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鸾(284)

　　后来他们回去了一趟太乙仙宗，沈瑶以自己道侣不喜被宗门规矩束缚为由，不顾师兄劝阻，坚持脱离了宗门。

　　他们回到北地，在雪域之上建起了神梦宫，从此再未踏足过凡尘。

　　在突破渡劫之前，苏子尘必须以元神状态持续修炼魔功，他与附近海域的海妖做了交易，由那些海妖帮他捉来孩童供他修炼。

　　第一次看到苏子尘元神脱离肉身，沈瑶怔神了片刻，这人元神的样貌，其实比那具肉身还要好一些，当初若不是走上歧途选择了邪魔之路，未必不能做光风霁月的人物，可惜没有如果。

　　苏子尘既答应了沈瑶留别人一条生路，仅以那些孩童的鲜血来修炼，点到为止。

　　沈瑶从不进他那个地下洞府里看，只在每一次苏子尘修炼结束之后开坛做法，送那些孩童的魂魄入轮回。

　　他知道自己是在助纣为虐，可他只能选择这么做。

　　他以为，只要他们一直与世无争，便能平安度日，骗过天下人。

　　终究镜花水月一场空。

　　苏子尘魂飞魄散后，沈瑶以催魂术强行催出自己的元神，回到神梦宫。

　　这里已成荒土，但唯有在这个地方，他似乎还能感觉到那个人的存在，无声无息地萦绕在他身边，与他永不分离。

　　他的元神一日一日散去，直至与那个人一样，彻底融入天地之间。

　　*

　　数百载光阴不过弹指一挥间。

　　积雪彻底覆盖住裸露在外的最后一片檐瓦时，神梦宫曾经的一切终了无痕迹。

　　雪域深处不起眼的洞穴里，有两只雪狼依偎在一起，在这雪域之上终年不尽的寒冬里互相取暖。

　　睡醒一觉，亲昵地互相蹭一蹭，换个姿势继续入眠，睡饱了，再一块修炼。

　　它们或许能化形，或许不能。

　　但凭日后机缘。

 

第188章 龙恬恬的故事

　　金碧辉煌的海底宫殿里，龙恬恬在睡梦中翻了个身，海上风浪骤起。

　　殿外响起吵嚷声，他不耐烦地睁开眼，骂了一句：“吵什么吵！来人！”

　　有虾兵蟹将缩着脑袋进来，小心翼翼问：“大王有什么吩咐？”

　　龙恬恬不悦道：“外头在吵什么东西？能不能消停点？”

　　虾兵蟹将解释：“大王，是东海、西海、南海的大王都派人送了礼来，恭祝大王您下个月五百岁寿诞，说到时寿宴他们一定会准时来参加，然后那些人就为了座位席次吵起来了……”

　　龙恬恬没好气：“让他们都滚，本大王没兴趣办寿宴。”

　　虾兵蟹将：“可……”

　　龙恬恬：“可什么可，现在就叫他们滚，寿礼留下！”

　　把人打发走，龙恬恬的睡意也被吵没了，躺回了水晶床上唉声叹气。

　　他是天阶海妖，还是天阶海妖中最高一等的龙族，就算还未成年，在凡界也早已无敌手，不用它去一统五湖四海，其它海域的海妖便自动送上门来做了他的小弟，但小弟就是小弟，他跟那些海妖没有半点共同语言。

　　从前闲得无聊时还能去逍遥山玩，如今哥哥和那个冷面仙尊飞升了，那朵牡丹花也飞升了，逍遥山里没了别的人，他也不用再去了。

　　龙生真特么寂寞如雪。

　　……要不他也赶紧飞升算了。

　　龙恬恬坐起身，琢磨着这个念头，一旦生出了想法，就仿佛在脑子里扎了根，挥之不去。

　　落在凡间的神兽一族若想重回仙界，方式与那些人族修士相同也不同，除了得过天道特殊恩赏的凤凰族，其他种族的神兽回仙界一样要经历天劫，但神兽族类不必等待修为达特定境界得天道感召，可以自行选择渡天劫的时机，要么成功要么死。

