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见着那马车里还坐着一个?老三你别是想开荤想昏了头。我见着那人一张白面,像是进京赶考的举人,看这家业又盛,若是贸然动手,指不准会惹上大麻烦。”
“能有什么麻烦,荒郊野岭的,举人又不是什么官差,还能来这雪地里扣人不成。”男子倏然提着大刀站起了身:“老子今日便要得那马车里的小哥儿。你们要怂便再此怂着吧。”
话毕,人就跳了出去,随之而去的还有两个亲信。
“这老三,是半点沉不住气!都跟上!”
方俞在马车里忽的听见山壁一头好似出现了积雪滑落的声音,他暗觉不妙,可别是雪崩,乔鹤枝自也是听到了响动,心中惊吓,连忙从方俞的怀里坐起了身子。
“主君,是山贼!”
方俞闻声眸色一凝,他轻声安抚乔鹤枝不要发出声响留在马车里,自己掀开了一角马车帘子钻了出去,只见马车前头赫然跳出了七八个彪形大汉,个个腿手上都绑着动物的皮毛,若非是手上抱着冷蹭蹭的大刀,活像是山里的野人。
眼下他们队伍虽然也有七八人之多,但是与之在雪山里谋生路的匪徒来说,显然是有些似砧板上任人宰割的肉。
方俞稳着心神,尽可能的想把事情善了:“几位大哥,小生是进京赶考的读书人,手上并未有多少钱银在身,这天寒地冻的,愿留下些盘缠孝敬几位看山的大哥,还请给小生行个方便。”
想起先前过路人的话,他将腰间的士籍印扯了下来,为首的匪徒见士籍印果然未继续行动。
那被唤做老三的却有些不耐,不顾阻拦的嚷道:“让你过去可以,留下马车里的小哥儿!”
在马车中的乔鹤枝闻声眸子倏然睁大,他赶忙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不知何时匪徒竟知道了他的存在,他自小便在富庶的云城中长大,远门都未曾出过两趟,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料想方俞倒不是会把他丢弃给凶悍匪徒之人,但敌众我寡,若是真硬碰硬上来,到时候抵挡不住岂非也是一样受辱,他紧紧靠着马车壁,看着车帘缝隙外方俞的衣角,若今日方俞有个好歹,他定然一头撞死也绝对不会苟活受磋磨。
“大哥哪里的话,此行并未有什么小哥儿啊。”
“你敢哄骗老子,当我眼瞎不成。”男子怒声一挥大刀,砰的一声砍在一旁的枯树干上,一截木头竟硬生生被砍断开来:“给你留条活路不要,非是要死磕,把你小子宰了,人照样是我的。”
“大哥息怒,大哥息怒。”方俞面露惊吓之色,连连摆手安抚:“还望大哥言出必行,只要小生把人留下便安然放行。”
“哈哈哈哈,孬种一个!”
“小生这便将人带出,还望大哥莫要动怒。”
男子得意放声笑:“快将人拉出来让大伙儿好好瞧瞧,若是姿容绮丽,今日便放你一命。”
方俞折身半钻进马车之中,乔鹤枝捂着嘴一双眼睛里已经孕满了眼泪,双目惊恐的看着眼前之人。方俞顾不得安抚他,匆匆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迅速回身,簌的一声,一支箭破雪而去,举着大刀一脸张扬的男子顿时中箭,连连后退了两步栽到在地上。
方俞单手握着弓:“好大胆子的狂野匪徒,竟敢公然截拦进京赶考的读书人,你可知此乃是杀头重罪。竟还妄想霸占□□,若还冥顽不灵不肯散去,今天我便替天行道!”
“老三,老三!”
