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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情书(6)

作者:又秋 时间:2019-01-06 13:38:30 标签:都市情缘 天作之合 甜文 市井生活

  说着,她有点急急忙忙地想要挪开自己跟季羡只对视的目光。
  可是这时候原本被她拉在手里的季羡只的手,这时候从她的掌心里挣脱出去。郎悦不理解抬头,冷不丁对上此时季羡只不悦的眼睛。
  从前装着宁静,彼时装着冷淡的不高兴。
  “继续骗我?”
  伴随着这冷淡的视线,一并的还有季羡只没什么感情的声音,或者是有一点点感情,一种叫做失望的情绪。
  但在郎悦听来,失望比没有感情更可怕。
  她一下变得有点心慌,尤其是看见季羡只那样子,是想要甩脱她自己一个人朝前走时,郎悦一声叹息,快步上前,重新将季羡只的手拉住。“好吧,跟你讲。我怕你不开心,可别哭。”
  这话像是把季老师逗笑,“我这一把年纪的老太太,哭给谁看?人家看了还觉得烦,哭什么?”
  只是她那双眼睛里,这时候已经有点畏惧。
  畏惧等会儿自己会听见不想也不愿意听见的消息。
  这话郎悦就不高兴,脸色冷了一下,“谁烦你?”那样子,似乎真有人烦季羡只,她立马就要撸着袖子冲上前,“不可能的。”这语气,坚定极了。
  季羡只眼中的担忧和害怕就被她的两句话打散,她跟郎悦并肩走着,不动声色就要去将郎悦那只不太方便的手中的购物袋拎在自己手中。
  “别打岔糊弄我,肩膀是受伤了吗?”
  话题兜兜转转回到原点,郎悦有点无奈,季羡只在某些时候特别固执,那种誓不罢休必须要得到她想要的答案的那股劲儿,谁都阻拦不了。
  “一次任务,出点小意外,受伤了,就这样了吧。我也不是钢铁侠,这也是意外……”郎悦有点心虚,说起来也是很奇怪,每次自己受伤时,她虽然感觉到疼,但心里更害怕的是被季羡只知道。她家的季羡只,是个看见血都掉眼泪的特别娇气的姑娘。她每次受伤,她好像都能哭出一公升的眼泪。现在,往事被提及,郎悦在讲话时,忍不住多次去看季羡只的脸色。
  真担心啊,像是从前一样哭。那她这么多年都不曾安慰过人,可能会手忙脚乱。
  “什么意外?”
  “遇见手-雷-爆-炸,保护队友安全撤离时,碎片扎进右肩。后来等到军医过来时……”
  “郎悦,你还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吗?我研究生阶段就是攻读武-器-研究制造方面,你觉得我会相信一颗手-雷产生对你那么大的影响的几率是多少?”季羡只打断了她的话。
  郎悦一愣,好的,这点是她疏忽,她真忘了。眼前站着的这个老太太,已经不再是的畏惧流血牺牲的一心只有跳舞唱歌的烂漫少女,季羡只从前有多聪明,郎悦再清楚不过。只要是季羡只想学的,还真很少有学不好的。她想了解的东西,最后肯定会成为她精通的专业。
  “……我记得那是个晚上,战争还没结束,我们双方都有小规模的试探。在我们的人无意间引-爆-了一颗可能很早很早之前就埋藏在这里的地-雷后,试探的摩擦演变成了真-枪-实-弹的混战。那时候我下面有才入伍不久的小兵,孤身进入敌营太远,我必须将他带回来。只是没想到手-雷-刚好在我跟前爆-炸,被装甲车拖垃着走了一路……”
  “后来诊断结果。”季羡只在克制着自己的声音不要发颤。
  “粉碎性骨折……”郎悦只见面前人影一闪,怀中被塞了刚才那些季羡只强硬要抢过去的购物袋,再一看,季老师已经飞快转身走进拐角的卫生间,没再出来。
  郎悦愣怔地看着干净地可以反射出她面上的每一分表情的地板,回想到过去,她还是不由想感慨一声,活着真好。
  还能活着回来见季羡只,更好。
  当季羡只从卫生间出来时,她远远地就看见郎悦坐在休息长椅上。
  她跟周围的人相比,坐姿实在是太规范,让人不想注意都很难。季羡只站在走廊的尽头,就这样远远地看着郎悦。
  她总说生活的一切都是她自己选择的,她不怪任何人也不怨恨任何人导致自己如今的生活。
  所有的怨天尤人,其实不过是因为自己做出的不正确的抉择,懦弱地想要逃避自己的责任。但是她一直没觉得自己这辈子的抉择是错误,哪怕是让她预知这几十年的一个人生活,再回到当年站在岔路口的那时候,她仍旧还是会选择走在这一条有无尽的等待爱人回来的孤单的路上。
  既然,郎悦选择守护国家和人民,但她就更应该守护郎悦啊,不然,她一个人面对危险,连个一直站在她背后爱她的人都没有,岂不是太可怜了?
