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茵迅速松开椅子往过走。
庞靖、程雪奇怪地对视一眼,同时看向谈茵和桌边正在转醒的人。
“何序!”庞靖一时激动没控制住声音,但是还好,书店只有她们几人,这一声影响不大。
庞靖快步跟在程雪后面起身。
桌边,何序刚睡醒,脑子还不清楚,听到有人喊自己名字也不过迟钝地看上一眼,伸手把沾在胳膊上的一片拼图拨落回桌面。
“咔嗒。”
很轻一声响,伴随着头顶一道微微发颤的女声。
“这么多年,你去哪儿?”
何序去捏拼图的动作悬在半空。
庞靖跑过来,紧接着谈茵那句问:“为什么不参加毕业典礼就走了?为什么不接电话,不回微信??为什么跟人间蒸发了一样,是死是活连个消息都没有???”
庞靖越说越激动,一把抓住何序的手腕,将她从座位上提了起来:“说话!”
何序没防备,被抓着身形一晃,撞在桌上,发出很重一声响。
程雪连忙拉开庞靖,低斥:“小胖!”
庞靖怒气不减:“这些问题你就不想知道??”
程雪欲言又止,焦躁又担心地看了眼何序,夕阳正在迅速从她身上褪去,阴影涌上来。
春末的寒气彻底将何序笼罩那秒,一旁按捺住激动的谈茵才再次有了动作,她轻但不容拒绝地拉开庞靖,撇开所有质问,只疑惑何序:“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捏在指尖的拼图被攥进手心,坚硬的棱角楔入皮肤。
何序已经深刻认识到撒谎的可怕,现在又不得不重新学习撒谎。她抬起头,嘴角向上扬,眼尾向下弯,瞳孔里注入光,笑得和五年前如出一辙:“好,很好。”
庞靖:“那为什么不联系我们?!你知不知道你突然消失,我们有多担心??谈茵满世界找,我和程雪见人就问,到最后差点报警!”
110拨出去之前,程雪偶然在书桌下发现了何序留的纸条,所有担心才算有了着落。
但一句“毕业快乐,有缘再见”,还是显得格外草率。
何序早在见裴修远那天就知道自己心冷了,所以不辩驳,只迎上庞靖充斥着责怪的目光,真诚道歉:“对不起,那会儿临时回家处理点事,走得急。”
庞靖:“什么事能急成那样?连跟舍友打声招呼都顾不上!”
何序只是笑着不说话。
事情本身她是可以说的,她不觉得被可怜同情是什么很难堪的事,她只是觉得没必要,反正当年的困境都已经过去了,没必要再在谈茵和李尽兰之间横插一刀,让她们母女之间产生隔阂。
有妈妈爱的小孩子总是更快乐一点,不管那爱是不是带刺,是不是尖锐。
所以何序只是笑着不说话。
她以前就这样,不想回答问题的时候就一直笑,温温柔柔的,和和气气的,直勾勾的,笑得你根本没法追问。
庞靖既无语又觉得这幕熟悉感久违,不想破坏,况且人不是好端端的,没出什么事么,所以她只怨怼地在何序肩头推了一把,说:“想没想我们?”
何序目光轻晃,违心地说:“想。”
庞靖神经粗,没发现何序眼中那一瞬细微的情绪变化,吸着发酸的鼻子说:“算你还有良心。”
几人在何序这桌坐下。
谈茵看着桌上只差一片就能完成的拼图,问何序:“什么时候来鹭洲的?”
何序:“二零年。”
庞靖:“那不就是毕业之后一直在鹭洲?谈茵家在鹭洲,这儿也没多大,但是快五年啊,你们真就一次都没有见过??”
