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油纸灯照着照着,又照到了陆矜淮的脸上来了。
陆矜淮翻找着灌木丛的动作停住,无可奈何地朝辞意看了过去,“别照我了,晃眼睛。”
辞意攥紧油纸灯,低声说了句“抱歉。”
草地里仔细找过,甚至连旁边的树丛中也翻过了,却丝毫没有玉扣的踪迹。
陆矜淮直起身子,心中疑惑,明明方才听着玉扣掉落的声音,怎么一眨眼就没了。
这一片地上全都找过了,剩下的就只有旁边的一条小溪流。
小溪流很窄,水也不深,是襄江阁造出来观赏景点,逢年过节在溪流里摆上花灯和纸船,格外好看。
陆矜淮往前走了两步,看向水里,辞意跟在身侧,适时地把油纸灯往前探了探。
“看到了。”好在水流清澈见底,深度也浅,陆矜淮蹲下来后直接用手就把玉扣捡了出来。
他甩了甩玉扣上的水,还给辞意,开玩笑道:“你找个绳系着挂脖子上吧,免得又拿丢了。”
辞意不甚在意地接过了玉扣,似乎并没有失而复得的喜悦,只是从袖中取出一方锦帕,递了出去,轻声道:“你的手湿了,擦擦吧。”
锦帕颜色雪白,一边角处还绣着精致的花案。
陆矜淮接了过来随意擦了两下,手上仿佛都沾了淡淡香气。
“袖口也湿了。”辞意开口道,“天凉了,去我那边换身衣服吧。”
陆矜淮低头看了看袖口处的点点水渍,心里觉得没什么要紧的,但是去阿意的住处……
“好啊。”陆矜淮道,“不会太麻烦你吧。”
“无事,你帮我找到了玉扣,应该感谢你。”
辞意声音清润干净,又带着一种极淡的清冷,音色像是在勾人耳朵一般,比琴声还动听几分。
襄江阁的前院到后院被围起来,门口有小厮和侍卫看管,是为了避免不怀好意的人混进来。
“辞意公子。”
到了后院门口,小厮低头向辞意问好,随即打开了门栓,却又迟疑地看向他身后的陆矜淮,“辞意公子……这位是?”
“我与他相识,无碍。”辞意道。
小厮这才退下。
进去之后又是另一番空间,绕过几座小楼之后,最后来到了一处风景清幽的小院子门口。
辞意径直推门而入,里面服侍的小侍连忙迎了上来,却在看见公子身后跟了个陌生男人之后,愣住了原地。
不仅如此,小侍还看见公子居然扶着门,让那个陌生男人先进来。公子的手是用来弹琴的,怎么可能做这种粗活!
他努力瞪大眼睛,心说是不是刚才打瞌睡还没醒,主子怎么会带人回来。
自从来到襄江阁后,这是他第一次看见主子带人回来!襄江阁有一套默认的规矩,若是当晚阁里的人和客人互相看对眼了,两厢情愿之下,便可以一度良宵。
至于地点么,一般是在襄江阁前院。不过若是阁里的人愿意,也可以带回自己在后院里的住处中。
小侍心里有些惊讶,公子一直眼里只看得到琴。难不成如今公子真的情窦初开,开始对人感兴趣吗?
不过小侍没想到的是,公子居然会带个男人回来。
当今大弈国,男人和男人相爱已不足为奇,先皇曾经好男风,便破例颁布了相关立法。有先皇带头,民间的断袖之癖也再无人敢耻笑,逐渐也成了能被人接受的事。
小侍很有眼力见地上前询问,“公子,需要奴现在去烧热水吗?”
辞意反应过来自己的疏忽,轻言问道:“你身上打湿了,先泡个热水吗?”
陆矜淮眨了下眼,“?”
就衣袖上的那点水,现在都看不见了。是辞意活得太精致,还是他活得太粗糙?
