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春(8)

　　盛霭的眉眼被阳光照着，安静了好一会儿，他才笑笑说，“一百年后的事情不敢想，我们兄弟俩都入土为安了。几十年后……那个时候，熙阳应该已经读了很多书，结了婚有了孩子吧。”

　　盛熙阳道：“那哥哥你肯定比我早结婚。”

　　“我……”盛霭的声音微微一涩，“我应该不会结婚。”

 

第10章 假盛熙阳

　　盛熙阳怔了一下。

　　他转过头来，问道：“为什么？”

　　盛霭看着不远处来往的车流，安静片刻，道：“我自认为不能像母亲一样辛辛苦苦照顾孩子，也不能像父亲一样白手起家创办商行，娶个名门闺秀再过享福的日子。”

　　他看了一眼盛熙阳，“与其碌碌无为一辈子，不若把多余的心血放在商行上，多做些实业，还更有用些。”

　　盛熙阳想，你这样都算是碌碌无为，那谁还能有为了。

　　不过他还没有开口，盛霭便道：“我从小便想参军的。”

　　盛熙阳一愣，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去？”

　　说完这句话，不知为何，盛熙阳感觉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一瞬。

　　他是走快几步的，走在盛霭的身前，所以转过身一边倒退着走路一边和盛霭说话。可是问完这句话的时候，盛霭的脚步停了下来。

　　盛熙阳也不受控制地停了下来。

　　他看着盛霭镜片下的那双眼睛，似乎被一层光遮挡了，让他看不清盛霭的神情。

　　盛熙阳很聪明，一下子就猜到了自己大概出事了。

　　首先，盛霭不能参军的缘故原身一定是知道，甚至更有一种可能就是真正的那个少爷盛熙阳知道，而假少爷不知道，那就完蛋了。

　　盛熙阳没有猜错。

　　寂静了一瞬之后，盛霭走到了盛熙阳的身边，眼底情绪不明，声音依旧温和：“你忘了吗？哥哥小时候生过病。”

　　说完这句话以后，盛霭就从盛熙阳身边走了过去。

　　盛熙阳微微僵了一下。

　　他转身跟了上去，沉默不言地跟在盛霭身后。

　　盛霭这么聪明，如果说他之前可能还抱着一线希望，不希望这个弟弟是假弟弟，毕竟都在一起这么多年了，现在可能已经是能够确定，弟弟是假弟弟。

　　不光是假弟弟，壳子是假的，内里更是假的。

　　彻头彻尾的一个假盛熙阳。

　　盛熙阳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

　　盛霭带盛熙阳去了那个小饭馆，点了两份鸭血粉丝汤。

　　坐下来以后，盛熙阳总想找点话题说，不然这样子两人谁也不说话，怪尴尬的，可是他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在鸭血粉丝汤端上来以后，那位老板认得盛霭，笑着对他道：“给您多加了点葱和香菜，您慢用。”

　　盛霭也微微一笑。

　　盛熙阳是不吃葱和香菜的。

　　他看见自己的鸭血粉丝汤上面满满的葱和香菜，简直有些崩溃，可是他现在不敢轻举妄动，不知道原身以及真的盛熙阳是不是喜欢吃葱和香菜。

　　盛熙阳只能尽量在盛霭看不到的地方，尽量把葱和香菜扒拉开来，吃粉。

　　安静地吃了几口粉以后，盛熙阳听见盛霭开了口。

　　盛霭的声音很轻，“我记得，你走丢的那一年，才五岁。”

　　盛熙阳的心又被悬了起来。

　　说实话，他挺害怕盛霭提起这个话题，因为他什么都不知道。

　　盛霭垂眼看着碗里的汤面，因为热气的缘故，眉眼也不太清晰，“把你找回来的时候，你忘了很多事情，性子也变了不少。”

　　“哥哥，”盛熙阳觉得他扛不住了，想交代清楚，“其实我……”

　　然而，话还没有说完，突然听见外头传来一声枪响。

　　有人闯进了店里，伴随着玻璃碎裂的声响，盛熙阳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盛霭一下子拽了过去，压在了身下，才避免玻璃的碎片撒在盛熙阳身上。

 