庞靖不可思议地盯着两人。
何序右脚微不可察地后撤寸余,被胳膊沾下来的那片拼图仍然攥在手心。谈茵视线从她发白的掌指关节上扫过,说:“没有。”
庞靖无语了:“你们是磁铁同极吧,稍微靠近一点就相斥。”
谈茵:“那倒没,主要小谈总这几年忙着从象牙塔走向名利场,闲时间太少。”
说的真像那么回事。
庞靖嘴角一提:“啧——”
谈茵后靠椅背,笑道:“喝的点好了?”
庞靖答声“没有”,扭头去使唤程雪。
谈茵视线在两人身上短暂停驻,转向身侧的何序:“家里的事情都处理好了?”
话题打开的方向既正常落在何序这个焦点身上,又不那么难以回答。
谈茵还是印象里那个谈茵,为人处事总留有让人舒服的余地。
何序点点头,原本竖着的拳头翻转朝下,说:“好了。”
谈茵:“嗯。刚毕业那会儿大家的处境都很狼狈,自顾不暇,现在基本稳定了,有事常联系。”
庞靖见缝插针:“咱们四大天坑专业之一——材料化学毕业的,处境能叫狼狈?简直生不如死好吧!”
庞靖围绕着“白天拼命打工,晚上吃土续命”的槽点疯狂输出了一阵,何序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她很快按掉,但并排的谈茵还是看到屏幕上是到点的闹钟,备注:回家吃饭。
二十五岁正是享受生活的年纪,有几个五点半就要回家吃饭?
家里有人?
是了,二十五也正是恋爱的年纪。
谈茵拇指压得食指关节“咔”一声响,听到何序说:“我有点事,要先走了。”
庞靖:“不是吧!我们才刚见面!我还想着晚上好好喝一杯呢!”
何序已经站了起来。
庞靖火速把手机怼到她跟前:“新联系方式给我!我和雪姐一天忙得像狗,这次要不是专程飞过来看导员,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逮着你!你别再想跟我们玩消失!”
何序攥了攥手心的拼图,没有去接手机,而是问:“导员怎么了?”
程雪:“脑溢血,查寝的时候晕倒了,还好学生反应快,及时送到医院才没出什么大事。她上周从当地医院转到鹭洲医院观察,我们三个约好明天一起过去。”
“现在是四个了。”庞靖盯着何序说。
何序没办法说“不”,她们的四年大学,辅导员张滟充当了半个姐姐的角色,对她们非常照顾,她可以对有些人恩将仇报,但不能对张滟忘恩负义。
何序接住庞靖的手机,存了电话,加了微信,说:“明天几点去?”
程雪:“九点二院门口集合。”
何序:“好,我一定准时到。”
说完侧身,是要走的动作。
谈茵起身给何序让路,身形交错时,谈茵忽然说:“明天真的会见面?”
何序一愣,再次想起毕业典礼前一晚,谈茵说的那句“明天见”。她当时答应得很干脆,却直到近一年后才知道那句话的分量,知道近五年后的今天才终于再见。
不讲信用的人竟然没被时间的弯刀穿膛而过。
何序心想。
但疼痛的感觉正在胸腔里迅猛发生。
何序扬起嘴角,露出她招牌式的灿烂笑容:“真的。”
谈茵回以微笑,和庞靖、程雪二人一起目送何序离开书店,消失在人潮熙攘的街头。
庞靖收回视线,如释重负地说:“还好序儿没什么事,不然我这辈子都得为她牵肠挂肚。”
程雪“嗯”了声,神情也轻松不少。
只有谈茵始终偏头注视着何序离开的方向,心里有个声音在问:真的没什么事吗?
将近五年不见,她竟然还是未经时光磋磨,未被职场浸染的二十岁模样,眼里欲.望模糊,身上留白清晰。
可不应该是这样啊。
没谁工作五年,还能一成不变。
是遇到了一个人,把她保护得太好?
还是遇到什么事,阻止了她的生长?
谈茵拧眉看向桌上的拼图,良久,抬手摩挲着那上面唯一的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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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序到家的时候,院子里已经多出来一辆车,表示裴挽棠回来了,她快走两步进来,却没在餐桌前看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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