  有人问,那你不可怜吗?你背后又站着谁呢?季羡只只会回答,她背后站着的是郎悦啊,郎悦守护的千万的人民中,她不也是其中一个吗?
  道理她都懂,但心里真的一点抱怨都没有吗?她不是圣人,无法用最完美的思想来时时刻刻说服自己不要心生怨恨。但这一切的一切,在现在,她站在道路的尽头,看着另一端一个人坐在人群中,显得那么格格不入又分外显眼的郎悦时,陡然消失。她怨她什么?怨郎悦这些年让她一个人吗?可是,郎悦,也一直都是一个人啊!
  她活在热闹和安宁中,而郎悦,却是活在孤寂和战火硝烟中。
  对她而言轻而易举的安宁,对郎悦而言,真是奢侈。
  那个老太太,曾经,身负重伤,一个人躺在病床上,身边没有一个亲人。
  季羡只觉得自己不能哭,多大年纪的人,哭出来真让人笑话。又不像是年轻的小姑娘,还能梨花带雨,让人怜爱。可是就忍不住呀,想着曾经挥洒鲜血青春,如今垂暮,还记得回家,想要找自己的她,就忍不住泪目。
  军队给了她什么?对现世的格格不入。
  她抬脚走过去,而郎悦像是有感应一样回头,脸上带着几分讨好的笑,然后冲着她举了举手里的小纸杯,“别生气,我给你买了你以前最喜欢的红茶奶盖……”
  季羡只有点想要忍不住拿出兜里有点湿润的手帕,郎悦真的是一根筋,她这个年纪的老太太,早就不喝奶盖这小女生的东西。可是,她还是伸手,“暂时不生气,以后再受伤,赶你出家门!”
  她想凶,可是却特别想哭。

  第 10 章

  季羡只最近将郎悦的那本账户的明细交给她,郎将军对眼前出现的这么大一笔巨款感到惊讶,还有点不能相信。
  “这么多?”户头上的那么长的数字差点将她的眼睛看花。从前郎悦跟季羡只谈恋爱时,两人的财政大权就落在季羡只手中。按照郎悦自己的话来讲,她差不多每天都在军校,自己拿着钱也没用,不如都交给季羡只。
  那时候学校管得还挺严格,想花钱也得找到路子花钱。
  她以为季羡只管账也就只是那么几年,没想到,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季羡只打理着自己的账户这么几十年。
  “我其实,其实不怎么花钱,这些你继续留着。”郎悦说着就想要将那银-行-卡重新塞回季羡只手中。
  这动作几乎是郎悦下意识的,季羡只也意识到。
  两人认识的时间很长很长,差不都是从小时候还青着屁股就认识。在一张床上互相抢过被子,幼儿园为了一朵小红花把对方的小裙子的藏起来,小学又因为谁是中队长谁是大队长各自拉了阵营对峙,在青春期又因为在辩论队里,经常在比赛里将对方质问得讲不出话来。可是又很神奇的是,小时候幼儿园被托管,中午吃饭谁要是抢了季羡只的小饼干,郎悦肯定要撸着袖管去给她找场子。在竞选中队长还有大队长的时候,有的男生为了给季羡只献殷情,到处讲郎悦的坏话,总会被季羡只横眉冷眼教训。辩论队里也是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比赛面上争锋相对,在私下里,却又总是形影不离。
  再然后,季羡只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反正她觉得是挺早的,大约在跟郎悦恋爱之前吧,学校每天食堂晚上发的小牛奶,郎悦都要把自己那一份给她。听她偶然一次讲学校外面开了一家很好喝每次都需要排很久很久队的奶茶店,郎悦每天总会给她买一杯,就算遇见偶尔没时间的时候,也会让人帮她带。大约就是只要是郎悦觉得她会喜欢的好的东西,想都不想,都会给她。