方俞此番行径也彻底惹恼了匪徒,人非但没有惧怕,当即竟挥着刀要砍人,马夫趁着空隙取出了家伙相抗衡,方俞距离远,放了几箭过去,匪徒虽有中箭,但也未及要害,方才趁其不备才打了个出其不意,眼下却没有那么好对付了。
眼见着歹人逼近,方俞拉出马车里的乔鹤枝,顺起武器用身体掩着人往后头退:“鹤枝,夫君给你的匕首拿好了,我拖着人,你往咱们来时的方向跑,下山去找人。”
乔鹤枝掩着泪:“我、我不要和你分开。”
“听话,否则咱们一个都跑不了。”
此次随行的马夫都是有点拳脚功夫在身上的,但此番凶险,匪徒又冲着乔鹤枝而来,方俞怕在此乔鹤枝出意外,只得心一横,将人大力一把往后推开,旋即抽出刀朝着匪徒迎了上去。
雪雾色浓,乔鹤枝爬起来看着方俞已经同匪徒扭打在一起,他心中自是难以割舍,可也知此时若自己上前去不走便是累赘,于是心一横往山脚的地方跑去,只听见耳边呼呼的风声和身后兵刃交接,他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只要他跑到山下去寻人求救,便是还有一线生机。
也不知跑了多远,砰的一声,一片雪色中他似一头撞到了一堵墙,力道太大险些把自己弹到了地上:“你没事吧。”
乔鹤枝喘了口气才看清眼前是个衣着朴素之人,不似是彪悍的匪徒,微吐了口气连忙道:“那头有悍匪,切勿过去,郎君腿脚快,还请帮忙下山跑一趟喊人来救我夫君。”
来者闻言神色微变,却未曾听乔鹤枝的话往山下的地方走,迎着山路竟然拔腿而去。
“欸!”
乔鹤枝看着急速而前的人,喊也喊不住,两厢权宜,未多做思考还是自己赶紧往山下跑。
方俞正与匪徒两刀相交为十,锋利的大刀碰刮而发出令人寒毛直起的声音,两人咬牙拼着力气。
“倒是我小看了你一个书生,竟然还有点东西在身上。”
“若书生皆是孱弱,还不尽数被你给宰了。”
“你射伤我三弟,今日你定然是个…….”
死字还未出口,面容狰狞的匪徒眼睛突然瞪的如同牛眼一般,疏忽间从方俞身前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方俞顿觉脸上微热,他轻抹了一下脸,两指之间竟然一片刺眼的红色,还是头一次见着人在自己面前爆头。
“老大没了……老大没了!快跑!”
匪徒见着最强悍的男子倒下,一时间没了凝聚力,方寸大乱顿时四散跑开,赶来背着箭篓子的年轻男子听见跑动的声音,抽出了三支箭放出,只听在雾色之中发出了沉闷的声音,显然是中箭了。
方俞叹为观止,那匪徒都跑远看不清身影了还能凭借声音射中,且三箭齐发,抬眼又见男子英挺的面向,如鹰一般的眸子,全然不同于读书人之气,反而像是行武之人,这样的人他只在戏文里…….
等等,他晃然回神,尚来不及给出手相助之人道谢,先行匆忙往来时的方向追去,他差点还忘了自己媳妇儿尚且逃着命呢:“鹤枝!”
男子也未曾搭理方俞的无礼,径直去把自己的箭从匪徒身上抽回,插进雪里像是洗了洗一般,再取出快破布擦了一下又重新装回了背着的箭篓子。
方俞在山路尽头追上了摔在雪地上的人,赶忙过去,他看着头发有些散乱的乔鹤枝,长舒了口气:“跑的还挺快,差点没追上就该跑斜坡路下山了。”
“阿俞!”乔鹤枝见着安然赶过来的人,顿时扑到了他怀里,乔鹤枝惊魂未定,心一直在狂跳,似有些收不回来,半晌后才抬起头来,见着方俞脸上有血,慌忙用袖子去擦,带着颤音问道:“你受伤了?”
“没有受伤,这血不是我身上的。”地上凉,方俞把人抱了起来:“幸亏有为侠士相救,我见他是从这头来的,你没有撞见吗?”
“我见着了,劝他下山去找人来搭救,他径直便去了那头,没想到竟然是个练家子。”
方俞胸口起伏,他死也就罢了,只怕乔鹤枝有一星半点的不测,若是如此,当真没有办法原谅自己。他兀自将人搂的更紧了些,悔恨道:“我不该带你出来冒险的,你若是有个好歹,我当如何跟岳父岳母交待。”
乔鹤枝攥着方俞的手臂:“你若是未带我来,我在家中也终日不得安寝,此番死生与共,反倒是、反倒是更安我的心。”
“好了,如今你我都安然无恙就不说这些伤心的话了,是我不对惹你愁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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