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努力陪你熬过这个冬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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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秋睁开眼,然后就看到昨晚抱回来的狸花猫就卧在离他不远处的椅子上。
见他醒了,也跟着睁开眼睛,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然后从椅子上跳下来,走到晏秋旁边蹲下,脑袋轻轻蹭着他的手心。
晏秋笑了一下,揉了一会儿它的脑袋,这才从床上坐了起来准备去梳洗。
空调开了一夜,屋子里总算回了温,晏秋的面色也终于有了几分血色,重新变得红润。
他洗漱完后,准备好他和猫的早餐。
一人一猫相对吃完,然后晏秋便躺在躺椅客厅的躺椅上,抱着猫一起看窗外的核桃树。
这些日子他一直是一个人,有话也没人说。
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个倾诉的对象,晏秋怎么肯放过。
于是一边慢悠悠地抚摸着它的毛,一边说道:“咪咪,你看院子里那棵核桃树,和我家里的那棵很像,几乎一模一样。”
“不过肯定也有不同,每棵树也是独一无二的,就像世界上不会有两个你一样。”
“你去过浅安吗?”说到这儿,晏秋自己都忍不住笑了一下。
“你怎么可能去过,那儿离这儿十万八千里。”
“我的家在那儿,可惜没机会了,不然真想带你一起回去。”
“咪咪。”晏秋轻轻揉着他的脑袋,“你的家在哪儿呢?”
“你想回家吗?”
“小猫会有乡愁吗?还是只有人才有。”
“咪咪,我有点想家。”
“树高千丈,叶落归根。”①
“可惜我回不去了。”
“……”
躺椅旁的小火炉上煮着几个柿子和一壶茶。
茶水被煮烫,在火上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晏秋见状,端起茶壶刚准备给自己倒上一杯,然而这时大门口却突然传来一声响。
怀中原本已经快睡熟的猫立刻睁开眼睛,警惕地探头向外看去。
晏秋摸了摸它的头,把它放下,说道:“别怕,可能是张奶奶。”
张奶奶住在他隔壁,也是一个人。
大概老年人怕孤单,所以没事儿就会给他送点东西,顺便待一会儿拉拉家常。
外面的雪已经停了,但风依旧大,因此晏秋穿好了衣服才出去。
他穿过院子来到门口,伸手打开大门。
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来的人并不是张奶奶,而是昨日看见他还要死要活的傅霜迟。
晏秋如今一点也不想看见他,因此下意识就要关门。
然而傅霜迟却眼疾手快,先他一步挡住了将要合上的大门。
“二哥,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是。”晏秋冷冷地应道,一句话都懒得多说。
两人之前发生过那么多事,因此傅霜迟对于他的态度毫不意外,淡定地回道:“放心,我来不是为了让你道歉的。”
晏秋抬眸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我也不觉得我需要道歉。”
傅霜迟闻言,脸上的笑容冷了一瞬,目光越过他落在晏秋身后的院子里。
“想找你可真不容易,这么破的地方你是怎么找到的?”
“你又想干什么?”晏秋凝眸打断了他的问题。
傅霜迟这才终于切入了正题,“我是来通知你,明天要一起回老宅,你没忘了吧。”
他不提晏秋还真忘了,傅家除了两位老人的生日,其他人生日的第二天,就是每年的大年初二,大家都要雷打不动地回老宅团聚。
不过事到如今,晏秋觉得这种聚会自己参不参加已经不重要了。
傅霜看着他的表情就知道了他的态度,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难猜的事情。
“去不去随你,我只负责通知你。”傅霜迟了然地说道。
“其实本来给你打电话就行的,但大家找了一圈,竟然没有一个人有你的手机号,就只能勉为其难地亲自过来一趟。”
“你来这儿就是想说这个吗?”晏秋不耐烦地问道。
“当然不是。”傅霜迟说着,低头看了一眼时间,“其实妈本来是想由她来通知你的,但我主动请缨过来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晏秋懒得理会他,傅霜迟也不尴尬,继续说道:“当然是为了显示我的大度,二哥,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我,可是我却还是对你不计前嫌,你感动吗?”
晏秋:“……”
“你可真不友好。”傅霜迟说着,脸上的笑一点点淡了下去。
“好吧,说正事,其实我来是因为最近拿到了一样东西。”
傅霜迟说着,从口袋里掏出几张薄薄的纸。
“要看看吗?这是父亲新修的遗嘱。”
晏秋平静地望着傅霜迟,心底毫无波澜,他已经不想再和那个家扯上任何关系,至于遗嘱,自然也和他没有关系。
傅霜迟习惯了他的没有回应,自顾自地把那几张遗嘱展开,念了起来。
遗嘱很长,因此他只挑了重点的一些念。
本人傅建庭,我在此立下遗嘱,对于本人的所有财产,作如下处理:
……
念完之后,傅霜迟将纸张合起,笑吟吟地说道:“二哥,你有没有发现里面没你?”
“你与他们血脉相连又如何?你是他们的亲生儿子又如何?你也看到了,他们只爱我。”
“无论以前还是现在,晏秋,从来就没有人爱你。”
哪怕已经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去在意,但听到这句话时,晏秋还是控制不住气闷了一瞬。
似乎有什么顺着胸口向上倒流,很快,他就在喉咙里尝到了熟悉的,腥甜的血腥气。
“那当初……为什么还要把我接回来?”
哪怕知道前方是陷阱,是生着铁锈的荆棘,但晏秋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这个他深埋在心底许久的问题。
既然不爱他,为什么要把他认回来?
他本来已经对亲情毫无期待。
为什么给他希望,又要残忍地收回去?
“为什么?”傅霜迟故作沉思地想了片刻,这才好像回想起来一般说道:“他们本来是打算将错就错的,但……”
傅霜迟说到这儿停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爷爷不同意。”
“他坚持要把你接回来,说傅家的骨血怎么能流落在外。”
说到这儿,傅霜迟轻嗤一声,“所以二哥,明天你可一定要回去看看爷爷,毕竟这个家估计也就他对你有几分真心。”
口中的血腥气越来越重,恰好一阵穿堂风吹来,凉得他忍不住咳嗽起来。
原本平静多日的胃也猛然抽痛起来,疼得他差点弯下腰去。
但想到傅霜迟还在这儿,晏秋的头便无论如何也低不下去。
于是他默默咽下喉咙中几乎要涌出来的血,努力站直了身体。
然而一抬起头,却看到傅霜迟斜斜地倚在门口,眼中满是怜悯。
“晏秋,我都有点可怜你。”
晏秋闻言突然有些想笑。
晏秋晏秋。
或许从他出生起,所有的悲剧都早已注定。
晏家夫妇连名字都懒得给他取,因为生在秋天,所以便叫晏秋。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是秋,玉露凋伤枫树林,巫山巫峡气萧森是秋……
小时候他问姑姑,为什么读《唐诗三百首》时,关于秋天的古诗都那么凄凉?
秋天不好吗?
姑姑抱着他说不是。
她说也有赞美秋天的,大诗人刘禹锡就说过,“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④
“秋天是丰收,是希望。”
“秋是最美好的字眼,和小秋一样。”
那时的晏秋信以为真,可是等他长大才知道,这一切只有姑姑认为。
可是……
这难道不应该是傅霜迟的人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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