　　乐无晏之前已提醒过他无数次，一定要等到身上龙鳞全部换了再去渡天劫，那就是还要至少五百年。

　　五百年，龙恬恬觉得自己不被天劫劈死，迟早会无聊死，他等不了了。

　　决定了就去做，一想到去了仙界就能再见到乐无晏，龙恬恬便将那些迟疑顾虑通通抛去了脑后，下定了决心，等下个月他老人家满五百岁，就去渡天劫。

　　至于那些小弟们跪在他面前痛哭流涕，求他别这么快抛下他们离开，他反正是不管的。

　　有小弟劝他：“大王，您的龙鳞还没换完，贸然去渡天劫，只怕……”

　　“你闭嘴，”龙恬恬不高兴听这话，“本大王是龙，先天混沌三神兽中最尊贵的种族，怎么可能连区区天劫都怕？”

　　说一点不怵那当然是假的，毕竟他父母当初就死在了天劫之下，他是自信，但也不是那种盲目自信的人，不过在一帮小弟跟前，牛皮还是要吹的。

　　“什么先天混沌三神兽？没听说过啊……”

　　“就是就是，大王您编出来的吧？”

　　“神兽还有先天后天之说吗？有什么区别吗？”

　　小弟们七嘴八舌地议论，龙恬恬不耐烦跟他们解释，其实他自己也是一知半解，这些都是听乐无晏说的。

　　有小弟壮着胆子质疑：“龙族真的是最尊贵的吗？”

　　龙恬恬一眼瞪过去：“那当然，要不凡俗界怎么以真龙指代天子？就算在这修真界，那些天资出众的单灵根修士神识化形也是龙形，就是真龙最尊贵的证明！”

　　小弟们：“……”

　　好有道理，他们真的信了。

　　龙恬恬当然是在吹牛，先天混沌三神兽种族是平等的，没有谁比谁更尊贵一说，每个族类都有些特殊的地方罢了，但能唬住这帮小弟就行。

　　他这么一说，小弟们再不敢怀疑他的本事，大王说要渡天劫那就渡吧，大王飞升了，他们这些小弟还可以竞争新一任大王的位置。

　　之后渡天劫的过程不再累述，龙恬恬运气不好也不算太差，总之是险象环生、九死一生，撑着最后一口气勉强成功了。

　　代价却相当之大，浑身龙鳞掉了个精光不说，那两养得粗壮帅气、油光瓦亮的龙角又断了。

　　原本神兽回归仙界，便会受故土感召，自行找寻到该去的地方，龙恬恬却因伤势过重，才入仙界竟就晕倒在了一重天门外，成了这一重天里一众小仙争相围观议论的对象。

　　“这是神兽？这些神兽回来仙界不该直接去八重天甚至九重天吗？他怎么倒在这里？”

　　“被雷劫伤得太重吧，没直接被雷劈死已经是走运了，好歹是上来了。”

　　“他是什么神兽？体态看着像龙，但是这无角无鳞的，别说龙了，连蛟都不像，总不能是蛇吧……”

　　“胡说，蛇又不是神兽！”

　　龙恬恬有气无力地倒在地上，耷拉着眼皮子说不出话来，心中暗恨，他堂堂龙大王，今日算是面子里子都丢干净了，这些人竟然说他是条蛇，岂有此理！

　　彻底昏死过去前，他隐约听到敲锣打鼓的声音，模糊的视线里有祥云降落，是来迎接他的吗？

　　当日，龙王血脉回归九重天的消息传开，迅速传遍整片仙界。

　　前有凤王，后有龙王，不提那些闲得无聊的仙人如何津津乐道，仙界如今当真是越来越热闹了。

　　龙恬恬也是在醒来之后，从那些感应到他回归、去一重天迎他回来的龙族族人的哭天抹泪中，知晓了自己的身份，他不但是真龙，还是条身具龙王血脉的真龙！

　　他果然很高贵！

　　“您母亲是老龙王唯一的龙女，您父亲却只是蛟化作的次龙，他二人私定终身被老龙王发现，老龙王不许他们在一起，您父母便偷下了凡间，后头仙魔大战，老龙王力战群魔身受重伤，之后继续苦撑了万年依旧无力回天，终于陨落了，我们本以为能等到龙女回来，没想到回来的是小龙王您。”

　　族人含泪说起从前事，龙恬恬这下倒是知道了他父母为何要在他还在肚子里时，急着渡雷劫，想必是感知到老龙王将死，想回来见老龙王最后一面，可惜失败了。

　　和乐无晏一样心大的龙恬恬唏嘘一阵，让人去将他带回来的父母遗骸安葬了，便将这事抛去了脑后，只问：“次龙是什么？不是真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