  别人都是先考虑自己,郎悦却总能第一时间想到她季羡只。
  现在也是一样,季羡只低头看了眼手里这张已经很老很老的银-行-卡,她重新将卡塞回郎悦手中,“不用,我还有钱。爸妈给我留了不少,这些钱是当年沉醉居那四合院被拆迁时政府的补贴,里面还有这几十年来这栋电梯公寓别的房子的房租,本来该是你的,当做零花钱。”
  郎家和季家在从前本也不是什么普通家庭,只不过郎家人世代从军。当年郎家人差不多都战死疆场,而郎悦的母亲,也在几十年前身染重疾离世,在离开前,她将郎家名下的财产全都留给了季羡只。
  郎悦母亲是个很温柔的人,有的时候,外人觉得季羡只才是郎悦母亲的亲生女儿。当年郎母在病床上拉着季羡只,那时候她已经讲不出话来,只用着那双很慈爱的目光看着眼前的年轻的女子,最后叹了一声便去世。后来,季羡只才知道郎母将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了自己。在郎悦失去消息的那几年,郎母一直在劝说让她不要在等郎悦,直到离开前的前一周,郎母还在心疼她。
  这时候骤然听见自己母亲的消息,郎悦虽早有准备,但免不了还是在脸上露出一抹黯然。
  身为儿女,却没能在父母前面尽孝,是她这辈子都无法补偿的遗憾。
  季羡只难得看她这么深沉难过的模样,不由坐在她身边,“妈她没怪你,就算在生命最后的时间里,她最喜欢翻阅的还是那些年你在军校的照片。她觉得你穿军装的样子很好,只是不过那时候……”大家都不知道你是否生还。
  郎悦眉心里有一团阴云笼罩,在自己离开季羡只的第三年还是第四年,她在季羡只这里就应该算是失踪人口了吧?战争全面爆发,她在一次海上作战时,被敌军在下面的航-母击中,那艘她驾驶的战机坠入深海,生死不知。
  郎悦不是不想报平安,出身在军人家庭中,没有人比她更明白在家人心里离家上战场的军人们的生死消息是多么重视和惦挂,可她被人找到时,也处于重度昏迷,在重症监护室她自己都不知道呆了多长时间,反正从睁开眼到能讲话,可以自主行动,又是两个月后的事。跟在郎悦身边的小兵,现在也是团级干部的军人只要回想,也能想到那时候郎悦嗓子嘶哑的像是最难听的破锣,像是挤牙膏一样挤出来的第一句话,就只有三个字。
  ——季羡只
  给小只报平安,让她别担心。
  她脑子清醒,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她真怕季羡只哭啊!
  可是在她清醒后,却失去了季羡只的消息,怎么都找不到了。
  “那时候我有找过你,可你不在,你去哪儿了?”郎悦声音里不由自主带上一分心疼,轻轻地试探性地将身旁的人手拉了拉。
  这样子像是让她们回到了小时候,郎悦不是故意将季羡只要去学校表演穿的漂亮的小皮鞋泼了一瓶墨汁,然后去跟季羡只道歉时,就像现在这样,伸手去拉季羡只的手。
  不过当时季羡只是哭着拍开了她的手,而现在的季羡只,只是用温和的目光轻轻拂过两人拉着一起的那双手。在无名指的地方,她们戴着相同款式的戒指。
  她没回答郎悦现在这个问题,而是说:“当时不知道你还在不在,但我觉得你还活着。就算是为了要见我最后一面,郎悦,你也不能食言,自己无声无息这么死在战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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