“不用。”陆矜淮晃了晃袖子,“已经干了。”
辞意低头,伸出手捏住宽大的袖摆,摸了两下才松开。
“还有点湿。”辞意转头对小侍吩咐道,“小谷,去生个炉子,再烧些热茶。”
小侍弯腰点了下头,“好的,公子。”
院子里养了许多花,都被打理得很好,连一根杂草都看不见。
“先进来坐吧。”辞意开口道。
进到堂屋里,陆矜淮不经意地打量了一眼屋内的陈设,光是墙边上就放了四五把琴。堂屋不大,架子和琴就占了大部分空间,窗边还有一张软塌,边上摆了两把椅子,陆矜淮随便坐了一张椅子上。
辞意进来之后,先把手里的玉扣放到架子上,才过来坐下。
方才在外面天黑,只有一盏晕黄的油纸灯照明,辞意也只能模糊看清对方的容貌。可眼下到了屋内之后,明亮的烛火把室内照得通亮,也让辞意能再次看个清晰。
辞意看得怔住,却不敢表现得明显,只得敛下眸子,克制着自己的视线。
没一会儿,小谷就先送了暖炉进来,放在桌上。
辞意拿起桌上的炉子,他的动作好似总是慢吞吞的,低头吹了吹其中的炭火。
“把湿的地方烤烤吧。”辞意道。
陆矜淮不太在意这些小细节,但还是听辞意的,接过了暖炉,放到胳膊处捂着。
辞意声音轻轻冷冷,“换身衣服么?”
“不用。”陆矜淮觉得太麻烦,“衣服干了我就走了。”
辞意没说话,只是起身到桌边去沏茶,热水缓缓浇到杯中,浸出茶叶的芳香。他不擅长和人交流,平日里经常是待在院中不出门,也不常有和陌生人交流的时候。
辞意放下茶壶,心中慢慢想到,如果现在是拂雪在这里,他会说些什么?
拂雪是襄江阁里最能言的,说话也好听。辞意心想,是否明日要去找拂雪问两句。
但此刻辞意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与其挤出几句谁都不爱听的话,辞意干脆闭上了嘴,抬手把沏好茶的茶杯放到了陆矜淮手边。
辞意不说话,陆矜淮就更没话说。他本来只是想还玉扣,最多再让辞意眼熟一下他,现在发展成这样也在他的意料之外。
两人坐着,却谁都没说话。
陆矜淮在心里低低叹了口气,这个世界的阿意似乎很冷淡,连说话都冷冷得像块冰。
暖炉很热,衣袖没多久就干了。陆矜淮把暖炉放回桌子上,“不打扰你休息了,我先走了。”
辞意指尖一紧,抬眸看向他,迟迟地停了声道:“……好。”
陆矜淮起身的时候,没怎么注意,一封盖着金色竹戳的信倏地从衣袖中掉落,飘到了辞意的脚下。
辞意俯身拾起信封,却在看见上面的竹戳时停顿了一刻,慢条斯理地伸手交还给对方。
“你的东西落下了。”
陆矜淮才反应过来,说了声多谢,把信接过来放好。
幸好落在阿意这边了,不然要是被其他人看见了,六皇子的机密不就要暴露了,他的间谍身份也藏不住了。
有老婆就是好。
陆矜淮出门离开之后,辞意在原地站了会儿,又暗自懊恼,他怎么就忘了嘱咐声注意安全。
辞意抿了抿唇,觉得自己太嘴笨。他走回桌子边,茶杯里的茶水也一口没动,心里的烦闷之情愈盛,抬手把茶杯掀翻在地上,啪嗒一声,里面的茶水倾泻在地上,浸出一道深色的湿痕。
正巧此时,去而复返的陆矜淮正巧推门进来,刚踏进一只脚,茶杯骨碌地滚到了他旁边。
“……”
“…………”
两人同时愣住了。
辞意眸子微微睁大,全然没想到对方会突然回来,攥着衣袖倏地起身,却不知道说什么。
陆矜淮顿了顿,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辞意刚才好像在摔东西。
……心情不好?
陆矜淮方才出门时才想起自己忘了留名字,才打算回头补充一句,没想到正好撞上了辞意砸东西,因此干脆长话短说,“我是北亲王府世子,名叫陆矜淮。你若以后有事,皆可以来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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