第11章 贴住额头

　　动乱来得太过突然，盛熙阳耳边还嗡嗡回响着枪声，耳朵就被突然捂住了。

　　那些巨大的声音一下子就变成了被隔开的、一种模糊朦胧的声音。他怔怔地抬起头，看见店里乱作一团，有一个人倒在店门口，身上流着血。

　　虽然耳朵被捂住了，可鼻子还是闻到了极浓重的血腥味。

　　盛熙阳从小在和平年代长大，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身体不受控制地就开始发抖。

　　下一刻，有人将他扶起来，把他的头往自己怀里按，不让他看那些场景。

　　盛熙阳发抖了很久，才慢慢反应过来。

　　他现在被盛霭抱着，压着他的脑袋，眼前什么都看不见，鼻尖似乎也闻不到那阵血腥味了，只能闻到盛霭身上淡淡的檀香。

　　盛熙阳闭了闭眼，慢慢回过神来以后，才稍微移开视线，去看店门口。

　　那儿只剩下了一滩血迹，人已经被拖走了。

　　店里人心惶惶，没有人还能再有心情吃饭，纷纷都离开了，老板一脸惶恐，看着破碎的玻璃和门口的血迹茫然又不知所措。

　　盛熙阳稍微往后撤了撤，离开了盛霭的怀抱。

　　那一刻，无论是外界的喧嚣声还是店里的血腥味，都争先恐后地涌了进来。

　　盛霭看了一眼桌上的鸭血粉丝汤，问盛熙阳：“还想吃的吗？要是还想吃的话，我让人打包。”

　　盛熙阳用力摇了摇头。

　　都这样子了，谁还吃得下啊。

　　盛霭也没有说什么，付了钱，带着盛熙阳离开了小饭馆。

　　经过那一滩血迹的时候，盛熙阳的身子轻轻地颤了颤，不知为何脑海中会闪过一副场景，是他躺在血泊中的样子。

　　盛霭抓住了盛熙阳手腕，对他道：“别看。”

　　盛熙阳紧紧跟上盛霭的脚步。

　　两人回到商行，盛霭都没有放开盛熙阳的手腕，秘书迎了上来，一脸紧张：“盛总，您怎么就自个儿出去了，外头……”

　　“帮我查一下，”盛霭沉声对秘书道，“今天东路发生的枪案，死的是谁。”

　　秘书呆了呆，反应过来以后，连忙离开了。

　　盛霭对盛熙阳道：“我先送你回家吧。”

　　“啊？”盛熙阳愣了一下，“我……我在这儿待着也行……”

　　盛霭看了盛熙阳一眼，揉了揉他的头发，“回家安全点。”

　　盛熙阳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了。

　　盛霭开车送他回了家，在盛公馆的门口，盛熙阳下了车，看着盛霭在车里，准备开车离去。

　　过了一会儿，盛熙阳突然想起什么，追着车跑了几步：“哥哥、哥哥！”

　　车停了下来。

　　盛熙阳跑到驾驶座那儿，把头探了进去，“哥哥，你也要小心。”

　　盛霭一只手握着方向盘，望着盛熙阳。

　　五月的阳光从车窗外照进来，把盛熙阳的轮廓也照得模模糊糊的，但是散发着金光。盛霭透过镜片望着盛熙阳，过了很久，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盛霭道：“知道了，哥哥会小心。”

　　盛熙阳道：“那你记得早点回来啊，我在家等你回来吃饭。”

　　盛霭的动作再次顿了顿。

　　他似乎没有想到，盛熙阳会说这样的话。

　　安静片刻，盛霭淡淡笑了一下，他轻轻把额头贴住了盛熙阳的额头，“知道了，回去吧，乖。”

　　等到盛霭开车走了，盛熙阳才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感觉好奇怪，怎么回事。

　　心跳的速度有点快。

　　作者有话要说：

　　阳了，前两天特别难受，今天好多了，写了一点（哭）

 

第12章 窃听墙角

　　盛熙阳回了公馆里，里头也没有什么人出来迎接他。

　　他不太敢在公馆里待着，生怕遇到盛老爷，因为感觉盛老爷似乎不大喜欢他。在公馆里晃了一圈，盛熙阳还是去了花园。

　　花园里有小圆桌，还有太阳伞，他找了本书，准备在那儿坐着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