不是完全隔离了，声音偶尔都能听见，”封哲说，“只是没法直接接触到你们罢了。”
　　像是被困在了一个牢笼里，但是外界的事还是能够得知一二。
　　“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吧。”简天祺握住了封哲的手。
　　“那我们试着找一下出口吧。”封哲反拉起简天祺的手，将他拉着站了起来。
　　“好。”简天祺才往前走了几步，因身后的力道而停住回了头，他眼中所见，封哲的喉咙已经被黑色的尖刺从后贯穿。
　　那尖刺足有手指粗细。
　　不过眨眼，简天祺纵使使劲抓住也还是脱了手，他看见封哲已经被迅速地拖离……
　　直到黑色的荆棘紧紧缠缚住封哲的手脚将他整个都拖入了荆棘丛里，被那些粗硬尖利密集的荆棘拦阻住去路，简天祺拼命想要扯开那些荆棘靠近过去，却没法靠近。
　　他看见封哲脖子上被刺穿的地方没有血流出来，但封哲说不出话来。
　　只有那因痛苦而紧皱着的眉。
　　“待在这里就好了，”在那些荆棘上，无数的眼瞳睁了开来，“作为空壳，作为丰富人性的原料，就这样被我吞噬好了。”
　　封哲身上的荆棘越缠越缠紧，最后深深地嵌了进去。
　　是和封哲一样的声线，却森冷而可怖。
　　简天祺知道，这是那个名为黄泉的怪物。
　　“放开他！”简天祺拼命扯开密集的荆棘，即使掌心被刺穿身体被划破也不断地要靠近过去，他一边向封哲的方向伸手一边嘶吼道，“给我放开他！！”
　　“不可能的，我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个容器？”对它来说，封哲仅仅是让它觉醒的容器而已，而有了意识的它，是绝对不愿意重新回到漂泊不定的状态的，“我会渐渐地将他一切都据为己有，无论是记忆还是和他维系着关系的你们……而他将会彻底地消失。”
　　封哲挣扎的动作正在渐渐停下，他正在失去控制权。
　　正在消亡。
　　“不要！不要——！！！”简天祺拼尽全力地将身旁的荆棘全部扯了开来，拼命地向着封哲靠近过去。
　　而下一瞬间，他们都被蠕动的荆棘缠卷吞噬到彻底的黑暗中去。
　　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封哲似乎并未怎么感受过。
　　他会享受，会做各种让自己感觉舒适的事，但那和爱情并没有关系。
　　虚假的爱意从来都只是理性分析之后的结果，他想要弥补想要赎罪，因此一直都虚构了自己对简天祺的爱。
　　但这一刻封哲忽然全都明白了，他明白了无需思考的自然而然的爱，而也因此被爱操纵。
　　再也没法像个旁观者一样看待，他正深陷其中。
　　在混沌之中，封哲将似在昏睡的简天祺抱紧，也渐渐地陷入了沉眠。
　　“明明有更好的替代，但即使要一起消失也不放开，人类可真是愚不可及。”
　　这是他最后听见的话。
　　简天祺的房间里，巨大的铜镜变回了原来的大小回到了叶一的手中。
　　阻挡的结界消失，而原本在铜镜中僵持着两个身影也同一时间倒了下去。
　　“天祺！”顾清源叫了一声冲了过去。
　　“只是睡着了，”叶一说，“他们都回来了。”
　　顾清源停在床边，看见了两人安谧的睡颜。

　　第五十章

　　眨眼间，风波已经过去一年。
　　那块黄泉碎片在那之后就消停了，幻境崩碎，所有被吸纳其中的灵魂也被归还到了现实。
　　但在现实中已经死去和在幻境中死去的人并未能够复活，包括简天祺和封哲，只是简天祺的尸体仍在现实，而封哲的尸体则已随着幻境消散。
　　同时，因由现实世界的始创神——黄泉本体所留存的力量的调节，所有不合理之处也被一同抹去，比如那些和幻境相关的记忆、比如封哲的存在。
　　封哲被遗忘了。
　　就连那些和他朝夕相处、感情深厚的家人，也不再记得他。
　　顾清源依然在封氏工作，而在揭穿钟名扬设下的商业陷阱之后，钟名扬和封家摊了牌并解开了多年来的误会，最后钟名扬主动离开了公司。
　　而私生子身份早已被封家得悉的顾清源并没有进入封家，而是选择继续当一个没有拘束的外人，虽然现在已经逐渐开始担任重要的职位。
　　他偶尔经过封哲曾经所在办公室，看见里面坐了陌生的人，再透过落地窗向外望去，看见这座城市依然和以往一样繁荣兴盛，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同。
　　不同的只是，他依然记得封哲。
　　顾清源不知道这代表什么，按理说像他这样毫无灵力的普通人不可能抵抗得了黄泉的调节，但事实是他确实还记得那些在幻境里发生过的事。
　　唐成宇的存在、王琛的存在……还有封哲的存在，以及和他们相关的种种事。
　　看着周围的人都把这些忘记得一干二净，有时顾清源会觉得或者这些都是梦，都是不曾真实发生过的，只是他在毫无道理的执念里产生了臆想。
　　这是妄想症。
　　如果说他犯了什么贪嗔痴的罪过，那他现在落入这样的境况就是要让他赎罪？
　　顾清源的手从落地窗离开，转身向电梯走去。
　　他的记忆和旁人所知的事实出现了偏差，在他的记忆里，曾经有封哲参与过的过去都在现实里被篡改得面目全非——顾清源没有和封哲见过面，他会到封氏工作也和封哲没有半点关系。
　　或者，那只是他因为过于悲伤和空虚而假想出来的一个情敌罢了。
　　电梯门合上又打开，得到了结论的顾清源快步向前走去，他知道自己不能再拘泥于这样的妄想里，他应该向前看，应该……
　　顾清源停住了脚步，看着马路对面两个熟悉的背影。
　　但汹涌的人潮很快又要将那两个身影彻底吞没，顾清源一时着急，急步跑了上去却没有注意到已经转了颜色的灯和即将开过来的车——
　　一声刺耳的急刹车，司机正要冲着那无端跑到马路中间的人破口大骂，忽然发现车前并没有人。
　　而一时恍惚的顾清源已经被谁扶住了手臂站在了马路的另一边。
　　“虽然生或者死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好好活着。”熟悉的声音传入顾清源的耳中。
　　他猛地抬头，看见了封哲的脸，和他旁边的简天祺。
　　封哲正一手扶着顾清源，一手拉着简天祺，微笑地说话。
　　顾清源忽然想起，他最后一次见叶一的时候叶一说过，借着黄泉碎片的力量徘徊在人界和黄泉之境的边沿的封哲和简天祺既不是生者也不是死者，如果有缘，顾清源就可以和他们想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